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點,不疼。”姜幼妃面色柔和,目光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顯靈動。
“嗯……”李清閒輕哼一聲。
“我在山裡住的時候,經常照顧小狗小貓小猴子……”姜幼妃似是瞥了李清閒一眼,一本正經。
李清閒哭笑不得。
“小猴子,不準動,不然要重新來。”姜幼妃重新撫平幻皮面具。
“呵。”李清閒微張的口中發出一個不滿的聲音。
“百變莫測,顯化千形,急急如律令!”姜幼妃的手掌按在李清閒的臉上,法力催發。
李清閒只覺絲絲涼意從面具傳來,接着,細微的針刺感遍佈滿臉,微疼。
“小猴子乖,就疼一陣子。”姜幼妃的聲音輕輕柔柔。
李清閒望向姜幼妃,她的目光比之前都柔和。
第一次發覺,姜幼妃竟這般美,靈動的眸子美,翹挺的小鼻子美,粉色的薄脣更美。
李清閒隱隱感受到姜幼妃的鼻息撲在自己面龐上,鑽進鼻腔裡,又香又甜。
姜幼妃慢慢加力,幻皮面具融化,化作晶瑩黏稠液體,滲入皮膚下。
李清閒的面容慢慢變化,變成一個相貌平平面色慘白的中年人。
姜幼妃的指肚不斷在李清閒的臉上劃過,輕柔按摩,滑滑嫩嫩。
不一會兒,姜幼妃收回手,左看看右看看,輕咦道:“明明很像了,可總覺得哪裡不對。我給小貓小狗小猴子易容的時候,都很成功。”
李清閒一臉無奈,真不知道姜幼妃是故意氣自己還是天真實話。
過了好一會兒,姜幼妃恍然大悟道:“你這雙賊眼賊溜溜的,比師兄的亮,怪不得不像。”
李清閒忍不住道:“幼妃姐,你知道我的眼睛爲什麼這麼亮嗎?”
“爲什麼?”姜幼妃眨了一下眼。
“因爲我眼裡藏着世上最明媚的光。”
“胡扯。”姜幼妃表情淡淡的。
“不信你靠近仔細瞧,就能看見,我李清閒從不騙人。”李清閒正色道。
姜幼妃猶豫片刻,低下頭,輕輕俯身,望向李清閒的雙眼。
看了半天,也只看到裡面映着一束白衣少女。
李清閒臉上浮現一抹壞笑。
姜幼妃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紅霞,咬着滿口小白牙道:“你是我見過最壞的小猴子。”
“看清了吧?”李清閒忍不住繼續笑。
姜幼妃白了李清閒一眼,道:“別鬧!你看看鏡子。”
李清閒轉身,望向梳妝鏡,銅鏡裡倒影一個陌生的中年人,方臉,粗眉,細眼,看上去有點不舒服。
“還是我帥。”李清閒道。
“好了,你去隔壁的客房睡下,之前錦泉住過,裡面一應俱全。”姜幼妃道。
李清閒站起來,笑道:“幼妃姐,你之前住的地方滿地都是小動物?”
姜幼妃摘下夜明珠,引着李清閒向外走,道:“我在天霄派後山住了十幾年,除了田嬤嬤和偶爾出現的師父他老人家,就只有小動物陪着。”
“你是怎麼認識周叔的?”李清閒一邊走一邊問。
“我喜歡周伯伯的字,周伯伯與師父交好,有一次周伯伯路過天霄派,上山做客,師父帶我見了他一面。師父說,天底下如果有第二個人對我好,周伯伯算一個。”姜幼妃道。
“你是因爲我與周叔相識,才和我親近?”
