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貿易區的管理,名義上雖然是官府,但實際上的管理權卻全部在一個名爲貿易區管理委員會的機構手中。這個機構中包括了全部在貿易區中購買了商鋪的商賈以及地主。按照購買金額的不同,也擁有了不同的股份份額,當然根據股份的不同,話語權自然也不同。其中,作爲初始投入方的朱平安和周勉自然是掌握了忽而對數量的股份,成爲管理委員會中當仁不讓的主持者。
對於這個機構和官府的關係,朱平安分的很清楚。朝廷設置市舶司,很大程度上是需要登州海貿的商稅,王品此來,一是爲錢,二便是爲了監督朱平安。那麼,貿易區便和官府沒有一丁點的瓜葛,朱平安很想將這個貿易區作爲一個試點保留下去,也就是純粹按照市場的辦法來推動區域的發展。沈名先便是作爲朱平安的代表在掌管着這個貿易區。要說信任與否,人家把整個山東的產業都交給了朱平安,難道還不值得信任嗎?”“
每宗交易,由市舶司出面收繳商稅,之後的各項收成便和朝廷無關了。貿易區每年的的管理費用,以及剩下的五分之二的出租出去的商鋪的租金都將成爲支持朱平安軍政大業的資金來源。這還不算是最主要的,在朱平安的籌備中,貿易區內的第一家提供貸款的錢莊也將正式掛牌成立。目前來說,相當於後世具有金融職能的銀行現在還爲時尚早,至少那種遍佈各地的可供支取和存儲的錢莊現在還沒辦法建立。因此只能先成立單純向外貸款的錢莊。當然。在貿易區內,商賈如果想要先暫時儲存一定的金銀,也可以委託朱平安的錢莊來辦理。
再者便是保險行的成立。往來於登州的商賈大多是從事海上貿易的,船隻遭遇風浪、搶劫,貨物收到損失那是時有發生的,保險行便是基於這個原因成立,但建設之初,商賈們對這種機構還是包郵懷疑態度的,因此,繳納保險的人少之又少。
這一系列超越時代的創意。讓衆人眼花繚亂。外人看來。這不過是副總兵大人年少,心性未定,琢磨出來的新玩意而已,在貿易區內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將來只能不了了之。而在朱平安的一干手下看來。大多數人也是持有懷疑的態度。反倒是商賈出身的沈名先拿着這份朱平安親自撰寫的商業開發計劃書,整整研讀了兩天兩夜,事後。只是說了四個字“大有可爲”。
貿易區成立伊始,僅是出售商鋪的收入便達到了百萬兩紋銀,收到的租金也有三十多萬兩,加上管理費用,輕輕鬆鬆便突破了兩百萬兩,可見登州的商業潛力有多麼的巨大。更何況還有大大小小的地主以土地購買商鋪自願歸還的兩萬多畝田地。
而市舶司和貿易區掛牌成立的第一天,交易額便突破了一百萬兩,這也是得益於近階段登萊水師不遺餘力的打擊海上走私的結果。大小海商憋了好幾個月,還有來自於江淮、直隸、四川、雲貴的商賈,支付力和購買力都在一段緊繃之後猛然爆發出來,僅是市舶司一天的商稅便突破了五萬兩。想來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粗略的計算一下,連王品都嚇了一跳,不要說多,這種情形只要堅持上一個月,朝廷便可以輕輕鬆鬆的入庫一百萬兩白銀,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
想一想這些年大明商稅的可憐境況,以往每當徵收商稅,朝中文武總是異口同聲的反對,士林文人異口同聲的大罵朝廷“與民爭利”,商稅徵收寸步難行,可現下,商賈們卻是爭着搶着來市舶司繳稅,朝中的權貴也沒有了雜音,彷彿是對登州的紅火視而不見。嘉靖朝時,因爲國庫空虛,抗倭壓力巨大,這纔開始徵收商稅,但一年下來卻是隻收了不過二十萬兩,還被士子們罵了好些年,如今這些人卻是怎麼了,擠破了頭來市舶司繳納稅銀。每天不等市舶司衙門開門,便早已排起了繳稅的長龍,晚一點開門,竟被這些個商賈吹鬍子瞪眼。真是奇哉怪哉。
想想這些百萬兩的銀子浩浩蕩蕩的送進京師去的盛景,王品的心激動的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不成!”王品勉強壓制住狂跳的心臟,恨恨的掐了自己一把,“這百萬兩銀子如果一到京師,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朱平安是義父看中的人,早晚太子登基,這等幹才遲早也會得到重用。要是這大張旗鼓的將銀子送入京師,必然引起各方猜測和妒忌,倒是容易壞了他的前程。”
王品思來想去,決定還是給王承恩送去一封書信,寫明自己的擔憂,同時在信中將自己的決定告訴王承恩,自己打算將銀子先截留下來大半,兩月之後,先押解二十萬兩銀子入京,之後再做打算。交代的如此清楚,王品也是打算與義父修補一下目前不冷不熱的尷尬關係。
登州城內沾了貿易區的光,就連尋常百姓都分潤了不少,來自於四面八方的商賈齊聚登州,茶樓酒肆、青樓妓館、賭坊的生意俱都是蒸蒸日上,就連居無定所的流民都有了去處,身體強健的可以自去都司衙門的招兵處報名入伍,選中的便分發衣衫,安排住處和每天兩頓飯,只要通過考覈成爲正兵,那便每月都有了月例銀子。
