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印象中的陳圓圓,本名叫作邢沅,出身貨郎之家,父母早亡,寄養於姨母家,跟隨姨夫改姓陳。後被賣入蘇州梨園,出演《西廂記》中的紅娘一炮而紅,很快成爲色藝雙絕、名動江左的秦淮歌妓。
如今,嘉定伯周奎,也就是當今皇帝崇禎的泰山老岳父的心腹管家周勉和陳圓圓同車北上進京,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歷史上的真實故事已經在悄無聲息的上演。
崇禎繼位以來,天下動盪,流賊、關外滿清接連襲擾,崇禎夙夜憂懼,日理萬機。周皇后爲緩解皇帝憂思,遂命國丈周奎下江南選美人入宮服侍。這些個故事抑或是歷史,在後世小說、電視中也是常常可見的情節,殊不知是真是假,但現在看來,至少陳圓圓確實是因嘉定伯周奎而入京的。
至於入京的目的,朱平安現在看來,卻頗有些懷疑。衆所周知,崇禎皇帝雖然執政能力一般,性格優柔寡斷,但卻對待自身甚爲嚴苛,可以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和理想主義者。在這一點上,倒是和朱聿鍵極爲相似。而周皇后以賢明著稱朝野,扶助崇禎順利登基之後,在**勤儉持家,但並不能代表着她便能安心於無慾無求的**生活。
朱平安便清楚的記得,史書記載,崇禎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其實是田貴妃。而田貴妃與周皇后之間的矛盾也由此而來。作爲**之主,就算胸襟再寬闊,恐怕也容不下皇帝被一個女人所佔據。所以,朱平安很惡趣味的懷疑到,陳圓圓的入宮,恐怕就是周皇后針對田貴妃而佈置的一招反擊。
“大人”,洪胖子察覺到朱平安的異樣,“您是不是相中那個小娘了?”
洪胖子吞口口水,“說起來,那小娘可真是美豔無雙,也難怪大人神魂顛倒。自打木家小姐進京之後,就沒見大人對那個女子這樣過。不如將她搶過來,給大人做個妾也好啊!反正這裡只有那個人模狗樣的什麼管家在,一刀咔嚓了,神不知鬼不覺啊!”
朱平安嗤笑着給了洪胖子一拳,“你知道那周勉是誰嗎?就敢如此說話,他的家主可是當今萬歲爺的老泰山,皇后家的國戚。嘉定伯府的主意你也敢打,長了幾顆腦袋?”
洪胖子伸伸舌頭,趕忙閉上了他那張臭嘴。
朱平安不以爲意。事實上,作爲穿越衆,對於美色的免疫力,較之目前的大明子民,他要強出了十倍、百倍。後世網絡、娛樂界的那些所謂美女,且不管是天然而成還是後期加工,都遠遠超出瞭如今大明百姓的想象力,所以,陳圓圓雖然是天下數得上的美人,但朱平安卻也未曾太過在意。
朱平安思考的是,如何利用周勉背後的嘉定伯府來爲自己即將展開擴充大計,添上一顆重重的砝碼。還有,經過這兩天的一系列事情,朱平安的心緒漸漸穩定下來。
生逢亂世,已經沒得選擇,目前唯一可以掌握的,便是金銀和權勢,有了這兩樣,就算身處這明清交替間的血腥時代,照樣可以大有作爲,甚至可以逐鹿天下。想想南明歷史中的一系列如流星一般的人物,每一個其實都有問鼎天下的可能,李自成、張獻忠、吳三桂自不必說。就連鄭成功、孫可望、李定國、張煌言,包括自己那個悲劇色彩甚爲濃厚的老爹——隆武帝朱聿鍵,都曾經有奪取整個天下的良機。可他們都失去了。
而朱平安則不一樣,作爲一個穿越衆,身上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歷史的犄角旮旯他一清二楚,每個拐點他都清楚的知道位置,這樣一來,那些所謂的大人物到未必能佔到什麼便宜。
因爲直覺告訴朱平安,從一年前重生的那一天開始,屬於他的歷史,便正式拉開了帷幕。
“啪”的一聲,刀把重重的打在洪胖子的腦袋上,雖然頂着破舊的鐵盔,洪胖子還是慘叫了一聲。回頭看去,卻是一臉冷冰冰的嶽錦峰。
“莫要慫恿大人,木家小姐就是我等的主母,大人遲早會風風光光的將她迎娶進門!”嶽錦峰的話語依舊是一板一眼,毫無感情,但眼神中分明已經顯現出一絲慍怒。
“大人是什麼樣的人物,豈能沒有三妻四妾來開枝散葉,我也是一片好意啊!”洪胖子很是委屈。
嶽錦峰作勢又要打,洪胖子趕忙跑到朱平安的背後。嶽錦峰指着他罵道:“要是曹兄弟在這裡,衝着你剛剛說的話,一定當場格殺了你!”
