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的話,別成天扯這些我聽不懂的,總之就這樣吧,你不要再來煩我了,我快被你逼瘋了。”唐洛然抱着頭,閉着眼睛,披肩長髮因爲她的擺動而凌亂。
她已經受夠了,別再來擾亂她的心絃了。
發覺他沒有迴應,唐洛然也不再僵持下去,鬆開手轉而去擰門把手,誰知下一秒手腕又被攥緊,耳邊傳來他冷靜的聲音,“先去吃飯,吃完我再叫醫生過來,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但好歹要吃點東西。”
一番好意還是未能得到她的青睞,她甚至直接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瞪圓了眼睛,警惕地看着他,“我說夠了,你不要碰我,也不要給我夾菜,不要說這種我聽不懂的情話——”
突覺一陣口乾舌燥,唐洛然頓住,她扭頭看向別處,牆壁上一圈又一圈的花紋看得人眼暈。
沉默讓氣氛愈發僵硬,好在走廊上並沒有人經過,她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良久,他似乎下眉頭,終於開口正面迴應,“我知道了,那我以後都不這麼做,你就先下去吃飯吧,不然我不保證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她去吃飯,倒是顯得她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可是傅子琛認真的神情也不像是騙人,唐洛然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此事,繞過他快步下樓,留下他還定定地站在原地,默默地嘆了口氣。
突然間涌上心頭的疲憊讓他覺得很無力,可是能怎麼着?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傅子琛猛地擊了牆壁一拳,然後轉身,沿着走廊往樓梯口走。
……
唐洛然回到位子上時,飯菜都還好好的,顯然唐父跟鄭小穎都在等她回來,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很抱歉。”
“身體沒事嗎?需不需要叫醫生過來?”唐父說着跟傅子琛如出一轍的話,一下惹來鄭小穎的輕笑,“伯父您太逗了,洛然跟我都是醫生,還有必要請嗎?何況現在外面雪大得很,這裡又有點偏僻,醫生怕是來不了。”
唐洛然靜靜地聽着他們交談,一聽到對面傳來動靜,她立即閉上眼睛,努力讓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而碗裡的飯已經被筷子戳糊了。
原以爲傅子琛會食言,沒想到他還真的沒有再過問她一句,全程低着頭吃飯,偶爾唐父問到工作,他的回答也很利落乾脆,絕對不拖沓。
好不容易度過晚餐,唐父又讓衆人到客廳的沙發一坐,並讓傭人送上熱茶跟點心,閒聊。
相比於傅子琛跟唐洛然的悶,自來熟的鄭小穎一路包攬全場,喋喋不休地說着,“反正我跟您說,那塊地絕對不能盤下,不然您一定虧!”
“我看不一定,那塊地周邊開發價值高,會帶動它的增值。”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話,傅子琛說罷,端起熱茶輕啜一口,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
一想到他對唐洛然做的事情,再看看他現在雲淡風輕的樣子,鄭小穎本就來氣,偏偏在這時又不給她臺階下,她瞬間就炸了。
裝作若無其事地拉過唐洛然,與她湊近,鄭小穎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到她身上去,“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在失憶之後,還記不記得你曾經爲了一個男人傷透了心這件事?”
心咯噔一下,向鄭小穎投去驚詫目光的不單單隻有唐洛然,就連傅子琛跟唐父都一臉受驚的表情看着她。
毫無疑問,他們都很清楚那個男人指的就是傅子琛。
即便心裡最清楚不過,唐洛然還是沒有承認,她搖了搖頭,眼神無辜,“在我的記憶裡,我就沒有喜歡的人,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好說歹說都已經二十七歲了,不小了。”
說着,竟有幾分感慨。
“不記得也是應該的,你都不知道在你出事之前他對你做了什麼!你自殺吞安眠藥的事情也是他害的,他還誤會你那麼多年,甚至還打算讓你守活寡一輩子,你說這種人惡不噁心!”鄭小穎的脣不斷張閉,說得飛快。
她說得眉飛色舞,外人聽來卻是十分尷尬,奈何也擋不住她的表現欲。
無奈之下,唐父故作鎮定地咳了兩聲,旋即就以喉嚨不舒服爲由,匆匆忙忙離開客廳,遠離那個戰場,但在離開之前,他還特地囑咐管家,“待會兒要送客的時候記得叫我下來,我就在書房裡。”
“是。”管家點頭答應。
而還僵持在沙發兩頭的他們仍然在打這場無硝煙戰爭,鄭小穎似乎還挺樂意,罵得甚是歡樂,“你不記得正好,我現在想起來那個人就反胃,見到就更反胃了。”
含沙射影地將矛頭指向傅子琛,他也只能苦笑,任由她們謾罵,只要能讓唐洛然高興,就是把他貶得一文不值,他照樣眉頭也不擰一下。
不過即便如此,唐洛然對他的態度依舊惡劣,甚至是視而不見。
“還有啊,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腳踏兩條船。”鄭小穎順着形勢接着往下說,並把放在桌子下抽屜裡的舊雜誌抽出來,封面上穿着時尚的女人映入眼簾,沒錯,就是尹姿。
唐洛然搖了搖頭,裝作一無所知,其實她心裡是知道得最清楚的。
這就是她最疼痛的那塊地方,當初若不是傅子琛出軌尹姿,她說不定還能堅持幾年,不過她也不怨誰,只能說她跟傅子琛真的是有緣無分。
即便坐的遠,傅子琛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張封面,他旋即皺眉,終於按捺不住,開口,“事情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對尹姿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喜歡的是——”
“你對那個狐狸精有沒有感情關我們屁事,我說的是那個渣男,那個渣男劈腿就算了,還讓尹姿懷孕了,更可恨的是,他居然還帶着小三到醫院讓你親自檢查。”鄭小穎儘可能添油加醋,然而她說的也確實是事實。
唐洛然實在聽不下去,索性擺了擺手制止她,“你別再說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原諒那個人。”
“洛然……”聽見傅子琛喚她,她卻置若罔聞,心下越覺得煩躁,索性起身,拉着鄭小穎準備上樓,在走到樓梯口時,她轉頭瞥向他,冷冷地說道,“飯也吃了,茶點也喝了,你怎麼還不走?”
