(感謝“趙無恤2014”再次打賞,三連發了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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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努大哥!”阿蘇歡快地喚了一聲,催馬上前,來到一個二十五、六歲,留着一口繞腮胡的壯碩青年面前。那青年兇狠的目光與手中箭矢一齊鎖住馬悍,直到阿蘇安全跑過來之後,才暗鬆一口氣,向三個夥伴使了個眼色,一齊圍上去。
“你是何人?爲何來此?”那個叫唐努的青年厲聲喝問。
“這些問題,你可以問阿蘇,他會告訴你——但我警告你,不要用箭指我,我很容易反應過度的。”馬悍並未摸弓箭,這樣近的距離,用別的武器效果更好。他雙手暗釦一柄短斧與一把短刀,眼珠微動,將四騎所在位置盡收眼底,暗暗測算對方馬匹走動的節奏與出手距離。
阿蘇趕緊解釋:“唐努大哥,這位大哥是我請來的,他有上好的弓箭,我想讓木吉老爹向他購買。”
唐努與同夥也注意到了三匹馬馱着的裝備與物資,互相驚喜地看了一眼,臉上的戒備之色總算鬆懈下來。
唐努催馬靠近阿蘇所騎戰馬,伸手從弓囊裡抽出一把未上弦的弓。這是一把複合弓,比他手裡的單體弓強得多。唐努面露喜色,突然臉色微變,脫口而出:“這是烏丸人的騎弓!你是什麼人?”
三個騎手條件反射地舉弓對準馬悍。
馬悍滿不在乎道:“沒錯,有眼力,這就是烏丸人的騎弓。準確的說,這是那個叫什麼汗魯王烏延手下精銳騎衛的騎弓。”
“汗……汗魯王的騎衛?”
這幾個汗魯王的逃奴,一聽這個名字,臉色一下變了。其中一人手一顫,弦一鬆,箭矢嗖一下從馬悍身旁飛過,差點射中阿蘇。
馬悍臉色陰沉:“各位,有必要那麼一驚一乍麼?動不動就舉弓。實話告訴你們,是這位小兄弟苦苦哀求,我才走這一趟的。你們這樣的態度,也太沒誠意。好了,你們慢慢自嗨,我上路了,阿蘇下馬。”
差點誤傷別人,唐努與同夥也有些尷尬,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谷口傳來:“這位小郎慢走,小子們失禮,老漢願爲他們賠禮。”
隨着說話聲,谷中傳出一陣雜踏的腳步聲,一羣衣袍破舊、滿面風塵的牧民,簇擁着一個六十來歲、鬚髮斑白,滿面風霜之色的老者出現谷口。
唐努四人及阿蘇見到老者,一齊下馬,彎腰行禮:“木吉老爹。”
老者,也就是阿蘇口中的逃奴領頭木吉老爹,在一名小姑娘的挽扶下,走上前來,向馬悍深深彎下腰:“尊貴的客人,你願意給我們幫助,而小夥子們卻對你無禮,木吉萬分抱歉,請接受木吉真誠的致歉。”
隨着木吉彎腰,一衆逃奴,包括唐努都向馬悍彎下了腰。
馬悍環目四顧,看着眼前一張張黢黑悽苦的臉,沉默一會,按胸回禮:“我接受你們的道歉。”
……
這是一個寬敞的崖洞,裡面支起十餘個帳篷,周圍橫七豎八堆放着陶釜、瓦罐、木碗、幹牛糞等生活物資。崖洞一角停放着七八輛破舊的雙輪勒勒車,側旁還有個牲口圈,裡面圈養着二十多頭羊,空氣中充斥着一股難聞的腥臊糞臭味。
崖洞裡已升起了火,馬悍坐在正東位置,正西位置則是木吉老漢坐着(烏丸習俗以東爲尊,帳門必朝東),周圍一圈是唐努等年青小夥,外圍則是老人與婦孺。
此刻,木吉老漢正端起一碗羊奶酪酒,向馬悍賠罪。
所謂羊奶酪酒,就是發酵後的酸羊奶,聞起來略有酒氣,喝起來很腥羶。馬悍卻若無其事地喝了下去,而且還是面帶微笑——在他亡命半生中,比這難喝十倍的玩意,他也半點眉頭不皺地喝下了去。
木吉老漢捻鬚而笑,用刀子切下一大塊羊腿肉,裝進木盤,敬獻給馬悍。
馬悍雙手接過,點頭致謝。
另一邊,年青人正傳看着那枚金環,不時望向馬悍,目光訝異。過了一會,唐努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殺了烏麻?”
馬悍對這個問題已經有點膩歪了,淡然道:“烏麻很難殺麼?”
