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一角,十多人正圍在一起,聚精會神地看中間一個穿着運動服的壯漢擺弄一個年輕人。
“對,就這樣。幅度要大,爲什麼要大?足夠的空間換來足夠的力量,才能使你的拳擊威力增強。”那壯漢認真地把那年輕人的手擡高,進行位置調整,“但是不能只攻不守,你發動攻擊時,一定要留有餘地自我保護,否則就會像剛纔那樣,被我偷襲成功……”
溫言和羅準這時走近,後者揚聲道:“老李,人我帶來了!”
那壯漢轉頭看去,眼睛登時亮起精光,鬆開了年輕人:“就這小子?看起來似乎不像是練拳的,有點像是坐辦公室的白領。嘿!更像是學生……”
“和我第一觀感相同。”羅準帶着溫言從人羣中走過,苦笑道,“但事實證明我眼瞎了。”
周圍一圈都是長拳愛好者,本來是在這聽那壯漢的指點,無不好奇地看着兩人。
不少人認識羅準,但這個斯文的年輕人是誰,就沒人知道了。
“李崇復,溫言,你們倆認識認識。”在壯漢面前停下後,羅準介紹道。旁邊那正被指點的年輕人識趣地讓開,退到了外面的人圈中。
那壯漢李崇覆上下打量溫言了幾眼,皺眉道:“這小身板,很難相信是學長拳這種大開大闔的拳術的,倒不如學點太極什麼的。”
羅準嘆道:“偏偏和他對拳,我就是輸在力量!”
李崇復訝道:“你是說真的?這瘦不拉嘰的……”一臉不能置信。
羅準沒好氣地道:“廢話,我還能騙你?”
李崇復狐疑地上下打量溫言,半晌始道:“行,來一場!”
溫言輕輕扶了扶眼鏡:“等等,讓我先搞明白,羅館主,你帶我來,就是爲了讓我和他打一架?”
羅準正色道:“他是太祖長拳協會會長,酷愛長拳,全市所有在教長拳的拳師都可以說是他朋友,聽說你竟然能贏我,所以想跟你過過招。李會長已經跟我保證過,只要你能贏了他,他就全力幫你找你要找的那人。”
李崇復爽快地道:“我這個直腸子,不會拐彎抹角,咱們乾脆點,比不比就一句話的事。”
溫言明白過來,點頭道:“行,找個地方吧。”
李崇復奇道:“這地方不行?”
溫言目光掃過四周:“人太多,你輸了面子上不好看。”
李崇復一愣,轉頭看羅準:“這傢伙口氣好大!”
羅準苦笑道:“我只能說一句大得有理。”
李崇復哈哈一笑,退後兩步,喝道:“廢話少說,來吧!”
羅準立刻退開。
周圍的人無不精神大振。
能看到李崇復會長和人實戰,這機會可不多,正好借鑑。
溫言緩緩擺出長拳的起手式。
李崇復以同樣的動作起手,驀地暴喝一聲,大步前踏,快速逼向溫言。
溫言像沒看到般保持不動。
兩人距離轉眼只剩兩步,李崇復左腳踏實地面,右拳順着右腳前踏的勢子一記猛揮!
呼!
拳頭劃過空氣時帶出的風聲,大得像是一輛汽車衝過,聽得周圍的人無不色變。
會長就是會長,果然驚人!
羅準也緊張起來。
李崇復天生異稟,拳力驚人,這一下襬明瞭是要硬碰硬,一試溫言能敗他羅準的力量,戰略上不可謂不正確。而假如溫言避其鋒芒,選擇閃避,那就會陷入被動,後續肯定是被李崇復追打的結局。
就在這時,溫言深吸一口氣,左腳抓地,右腳抓準時機前跨。
同一時間,他右拳一拳轟出,竟是毫不避讓地硬拼!
呼!
拳端所挾風聲,竟掩過了對方的拳風!
聽得幾步外的羅準臉色大變。
之前在縱橫武館時,這小子的拳速和拳力都沒達到這水準,難道他當時還留了手?!
喀!
雙拳相交,李崇復臉色頓變,腳下由進轉退,秒退三步才站穩。
那邊溫言若無其事地甩甩手,恢復了正常站姿:“李會長身手高明,佩服。”
圍觀者看看他又看看李崇復。
這就結束了?似是前者佔了上風,但李崇復看起來除了臉色外沒什麼異常,到底是誰贏了?
羅準走近李崇復,低聲道:“怎樣?”
李崇覆沒理他,對着溫言緩緩道:“你這算是手下留情?”
這話一出,等於是自承已輸,頓時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
溫言輕輕扶了扶眼鏡:“李會長神力驚人,我如果留手,剛纔這一拳退的就是我了。”剛纔這一拳,他原本是想一擊致勝,所以至少用了七八成力量,哪知道李崇復竟然沒愧對他的體型,一拳之力絕對不遜色於昨天那個地下拳王伊凡!
