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百號人,關注點全在唐洛然跟唐恬的紛爭上,完全忘了他們來參加晚會的目的——美其名曰爲了慈善。
唐洛然自知給父親造成了麻煩,她不再選擇迴應。
卻不想唐恬還無休無止地接着說下去,她幾乎是崩潰似的大聲反駁,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堅持不肯就此服軟。
在衆目睽睽下,她從手拿包中掏出,點開新聞頁面,已經在上面停留了好幾天的頭條此刻依舊在上面,她逐一將新聞標題念出來——“第三者唐洛然跟傅子琛關係破裂。”
在場的人都明白唐洛然纔是正室,而突然冒出來的尹姿充其量就是小三,說不定還是她在惡意炒作。
但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探究誰是正室誰是小三那麼簡單,而是傅子琛到底有沒有在意過唐洛然的感受,難不成他對她真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不,是從一開始就沒什麼感情。
“出了這樣的新聞,姐姐不喜歡招惹是非所以沒說話也就算了,但姐夫是怎麼一回事?如果你是男人,當心愛的女人受到外界流言蜚語的騷擾時,會一聲不吭嗎?反正如果我是男人,我是做不到坐以待斃。”
唐恬說得並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因此才讓所有人都沸騰起來,再次掀起對此事的議論。
耳邊充斥着那些人的竊竊私語,唐洛然本就疲憊的心更加不堪,即便她不想要在意外界對她的流言,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讓某些聲音飄進耳中。
“她又不是不漂亮,身材也不錯,怎麼連男人都抓不住呢,說到底還是沒點腦子,不懂得抓住男人,也無怪傅子琛要在外面偷吃,還不都是唐洛然沒用……”尖銳的聲音比比皆是。
那些名流政客的夫人們同是女人,不同情唐洛然,反倒還笑話她一點情趣都沒有,實在讓人心寒。
所謂上流社會,就是誰靠山大就站在哪一邊。
而唐洛然若是沒有了傅子琛撐腰,也只能任人魚肉。
可笑的是,連唐洛然都開始自暴自棄,她知道自己沒那個能耐留住傅子琛的心,所以她放棄還不成嗎?
攥緊拳頭,揪住裙襬的手抓得很緊,裙襬已經生了褶皺,唐洛然明面上卻還是鎮定自若,她繃着臉,對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一言不發。
她以爲只要自己不說話就能讓風波平息下來,卻不想下一秒就有人衝着她大膽緊逼,“傅夫人,你是今晚的中心人物,大家對你有那麼多疑惑,你作爲大人物,總得大方地表個態啊。”
這些事明明跟他們無關,他們卻逼得這般緊,讓唐洛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父親跟靳恆都憂心忡忡地看着她,即便他們想幫忙,也找不到機會。
無奈之下,唐洛然只好開口迴應,語氣冷淡,“那你們總得提出個具體的問題,總不能讓我聽你們跟蚊蠅似的嗡嗡作響,還得從中分辨出那些是你們的惡意攻擊,那些是你們的疑惑吧。”
三言兩語就讓對方無言以對,大廳裡終於得到了暫時的安靜。
並沒有因此感覺鬆了一口氣,唐洛然已經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她索性趁着他們思考的時候,在侍者經過時,將空酒杯遞給他,她又拿了一杯香檳。
香檳雖然甜,後勁卻很大,今晚她要的就是這種酒勁,才能脫開束縛,把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完了。
這樣她才能解脫。
不過不經意地定睛一看,唐洛然突然發現她現在成了衆矢之的,在場大部分都朝着她這個角落簇擁而上,將她層層包圍,讓她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短暫的沉默被打破,流言蜚語再次在他們之間傳播。
即便唐父想要爲唐洛然解圍,也沒人在意他說的話,因爲流言是擋不住的。
偏偏在這時候,被靳恆強行拉到一邊的唐恬見氛圍越發緊張,她越發興奮,趁着靳恆手上的力氣鬆了,她快步衝到唐洛然面前,爲緊張的氣氛再雪上加霜。
她就是要看着唐洛然在她面前顏面盡失,受盡侮辱,不然無法平息她心底的憤怒。
從小到大,大人總是隻誇唐洛然聰明,卻忽視了一旁的她,天知道她心裡有多心酸。
偏偏唐洛然那麼清高,連施捨給她一點同情都不願意,至始至終看都不看她一眼。
所以她恨她,嫉妒她,恨不能看她出醜。
懷揣着一顆懷恨的心,唐恬獰笑着,一字一頓地逼問她,“那你倒是說清楚你跟姐夫什麼關係?別想用你們關係很好這種話來敷衍我們,我們又不是傻子,難不成還看不出來嗎?”
言下之意,就是逼着唐洛然承認傅子琛已經不要她了。
是啊,她也打算這麼承認。
反正傅子琛跟她宣佈離婚已經是遲早的事情,被指指點點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趁現在把話都挑明瞭。
她已經做好了要跟傅子琛離婚的準備!
這樣說的話,他們應該滿意了吧?
