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經在寥寥數個家臣的鼓譟下,終於還是踏上與鎌倉政權對抗的局面。
但已經被奪走兵權的義經,湊來湊去,整個京都竟只有五百個人願意跟隨號稱鎌倉戰神的他,其中還有兩百多人沒有受過軍事訓練。
說穿了,這種兵力只有逃跑的份。
意興闌珊的義經決定離開京都,尋找可以發展勢力的地方。
此後一連串的逃亡過程裡,義經帶着不成軍隊的隨從一路與賴朝派出的伏兵、鬼界的刺客對抗,忠心耿耿的部下死的死,逃的逃,最後只剩下十多人。
義經的鬥志始終沒有真正回覆,只有在追擊的敵人出現時,義經纔會將他對哥哥的“不解”轉爲“義憤填膺”的力量,將來襲的敵人殺退。
對於賴朝恐懼義經成爲源氏共主的心態,諸侯都心知肚明。
整個鎌倉軍團,都不甚願意爲了討伐義經而行動,因爲各方諸侯都知道義經的厲害,又非常同情義經的遭遇,所以對賴朝要求一起出兵討伐“叛變”的義經這件事,都是虛應了事居多。
缺乏支持,鎌倉的軍團因此牛步地前進着,賴朝終日恐懼着義經會用他的聲望登高一呼,但對於大軍的牛步化感到很不滿。
wWW● Tтkǎ n● ¢○
“義經的策略就是閃電突擊吧?”賴朝睡得很不安穩,整天疑神疑鬼。
“探子回報了沒?前方有沒有伏兵?”變成了賴朝掀開轎賬的口頭禪。
賴朝的心魔已越來越巨大。
爲了防止其心不軌的義經暗殺,賴朝甚至找了十幾個影舞者,分坐在十座官轎裡混淆義經的視線,有時裝扮成打雜的僕役才能安睡在馬邊。
幸好賴朝遲緩的大軍始終無法直接圍擊義經,歷經重重艱難與暗殺,義經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奧州,投靠過去關係非常良好的藤原秀衛。
藤原秀衛勢力強大,兵強馬壯,過去平家當道時藤原秀衛已是一方之霸,現在源氏崛起,藤原一家也沒有因此稱臣。
得知源義經投奔奧州的賴朝一整個大驚,開始文攻武嚇,逼迫藤原秀衛交出義經的人頭。但藤原秀衛不爲所動,反而不惜將兵馬借給義經與賴朝一戰。
賴朝恐懼着終於得到兵馬的義經,只得按兵不動。
可惜半年後,據地爲王的藤原秀衛突然看見恐怖的幻覺,活活嚇死在牀上。
義經的氣數,到了此時可說是真正走到了盡頭。
藤原秀衛一死,賴朝的格殺令壓垮了藤原一族對義經的信心,與義氣。幾個兒子將老父生前再三囑託的“聽從義經,合力對抗鎌倉幕府。”的遺命拋到腦後,密謀殺死義經,好賣個人情給勢力強大的賴朝換取和平。
“把義經的頭浸在酒裡,獻給鎌倉,奧州就能保全。”賴朝的親筆。
是日,千餘名騎兵衝抵義經位於高館的住所,擺陣,拉弓,箭羽蔽天。
頃刻,偌大的宅邸陷入了火海。
義經毫無抵抗,呆呆看着十幾位家臣奮不顧身擋在自己前面,被箭矢釘成刺蝟,義經心中竟一點感覺也沒有。連最後的憤怒都省下來了。
羽箭插在弁慶好像永遠不會倒的大身軀上,好像是玩具一樣,而弁慶兀自揮舞長槍,刮動旋風擊開一波又一波的箭矢。
“殿下,還有希望!我們殺出去另起山頭!”弁慶賣力地鼓舞義經。
但義經只是摸着頭盔上彎曲的巨角,逕自走進着火的房裡。
“弁慶,我累了。”他拋下這麼一句。
弁慶哭了。
他回頭,看着義經最後的背影。
他想起了一之谷的陡峭。
“弁慶,你相信命運嗎?”
“不。”武藏坊弁慶頓了頓,說:“殿下,我只相信你。”
義經的眼睛裡,火耀着神的光彩。
“那便夠了。”
義經拉起馬繩,氣勢沸騰,大喝:“想保護我,得跟緊了!”
他想起了屋島的海風。
“火一燒開,巨大的火勢會帶給平家巨大的想像,我們就衝下去決一勝負。”義經躍上馬,調整一身火紅的華麗盔甲。
接着,義經下達了有史以來最有自信,也是最囂張的風格戰術。
“每個人,都大叫我的名字。”
他想起了壇浦大海上的鳥。
“弁慶。”義經將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不覺得自己會輸。”
“……是!殿下!”弁慶流下眼淚。
義經雙手發燙,每根血管都燒煮着。
這雙手,可以毀掉這個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所有的國家,所有的神祉。
——何況區區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壞神!”
義經走進火焰噴漲、四壁坍塌的危房,背影漸漸模糊不可辨識。
“弁慶恭送殿下。”
弁慶最後朗聲道,聲若洪鐘。
這無敵的巨人躬身敬禮時,一支羽箭在此深深穿進弁慶的頸骨。
但弁慶毫不以爲意,拖着長槍,踢開大門,揮刀如舞,人馬無別,在炙熱的大風中颳起血霧。千餘人的部隊被弁慶殺得心膽俱裂,紛紛逃開以箭決死。
萬箭齊發中,弁慶的長槍還在敵羣裡蠻橫地翻滾,擋者披靡。
最後弁慶身中萬箭,體無完膚,這纔將長槍釘在地上,睥睨羣敵而死①。
據說,弁慶最後的神態極似佛教裡的仁王,嘴角似笑非笑,虎目含淚。藤原一族合五馬之力纔將弁慶不動如山的屍身拖倒,可見弁慶的驚人意志。
源九郎義經,帶着神之光彩的男人。
就此殞落——
註釋:
①此乃著名的“弁慶立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