姜幼妃走在前面,道:“親近?沒有的事。可能你更像山裡的小猴子吧,總喜歡胡鬧。”
李清閒無奈了。
走到隔壁,姜幼妃推門而入,道:“你在這裡住下,不準亂闖我的閨房,我睡前會放下陣盤,家裡的小猴子沒少被雷火劈燒。”
姜幼妃亮閃閃的眼睛流露出一絲警惕。
“你就放心吧,我累了一天,困得要死,我還怕你非禮我呢。”李清閒道。
“口花花的小猴子,換成別人,早撕爛這張嘴。”姜幼妃說完,留下夜明珠,轉身離去。
李清閒看着姜幼妃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笑了笑,走進臥室。
李清閒躺在牀上,滿腦子想着周春風什麼時候提親,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閒走出臥室,梳洗完畢,走出房門。
東方未白,淺藍色一片,天地寂靜。
李清閒扶着欄杆,遠望京城。
京城最高處不是五尊邪神雕像,而是西北角迅山上的四尊齊國皇帝雕像。
等頭腦清醒,李清閒走進姜幼妃的閨閣。
不多時,兩人出來。
李清閒外貌與呂仁一模一樣,身穿繡太極八卦藍衣道袍,頭戴房頂模樣的黑色純陽道冠,面色泛白,露出的皮膚也像被水泡過一樣,全身發白。
姜幼妃腰間多了一個小小的淺銀色繡荷花錦囊。
李清閒一問才知,這個錦囊是她師嫂送的,保佑她一路平安。
吃了早飯,兩人叫上週恨,並天霄派十位弟子,向外走去。
門外停着二十餘匹馬,四輛馬車,李清閒上了最大的那輛烏頂馬車,周恨進入車廂,其餘人騎上馬,護着馬車緩緩下山。
到了山腳,一隊神都司的夜衛融入隊伍,領隊的是一位從六品的高手。
太陽升起,天地光明。
清晨的原野上,一條土黃道路延伸到天際盡頭,兩側農田整齊,綠意盎然。
車廂被厚紗遮擋,李清閒百無聊賴地拿起至今沒看完的《七星定命真詮》,看了一刻鐘,便放下。
《守河奇俠傳》兩部看完,也沒寫到救賢太子,藏書室沒有第三部,聽夜衛的老人說作者進了宮,便沒時間寫文。
爲了打發時間,李清閒準備了新書,名爲《新齊劍俠圖》。
此書成書在齊國建立初年,處處描寫舊朝百姓被齊國下毒割頭的人間慘事。
馬車骨碌碌前行。
看累了,李清閒把書放在一邊。
車上的周恨幽幽道:“你還沒說紫色水晶的事。”
“命術太玄奧了,我怕泄露天機。”李清閒裝模作樣道。
“少胡扯,命術師經常聚會,批命推命,甚至以天命棋局對弈。”周恨道。
“你真是我親叔。我只是命術剛入門,你跟我提天命棋局?你怎麼不讓我定大勢局?怎麼不讓我學天命宗定國運?”李清閒道。
“你覺得我的命格如何?”周恨道。
李清閒恍然大悟,差點笑出聲。
原來周恨是想讓自己給他推命,可又不好意思。
李清閒輕咳一聲,道:“你貴爲武修四品,我還未入品,亂看你命格,必遭反噬。”
“你不用騙我,若我對你防備,你自然遭遇反噬。若我有求於你,主動請你推命,你不會遭到反噬。”周恨道。
“你知道的挺多。”李清閒道。
“你會催命術嗎?”周恨深深看了李清閒一眼。
“你清楚什麼是催命術?”李清閒問。
“催發命格,臨時增強,優則更優,劣則更劣。”周恨語氣平淡。
李清閒沒想到周恨對命術瞭解遠超普通人,沉默許久,望了望周恨臉上的猙獰疤痕,想象一下拒絕的後果,道:“等我入品吧。”
“好。”
車廂內冷了許多。
李清閒拿起《新齊劍俠圖》,看了一會兒,扔在一旁,認認真真閱讀《七星定命真詮》,心裡琢磨怎麼給周恨推命。
完整的推命,分爲四步,排演,推局,定運,斷事。
每一步都有不同的過程。
排演是確定命府中都有什麼,推局是確定複雜的關係,定運是判斷近期運數,斷事指出過去未來發生的事。
像催命術,則屬於命術範疇,基於推命,但又高於推命。
只有掌握至少一道命術,才能成爲命術師。
否則,推命再強,也只是江湖術士,難登大雅之堂。
最基礎的排演,分五到七小步,一排四柱,二定命地,三推命星,四算命神,五察藏隱。至於後面兩步,據說只有極少宗派知曉。
李清閒決定先排演自己的四柱,爲忽悠……不,是爲觀命周恨準備。
自己出生的時候恰逢甲子年,農曆五月二十三日正午出生,那就是甲子年、庚午月、丁亥日、丙午時出生,八字便是甲子、庚午、丁亥、丙午。
李清閒一看,笑了,沒想到自己命中竟然出現傳說中的命格“子午雙包”。
八字之中,兩個“午”字加一個“子”字,是大貴之命。
各流派對子午雙包成因說法不同,有的說子午乃南北皇所居,有的說子爲帝座、午爲端門,但基本都跟帝王有關,必然大貴。
但隨後李清閒笑不出,自己可是死過一次的,這能叫大貴之命?子午雙包把自己包死了?而且一死死一對?
李清閒回憶相關命書,發現空歡喜一場,因爲有命書指出,子午雙包說法並不嚴密,還要考慮其他因素。
李清閒想了想,就憑自己現在半吊子的水平,能推個八字就不錯了,其他因素就別想了。
正統命術除了以人的出生年、月、日、時爲基礎,還要考慮其他要素,最終通過各流派的秘術,推算出一個人到底具備什麼命星,是否能形成命局,有沒有升化爲命神,遠比想象中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