頭一回看到她耍狠,鄭小穎也被嚇了一跳。
倒是傅子琛淡定得很,默默地承受着,只是點頭,順勢將手伸進西褲口袋中,渾身難掩精英氣息。
既然他同意,唐洛然也事不宜遲,立即叫來管家,讓她送客。管家遵照唐父的吩咐,先上樓到書房去叫他下來,纔將傅子琛送到門口。
“往後的合作,就請你多多包涵。”唐父說着客套的話,傅子琛輕笑着點頭,“您放心,我不會看錯的。”
他一套上大衣,傭人就給他打開了大門。
誰能想到,外面積雪一片,風雪還在呼嘯,幾乎是寸步難行。
唐父遲疑了。
外面風雪交加,地上積雪真如鄭小穎所說,已經沒過膝蓋,莫說寸步難行,他也沒辦法開車回去,路上車輛也寥寥。
“這種天氣你根本沒辦法回去吧。”唐父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而此時鄭小穎也拉着唐洛然過來查看情況,“喲,我說呢怎麼到現在還不走,還以爲某人又耍賴皮了。”
面對她的挖苦嘲諷,傅子琛的反應依舊淡定,他面無表情,目光飄忽不定,最終又落在唐洛然身上,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閃爍着,像在傾訴着什麼。
可她別開臉,看都不看他一眼,無奈之下,傅子琛也不再勉強,回過頭看着門外風雪交加,他淡定迴應,“沒關係,我總歸還是得回去,晚點說不定風雪更大,不如就趁現在。”
他沒有撒謊或者故弄玄虛,話音剛落,他就立即邁開長腿,跨出玄關跟門口的那條界線,頂着凜冽寒風往外走。
實在看不下去,唐父還是叫住了他,“傅子琛先生。”
“傅子琛!”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唐洛然的聲響,只是唐父的聲音更響,因此蓋過了她,就連身旁好友都沒有注意到,她因此放下心來。
叫住他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她也想不明白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頓住,像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疑惑地轉頭——唐洛然依舊沒有正眼瞧過他,看來果然是他想多了,她怎麼可能會擔心他呢?
即便如此,腳還是像灌了鉛般沉重,無法挪動,想要陪伴她更久的想法在心裡萌芽。
趁此機會,唐父也不再猶豫,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就進來留宿一晚吧,不然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也不好向傅家交代。”
這樣的理由最爲妥當,傅子琛因此沒有拒絕,邁開腿,重又進入玄關中。
他似乎有些拘謹,比起唐父更在乎唐洛然的感受,不住擡頭,問她,“我能在這裡留宿一晚嗎?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這就離開。”
所有她的要求,但凡他能辦到的,他都毫無保留地答應,不這麼做,那五年來積累下來的歉疚這輩子是甭想還清了。
話音剛落,就見唐洛然終於願意回頭掃他一眼,她的嘴角往下拉,輕啓紅脣,“隨便你,反正我爸也也同意了,你也沒有必要在意別人怎麼看。”
怎麼說,傅子琛還是在這裡留宿一晚,而鄭小穎本就打着這個主意,唐父索性不過問,任由她折騰去。
……
回房間洗漱,唐洛然穿着浴袍,鬆緊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腰間上,她抓着乾毛巾擦拭溼漉漉的頭髮,推開了浴室的門,一股熱浪向外擴散。
鄭小穎正坐在牀上翻看雜誌,一聽到動靜,就立即擡頭,對她吹了個口哨,語氣輕浮,“哎喲,這是哪家的妞兒,真性感。”
別說,她蓄着一頭短髮,穿着打扮又很中性,說這話的時候着實像個輕佻的男人。
唐洛然止不住地笑,嬌嗔一聲,“貧嘴。”但她的聲音很快就被門口傳來的敲門聲響給掩蓋,她皺眉,還是走到門口開門,傭人躊躇地站在門口,“大小姐好,請問您房間裡有男裝嗎?”
傅子琛不曾在唐家大宅裡住過,所以洗衣房裡沒有留下他的衣物,但出於某個原因,唐洛然確實存放了男裝在衣櫃裡,而且還正好符合傅子琛的身材。
說來也真是傻氣,她那時想着萬一哪天他突然想留宿,她就能像電視劇中的賢慧女人一樣,將衣服拿出來給他遞過去——這就是她準備他衣物的目的,可惜一直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