攥緊拳頭又鬆開,唐洛然將酒杯杯沿湊到嘴邊,一飲而盡,香檳的甜讓她沉迷,空氣中瀰漫着甜絲絲的氣味,然而火藥味依舊濃重。
要不就開口吧?
輕啓紅脣,露出精緻弧度,唐洛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她還沒發出聲響,就被一道沉穩又富有磁性的聲音搶先,“不知各位在看什麼好戲,可否讓我也參加?”
那聲音從身後傳來,衆人立即轉頭循聲望去,只見傅子琛站在大廳門口,他穿着一身阿瑪尼深藍色西裝,外披灰色毛呢大衣,手戴皮質手套,精緻面容在耀眼燈光照耀下,宛若白玉雕琢而成的藝術品。
沒想到會是他,唐洛然瞪大雙眼。
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下。
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僅賓客不明白,唐洛然更不明白,他不是對這個邀請百般嘲諷嗎?擺明了就是不願意出席。
結果現在又突然出現,她真是越來越不懂他了。
短暫的沉默讓唐洛然起伏不定的心情平靜下來,她眨了眨眼,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傅子琛竟然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迫於傅子琛的強大氣場,賓客主動給他騰出一條道,讓唐洛然暴露在他面前。
然而還不等他走過來,唐父就先開懷大笑,朝着他走過去,一邊笑得和藹,“你終於來了,洛然可被他們欺負慘了,他們都以爲你們鬧不和呢。”
他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話,說的卻全都是事實。
唐父話音剛落,衆人立即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暗自懊悔剛剛把話說得太絕對,早知道就應該站在一邊當個局外人,都怪唐恬那丫頭老是要招惹麻煩。
這下該怎麼辦?
氣氛越發緊張,所有人都在等着傅子琛迴應。
片刻,傅子琛也對唐父報以微笑,勾起的嘴角雖然沒有明顯笑意,但好歹讓他看上去要友善一些,他輕聲跟唐父問好,“爸,好久不見,很抱歉,我來晚了,剛剛有重要會議要開。”
他說的話都一一印證了唐洛然來時說的話,也證明她沒有撒謊。
然而她不過隨口說說,答案都儘可能模棱兩可,捉摸不透。
“沒事沒事,男人嘛,事業心重很好啊。”唐父笑得爽朗,拍了拍傅子琛的肩膀,又轉過頭對衆位賓客說道,“好了,各位也看到了,洛然跟子琛並沒有鬧不和,我們就忘了剛剛的事情吧,請移駕到餐廳用餐。”
唐父果然是個精明的人,知道凡事都要有度,如果把人都逼到絕境,那就等於是給自己挖了個深坑。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就算有些不甘心,他們也只能乖乖地點頭答應。
這場鬧劇就因爲傅子琛的出現而匆匆落幕。
唐洛然總算親眼看到他的能力——具有震懾的人的能力。
……
從大廳轉移到食廳,其實也只是轉移了戰場。
由於人多的緣故,唐父索性讓傭人將長桌撤下來,全都換成了圓桌,他跟傅子琛還有唐洛然以及唐恬以及靳恆坐一桌,其餘賓客坐其他桌子。
在入座前,傅子琛突然轉向身後的一位跟他相識的賓客耳語幾句,隨後又點點頭答應。
唐洛然跟在他身邊,從頭到尾都默不作聲,她跟他明明走得這麼近,結果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實在想不明白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要來,他好歹說一聲,明擺着不願意來的態度,卻又做與態度完全相反的事情,一下一個樣,讓她完全跟不上。
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敢將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入座時,唐父主導的這桌還有兩個空位,頓時就成了衆賓客爭奪的對象,誰都想離傅子琛近一點,方便好巴結他。
誰知傅子琛難得親自點名,讓稅務局局長跟副市長坐在這一桌。
明眼人很快就會明白,被點名的他們高興不起來。
這也就能夠解釋他剛剛回頭跟賓客說話的原因了,原來就是爲了這件事。
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害怕,他這樣的態度讓她感到緊張。
折騰了一會兒,衆人紛紛入座,傭人旋即將佳餚美酒送上來,香味撲鼻而來,令人暫時放鬆了繃緊的神經。
趁着他們低頭大快朵頤的空檔,唐洛然轉頭看向傅子琛,將薄脣湊到他耳邊呢喃,她的語氣淡定,“我沒想到你會來,真的被嚇了一跳。”
她並沒有要說一些感動的話,只不過是驚訝。
畢竟她從一開始就不抱太大希望。
她都已經做好了離婚的準備,她不是在開玩笑或者意氣用事,五年的婚姻已經磨平了她所有棱角,她已經不再像以前一樣對什麼事都三分鐘熱度,也不再那般衝動。
這意味着她想要跟他離婚,是在認真考慮後的決定。
而傅子琛的態度跟之前並沒什麼不同,他面無表情地迴應,“我不過是正好有空了纔過來,你沒必要緊張兮兮,反正你就保持沉默就對了,其餘的事情我來處理。”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突然轉變想法了呢?
無論如何,她也只能像他說的那樣,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