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居的院門敞開,兩個侍衛站在門口,隱隱可見裡面有一些燈光,但這個角度看不到正房。
春風居前門是一條鵝卵石小路。兩側不遠處各有一道門,通往夜衛其他地方。
初冬已至,草葉枯黃,看上去些許破敗。
樓玉山看向春風居牆壁其他方向,聽舅舅說,一個叫簡元滄的夜衛官員要拆春風居,也不知道到了哪一步。
想到這裡,樓玉山心中暗歎,管他拆不拆,自己當時就不應該亂想,現在回想,弄得好像皇子皇上跟自己有多大關係似的。
樓玉山正想着,地面輕輕震動。
他循聲望去,就見黑夜中一座黑色山影靠近。
樓玉山心中一驚,雙腿發軟,那到底是何等怪物?
待近了,看清那是大椅子上坐着個人,被四人扛着,這才鬆了口氣,立刻想起一個人。
掌衛使,慫王。
樓玉山立刻轉向慫王,微微低頭,餘光卻不斷打量,心中疑惑不解。
現在已經是後半夜,再等一會兒,天都要亮了,堂堂掌衛使這麼晚來,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偷偷觀察,就見慫王的座駕到了門口後,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停下。
“見過掌衛使大人。”
慫王道:“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我來了。”
“掌衛使大人稍候。”春風居侍衛急忙進入院子。
樓玉山隱隱聽到裡面有人對話,而後聽到開門聲。
接着,那侍衛回來,向慫王一拱手,道:“啓稟掌衛使大人,我家侯爺接見貴客,請您稍候。”
慫王微笑道:“不急,等一等無妨。”
樓玉山心道奇怪,怎麼今天晚上這麼多人找李清閒,但他突然一愣,再偷偷看了一眼慫王。
宛若笑面肉山。
樓玉山眨了眨眼,突然覺得不對勁。
慫王可是掌衛使,夜衛之主,怎麼見下屬李清閒,還要讓人通報,被拒絕還笑眯眯的?
莫非……
樓玉山心裡咯噔一下,李清閒再如何,也不至於讓慫王毫無脾氣,莫非是因爲屋裡的客人?
樓玉山輕嘆一聲,心道今天真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先是看到李清閒與南鄉候勾肩搭背,又看到楚王府堂堂大管事被抓,現在見到掌衛使竟然笑着吃閉門羹,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慫王緩緩轉頭,看了一眼樓玉山,微笑道:“清閒的朋友?”
樓玉山忙道:“啓稟掌衛使大人,下官樓玉山,是李清閒在書院的同窗。”
慫王腦海裡浮現有關李清閒的信息,突然露出莫名的笑意,又上下打量一眼樓玉山,問:“在工部任職?”
“樓氏一門皆在工部。”
慫王點點頭,道:“好好修行,報效朝廷。”
“大人勸勉,下官銘記於心。”
樓玉山激動得心臟差點跳出來。
慫王的地位與實權,幾乎接近工部尚書,工部左右侍郎加起來都比不上,能得這等人物勸勉,足以回去吹一輩子。
這一刻,樓玉山福至心靈,擠出笑容,微微躬身,道:“大人您也來見清閒?”
慫王餘光掃了一眼樓玉山,不正眼看他,只望向前方。
樓玉山鼓起勇氣,正要再開口,就見慫王身邊的一個六品官員勐地瞪過來,在夜裡,目光如電。
樓玉山勐地一嚥唾液,將所有的話堵回嘴裡。
慫王靜靜坐着,那六品官轉回頭。
樓玉山這才意識到自己利慾薰心,差點犯下大錯。
背後的衣服,再次被冷汗打溼。
樓玉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換做以前的自己,必然懂規矩,可自從父親賦閒,自己便亂了方寸。
樓玉山低着頭,一動不動,輕輕咬着牙,避免再胡亂說話。
春風居內。
周玄山將魁首的獎勵送給李清閒後,講了事情經過,便開始閒聊。
周玄山毫無大命術師的架子,語氣和善,氣氛融洽。
兩人坐在方桌兩側,桌子上放着茶盤和一些零食,花生瓜子,紅棗桂圓,烤年糕片,還有一些西北特產。
周玄山捏起一個花生,輕輕剝開外殼,捻開紅皮,捏着白皙的花生送入口中。
“那段天機雖然出身天命宗,但除了順摘玉藻這件事,並無惡行。此次你雖得了他的魁首,卻等於送他一份機緣,日後見面,他當還你一場因果。”
“我也要感謝他,稀里湖塗就得了這些好處。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他的大勢局,龍蛇起陸,我可不會煉製。他之所以失敗,真如槓王所言?”
“確實如此,”周玄山點頭道,“天命宗首重國運天命,在勢局上遠不如天勢宗,年長日久,一些傳承便有了疏漏。其實,徐淵海大師的命術筆記中寫的明明白白,我心向善,乃是命術的根本大律,當然,並非所有命術師都認同這一條。”
李清閒疑惑道:“我看的淵海筆記中,並無這一條,倒是別的書裡有人提過幾句。”
周玄山微笑道:“淵海大師乃是命術師楷模,他自小就喜歡記筆記,常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即便後來修爲提高,過目不忘,也會習慣性將腦海所思所想轉化爲文字筆記,他說,只有說得出、寫得出,才叫會,說不出、說不好、寫不出、寫不好,就是不會,要說會,那就是自己騙自己。”
李清閒輕輕點頭。
周玄山繼續道:“淵海大師的筆記實在太多,據說到了汗牛充棟的程度,加上後來流落各地,許多人抄寫交換,最後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本淵海筆記。齊國建國前,淵海筆記極多,後來齊國建國,天命宗執掌欽天監,藉口編撰《命術全書》,蒐羅天下藏書。之後又藉口有人亂改命書,誤人子弟,開始禁止命書在市面流通。即便朝廷與天命宗雙重封禁,也阻止不了命術師私下交流,所以淵海筆記依舊不計其數,成千上萬。”
李清閒拿出王不苦因爲葉寒賠罪贈送的淵海筆記,道:“這本如何?”
周玄山接過,翻了翻,笑道:“你當真是鴻運齊天,這本乃是貨真價實的淵海親筆,即便老夫看到,也難免心動。你且等我一等。”
周玄山說完,快速翻看,幾乎一眨眼翻一頁,很快看完。
“又有所得。”周玄山滿面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