被淘汰下來的也不用怨天尤人,如今登州碼頭和威海衛軍港都需要大量的勞力,那可是都司衙門承辦的工程。別的不說,一日兩餐那是少不了的,只要在衙門中登記掛號,證明身世清白,便可以到工地上開工。在登州呆夠兩年的,便可以向官府申請兩畝薄田的救濟。這兩畝薄田雖然產不出多少糧食,但至少是給了流民一條活路,不至於在這饑荒之年餓死,更何況,兩年之內還不用負擔任何的田賦啊。
此外,登州督查室也開始招募流民,要求一年之內爲都司衙門種植田地,一年之後,便有兩畝田地的獎勵。如此一來,不到三天時間。便招募了將近一千人的流民。全部被督查室的士卒看管起來。押送到一塊佔地大約千畝,但是卻有重兵把守的荒地中。衆人一時心中忐忑不已,但後來一看,衣食有保障不說。乾的也的確是種地的活計。只不過種的那些東西卻從來未曾見過。不知道這登州府的大人是爲了什麼,非要種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有人開心,便有人不高興。軍情處對於晉通、晉和兩家商號早已開始了嚴密的監視。每日裡的進進出出,包括採買接觸,都有人將消息彙總到軍情處的情報室,統一分篩整理後,報送給陰世綱,陰世綱挑出其中有價值的這才呈遞給朱平安。
市舶司和貿易區的成立,對於從事鹽鐵、糧食走私生意的範家和王家無異於是沉重的打擊。更何況,他們的主要交易對象還是關外的滿清,如今海路禁絕,登州府又大肆練兵,就連陸路也看守的甚爲嚴密。不僅是海上的送貨和收貨通道被截斷,現在就連庫存的物資也運不出去了。
不到十天的時間,範家和王家的倉庫頻頻被盜、遇襲,兩處貨倉不明不白的燃起大火,原本儲存的一千多石的糧食化爲灰燼。而大量存在貨倉的鹽鐵也是根本運不出去,一時間範永年和王衍恕竟有些焦頭爛額。衆多的山西商人背地裡都將兩家罵了個狗血噴頭,自己做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偏偏還要將所有的山西商人都拉下了水,
德玉商號的常耀倒是穩坐釣魚臺,到了此時,他才知道沈名先所說的“變故”究竟爲何,現在看來,自己只要靜靜的等待,等範家和王家一倒,輕輕鬆鬆的出來收拾殘局便可。看來,這沈名先和奉賢堂已經完全投向了副總兵大人,自己在收拾殘局之後,應該怎麼辦呢?這一點,常耀頗爲躊躇,於是便修書一封,命人即刻送回山西榆次,請家主常威定奪。
好不容易熬過了中秋佳節,但形勢卻沒有一點的好轉,登州城內的山西商人死守城內,紅紅火火的貿易區和他們則是一點關係全無。就連和他們打交道的商賈都察覺出了不一樣的味道,紛紛識趣的暫時和他們停止了各項交易。火上澆油的是,鑑於山東分號的窘境,山西總號調集了三十萬兩銀子救援山東,但半道上卻被馬賊給劫了去。
笑話,如今這登萊兩州哪還有什麼馬賊響馬,就連流民都彙集到登州沿海一線去了,登州的海貿如火如荼,但凡有點心思的盜匪都帶了積攢多年的老本去投資發財了,誰還肯幹這刀尖上舔血的勾當!不用問,一定是朱平安這廝擺了晉和、晉通一道。
“寧大人,這可是按照您老的計劃來實施的,如今我晉商內部都對我範、王兩家頗有微詞。晉通、晉和眼見着便要在山東呆不下去了,您說,這可如何是好?”
範永年和王衍恕的臉色鐵青,瞪着兩隻佈滿血絲的眼睛盯着寧完我。
寧完我也是有些意料不到,本來是計劃着讓晉通和晉和兩家暗地裡搞些小動作,以前登州商界以晉商爲尊,原料想着晉商不肯入駐貿易區,肯定會引起山東商界的猜測和遲疑,朱平安的貿易區也就就此沉淪下去了。
沒想到,這貿易區剛已成立,竟是如此的勢不可擋。如今就連朱平安也察覺到晉商的不對勁,再想想之前在朱平安手中吃的虧,寧完我自詡智計無雙,此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一直探訪查找的納古等人始終沒有消息,晉商的事情又搞成這樣子,這要是回到關外,還指不定皇太極和多爾袞會降下怎樣的責罰。
寧完我一咬牙,拍案而起,“慌什麼,現在朱平安已經在登州站穩了腳跟,海上通往關外的商道已經被斷絕,我大清勢必受到極大的影響。你兩家商號的損失相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範永年和王衍恕恨恨的閉上了嘴巴。
寧完我抽出自己的佩劍徑直仍在桌子上,神色變得猙獰起來,“既然朱平安死了心要壞我滿大清的大計,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範家和王家在登州多年,麾下養的死士也該派上用場了。咱們計劃周詳,分批撤出登州,臨別之際再爲朱平安送上一份大禮!聽聞朱平安的岳父和未婚妻子就要前來山東完婚,咱們這一劍,便要戳在他朱平安的心口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