唐努慢慢昂起頭,睨視馬悍,道:“烏麻是骨力部僅次於骨力大人的勇士,我見過他赤手摔倒過一頭牛,而且他還有十多個隨從……”
馬悍點點頭:“沒錯,他有十二個隨從,隨他一塊死了。或許他能摔倒一頭牛,但擋不了一支箭。”
“你殺了十三個烏丸人,身上卻沒沾半點血?”唐努眼神滿是譏誚。
馬悍恍若不覺,很自然回答:“有的是遠狙,有的,則是從背後擰斷腦袋。我也不想弄一身血腥。”
唐努與一衆青壯幾乎要大笑,總算記得之前的失禮行爲而被責難,不敢再來一次,但那一張張面孔滿滿鄙視。
馬悍也沒去理會,他沒有義務證明什麼,他只是來賣東西的。
唐努等小夥子對這有胡吹大氣之嫌的年輕人甚是不屑,但對他帶來的弓箭刀斧,以及盔甲盾牌,這些只有汗魯王的親軍纔有資格配備的精良兵器,卻大加讚賞,愛不釋手,拿到哪一件在手都不想放下。
“木吉老爹,如果我們裝備上這些武器,就算烏麻,甚至骨力親自出馬,我們都不怕了!”唐努興奮得滿臉通紅,緊抓住一把複合弓不放手,另一隻手則握着一柄環首鐵刀,虛空霍霍劈砍。
阿蘇也樂滋滋將一件硃色皮甲往瘦小的身體上比了又比。
木吉老漢卻沒那麼樂觀,他是當家人,最清楚他們的家底,更瞭解一件精良的武器在唯力至上的塞外草原,會是一個什麼價錢。
木吉老漢苦澀地道:“尊貴的客人,你看到了,我們只有二十多頭羊,我們的糧食與鹽巴都不多了。我不知道這些羊能換多少弓箭?”
馬悍搖頭:“我要不了多少隻羊,如果你們沒有錢或糧食鹽巴交換的話,我最多隻能給你們兩把弓、十支鐵鏃箭——說實話,我這是半賣半送了,你們的羊根本值不了這許多。”
木吉老漢連連點頭,一迭聲感謝。老人心裡清楚,馬悍說得沒錯,這種複合桑木硬弓,即便是骨力大人手下都沒幾個擁有,完全是有價無市,哪裡是幾隻羊就能換到的?
“才兩把弓?太少了,我們有十二個能挽弓的戰士。”唐努急了,向木吉老漢跪下,“最少要六把弓,六十支箭才行。這關係到我們五十六個人能否從烏丸人手裡逃脫,老爹,求你了,想想辦法。”
五十多個逃奴眼巴巴地望着,木吉老漢痛苦地低下頭。面對阿蘇哀求的眼神,馬悍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馬悍在西方打拼多年,價值觀深受影響。買賣就是買賣,生意就是生意,想得到,就要付出,這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良久,木吉老漢眼神似乎閃過一道絕決,嘴脣哆嗦着,叫出了一個名字:“念奴,過來。”
外圍的婦孺人羣中站起一個女孩,垂首走到木吉老漢身邊,低聲道:“爺爺。”
木吉老漢伸出佈滿老繭的手,拉過女孩細白的手掌,輕輕撫着,充滿不捨,慢慢轉過頭,對馬悍一字一句道:“這是我的孫女,我的眼珠子,現在,我要用她來換六把弓,一百支箭。”
滿場震驚。
馬悍隱約記得,這女孩就是在谷口挽扶木吉老漢的那個少女,當時要留意的東西太多了,並沒注意,現在仔細看才發現,這是個相當美麗的少女。
她年約十二、三歲,皮膚很白,一頭粟色捲髮,細眉修長,眼睛很大,睫毛長而密,瞳孔是湖蘭色,鼻子挺翹,嘴脣豐滿紅潤,面容雖幼,胸前兩團賁起已頗具規模。
這居然是個有着中亞血統的美少女。
“不可!木吉老爹!不能換啊!”
“木吉老爹,念奴是你唯一的孫女,是你最後的親人,也是我們的親人,不能讓她離開啊!”
“木吉老爹……”
少女念奴一直靜靜依偎着爺爺,將爺爺粗糙手掌貼着自己滑嫩的面頰,在羣情激昂聲中,忽然站起身來,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震懾全場鴉雀無聲:“是念奴害了大家,如今是念奴贖罪的時候。念奴,願意爲馬君奴婢。”
馬悍最終用四把桑木弓、一百支鐵鏃箭、四把環首刀、兩副皮甲,換走了念奴。
念奴的確很美,但今年才十三歲,未免**了些,馬悍還不至於那麼無下限——儘管在危地馬拉時,他就見過許多十二、三歲的新娘。
若早在三五天前,馬悍還被滿世界追殺時,他絕不會要這個拖油瓶,而現在安全之後,他卻迫切需要一個對這片區域比較熟悉的人,也就是嚮導。
如果可以選擇,爲什麼不要一個美女嚮導呢?哪怕是個小美女。既賞心悅目,又有實用價值。這,纔是馬悍最終同意交換的原因。
賣掉一部分裝備後,清空了一匹馬的負載,正好可以給念奴乘騎。就在衆逃奴悲慟揮手,念奴淚眼婆娑中,二人四騎,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