要知道能硬接他溫言幾乎全力一拳的人極少,這個會長大人雖然退了幾步,但溫言卻知道他根本沒事,非常難得。
李崇複目光一寒,喝道:“再來!”驀地前踏,再次撲去,但再出拳時,拳力卻弱了至少一半。
羅準一時輕咦,退開幾步。
難道老李不行了?
溫言卻看出對方是心知拼力不成,有心以套路取勝,也不客氣,把眼鏡摘下揣好,沉腰落馬,起拳招架。
撲撲撲……
兩人連着十多記肢交,從場地中間迅速移動出十多米,不但衝破圍觀的人圈,還衝到了別人正對練的場地上,迫得其它人慌忙閃避。
這時發覺堂堂會長大人竟在和人比鬥,不少人都停止了練習,跑過來圍觀熱鬧,無不驚奇。
轉眼三十多個回合過去,李崇復攻多守少,漸佔上風。
要知道一旦使用某種拳路,就會受限於其優劣點,溫言本來就不是擅長這套拳法,時間一長,漸漸被壓制下來。李崇復無論是力量還是技巧,都達到了使用太祖長拳的巔峰狀態,越戰越勇,漸漸把溫言迫入劣勢。
不過饒是如此,他也已是心中暗贊。
在他認識的人之中,從沒有人能在二十多點歲就將這套拳法運用到溫言這種水準,撐他五十來個回合仍沒敗。
大開大闔的拳路使兩人對戰的位置偏得越來越遠,五六分鐘後,兩人已經移動到了場地正中,而整個空地上所有正練拳的人都停了下來,紛紛圍觀。
“中!”
其中一個回合後,李崇復看準一個破綻,右拳閃電般狂猛衝擊,襲至溫言前胸!
撲!
強勁的擊打聲後,溫言噌噌噌連退了三步,還沒站穩,趁勝追擊的李崇復旋步前衝,左拳帶着旋勢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追襲至溫言面前,一拳有如排山倒海般,挾着呼呼風聲砸向似連擋都沒時間擋的溫言。
那邊羅準心中暗歎。
能撐到現在,溫言也算是不錯了。
周圍的人更是無不放鬆了緊張的心情。
一戰至此,結果已出。
蓬!
激烈的肢體交接聲瞬間逸上半空,達到前所未有的分貝。
一聲悶哼驟起,一條人影瞬間被彈出三四米,還在繼續後退,直到再退五六步後才站穩,臉色已然大變,脫口道:“這不是長拳!”
圍觀者瞬間石化。
飛出去的竟然是李崇復!
對面,近十米之外,溫言深吸一口氣,再深深呼出,體內內氣迅速運轉一圈,將剛纔這一拳硬碰硬來來的不適感消解,才緩緩收拳,心悅誠服地道:“我從沒想過有人能把太祖長拳這種簡單拳路練到這種境界,爲了保護自己,溫言不得已換了路數來接招,這一戰,是我輸了!”
最後一擊時,他知再固守長拳路數必傷無疑,因此轉換路數,由太祖長拳換回擅長的養息功內家拳套路,及時蓄力反擊。
太祖長拳相當於外家拳,雖然剛猛,但水平不到關千千那層次,很難敵得過內家拳的養息功,所以正面交擊下,李崇復立時告敗。
李崇復正要再說話,驀地胸口一悶,喉間甜感浮起。他心知是剛纔用力過度,被對方更強的力道給震傷了內腑,不由輕捂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老李!”羅準大驚,忙奔了過去。
“會長!”周圍的人也不由大駭,沒想到這一下傷得這麼重。
但所有人動作都不及溫言快,他幾步奔近,探手在李崇復胸腹間迅速輕敲了幾拳,後者長舒一口氣,臉色回覆正常。
“小夥子這幾下手法很獨特,看來對推拿有一手。”李崇復一邊擡手向其它人示意自己沒事,一邊對溫言道。
“不瞞李會長,我本職是一名按摩師。”溫言笑了笑。這位會長大人是真正的拳術高手,單論太祖長拳的水平,比羅準至少高出兩檔,值得他尊敬。
“按摩師?”李崇復大訝,細看他片刻,點頭道,“這一戰你用了其它拳術,但我輸了,算扯平。年輕人很不錯,來,跟我走,咱們另找個地方聊聊。”
溫言和羅準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鬆了口氣。
看來李宗復是答應幫忙了。
幾分鐘後,在離空地不遠的一棟小樓二樓一間辦公室內,李崇復招呼兩人坐下,親自給他們倒水。
“我還以爲李會長這只是民間協會的會長,原來在這裡也有職務。”溫言看了看桌上的小牌子,上面寫着“武術協會幹事長拳名譽顧問”數字。
“呵,那只是個虛職。”李崇復笑道,“是武協爲了招安我而給的。”
“‘招安’?”溫言錯愕道。這個詞似乎用得有點重。
“大概是在十年前吧,我是地方一霸,經常仗着自己拳術不錯欺負人。”李崇復端水過來,遞給兩人,自己又回去拿了杯水,“不瞞你說,提到我李崇復的名字,十個人至少有五個人會膽寒,剩下的五個人會把話題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