提到曹無傷,洪胖子的臉變得有些煞白,嘴裡卻還在強自辯解,“木家小姐自然是好,知書達理,溫婉可人,自然是主母的不二人選。可她如今遠在京城,大人來年就十六了,還是孑然一身,我這也是爲大人打算啊!”
朱平安笑着攔在兩人中間,看着兩人的表情,心中卻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好了,你們也別把我看的那般下作。語菱離開鳳陽的時候,還是你們和無傷,設計拖住了木老夫子。洪胖子後來被老夫子用戒尺打的如同豬頭一般。這才促成了我和語菱臨別前的相會。你們也是知道我和語菱的事情的,今生我非她不娶,她也非我不嫁。你們放心,我如今籌劃的一切,都是爲了能讓自己和弟兄們有一個好的將來,要不然,我何苦攬這麼多事情上身呢?”
朱平安的一番肺腑之言,讓嶽錦峰和洪胖子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兩人這才拱手向朱平安賠罪。朱平安拍拍他們的肩膀,“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我好,這輩子能有緣分做兄弟,就要好好珍惜,以後一路上的風雨有你們陪着我,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去得!”
嶽錦峰一抱拳,“得蒙大人不棄,錦峰願效死命!”
洪胖子搖頭晃腦,“少不得我,以後的榮華富貴全仗大人了!”
朱平安一笑,“別忘了眼下,流賊兩萬大軍雲集鳳陽城下,鳳陽之圍不解,咱們也都脫不了干係!”
嶽錦峰和洪胖子的神色也都凝重起來。
“走吧!隨我去看看流賊大軍的營盤,等和城內取得聯繫,再作打算!”
……
看看天色,已經到了子夜時分。距離鳳陽城五里左右的開闊地依然是燈火通明,即使是相隔甚遠,也能聽到如同菜市場一般雜亂的聲音。
流賊的營盤就設在鳳陽外城的土垣之下。由於城內還是一片廢墟,流賊害怕遭受到夜襲,因此將營寨安置在了開闊的城外。人喊馬嘶,嘈雜無比。
朱平安看着便一皺眉頭,流賊號稱兩萬人,但現在看整個營盤的規模,似乎已經超過了三萬人,大大出乎自己的預料。
嶽錦峰是行伍出身,經驗豐富,稍稍看了一下,便向朱平安解釋道:“大人勿憂,流賊雖然人多,但向來是有沿途的饑民加入,看這營盤散亂,彼此間甚至互相戒備,軍心散亂由此可見!”
流賊的營寨分爲四部分,左中右三個大營,還有後軍,一看便知是劫掠來的民壯和軍中家眷,亂糟糟的如同菜市場一般。中軍大營還好一些,看來是一陣風麾下最有戰鬥力的部隊,看帳篷數,大約有八千人。與周圍的營寨之間挖有壕溝和尖木。不是有騎兵從中軍中巡哨而出,看來是在不斷壓制跟隨而來的各部。
朱平安忽然問道:“軍中的夜盲症還很普遍嗎?”
嶽錦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以我大明官軍來說,京營稍微好一些,畢竟大多是勳貴子弟以及世襲軍官,家中就算再不濟,餬口總沒有問題。邊軍和軍戶衛所的就很常見了,沒有夜盲症的反倒是異數!至於這流賊,想來還不如官軍呢。”
嶽錦峰一轉念,“大人的意思是……,夜襲?”
朱平安指着流賊的答應說道:“白日作戰,流賊畢竟有人數上的優勢,加上其中也有悍勇銳卒,我等百餘人根本沒有可趁之機。如今看他們的大營,匪畢竟是匪,安營紮寨毫無章法可言,這就是我們的良機。”
嶽錦峰點點頭,這樣的想法倒是沒錯。如果面對的是李自成或者張獻忠、羅汝才之類的流賊頭目統帥的大軍,夜襲絕對不可取。因爲他們的麾下也僅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其中很多就是邊軍以及軍戶子弟,精通兵務,夜襲不但佔不到便宜,反而會被反戈一擊。
但現在不同,面前的這些流賊,其中絕大部分分明就是一些剛剛放下鋤頭鐮刀的農夫和無法無天天的馬賊以及江湖豪客,其中或許也有精銳,只不過人數太少了。關鍵是,面前的流賊大軍的統帥分明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這樣的天賜良機,如何能夠錯過。
朱平安看看遠處夜色中的鳳陽城,要是猜得不錯,路振飛和盧九德也能看出這些門道,關鍵是,他們有沒有出城一戰的勇氣,還有便是鳳陽駐軍各部有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胖子,馬伕王還跟着你嗎?”朱平安忽然問道。
洪胖子一愣,連忙點頭,“跟着呢,全營除了我和嶽小旗,對了,是嶽總旗哈!也就他還算識文斷字,平日裡就跟着我記賬點算呢!”
朱平安滿意的點點頭,回頭衝着嶽錦峰和洪胖子笑笑,“誰有膽子跟我去流賊大營中逛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