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然回家時,正好跟傅子琛迎面碰上,他杵在玄關,她抵在門上,兩人僵持着,誰都沒有退路。
一瞬間,他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就皺了眉頭,露出厭惡的神情,“你昨晚去了哪裡?”
他問的一字一頓,可見他已經動怒。
可惜她不在乎,現在她的心已死,要她有多狠心都行。
“我去了哪裡跟你有關嗎?何況我離開了對你也好吧,這樣你才能跟尹姿相親相愛啊。”她的語氣含着嘲諷之意,給人的感覺卻不像是在吃醋。
從過去到現在,所有希望都被瓦解,留下一個"chi luo"裸孤軍奮戰的她。
她話中諷刺之意明顯,傅子琛聽得出來,但他並不明白——他跟尹姿昨晚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那她現在又是在說什麼?
即便心裡疑惑,傅子琛明面上還是不直接問她,他沉聲迴應,“別忘了你現在還是傅家的人,做什麼事都要對得起你傅家長媳婦的身份。”
說來可笑,唐洛然壓根就不稀罕這個稱號,她只要他,但他卻完全曲解了她的想法。
現在她依舊不稀罕,因爲他不愛她,而她也已經堅持不下去。
“知道了,我不過是醫院有急診需要我,若你不信,可以去調查我的通勤記錄,我累了,不想跟你吵架。”唐洛然的態度愈發冷漠,她繞過他,在他身後換了鞋,旋即快步走出玄關。
留下他一人莫名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沉重。
像過去那樣爲了利用他而百般討好不就好了嗎?爲什麼現在突然變了樣?
懷揣着沉重的心,他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再睜開,看上去又跟沒事人一樣。
西裝包裹住的長腿大步邁開,他離開的背影決絕,帶着不容侵犯的凜冽氣場。
……
在他離開之後,尹姿的態度又恢復平常那樣惡劣,跟唐洛然狠狠吵了一架之後,才讓她回房間休息。
說是吵架,其實就是尹姿拽着她狂罵一通。
完全搞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上了樓,唐洛然進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風衣褪下來掛在門邊的三腳架上,徹夜未眠讓她的身體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然而她卻選擇走到浴室。
浴室裡霧氣升騰,唐洛然褪下身上衣物,慢慢地將腿伸進浴缸中,直至最後整個人都沒入浴缸中。
一旦空閒下來,就會有各種想法涌上腦海。
那些唐洛然刻意不去在意卻還是聽到了的流言蜚語,也在此時一點點地復甦,她依稀記得那些人的嘴臉,說話時還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所以說唐洛然根本就是個心機婊啊。”
“聽說以前還是發小,但後來反目成仇,現在看來就是因爲這件事才關係交惡的吧,也難怪尹姿對唐醫生態度這麼差,要換作是我,肯定發瘋了,自己的發小居然當了自己愛人的小三……”休息室裡經常傳出這樣的閒言碎語。
流言蜚語就像熱浪一般迎面衝來,唐洛然頭暈目眩,卻還得站穩腳跟。
如果不愛上傅子琛的話,或許她就不會這麼難過,但是感情的事又不是靠理智就能決定,當初若是她管得住自己的心,也不會讓自己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五年了,她不曾呼吸過自由的空氣,不管到了哪裡都有人在束縛她。
一想到這段註定成爲人生敗筆的婚姻,唐洛然的心就開始疼痛,她捂住心口,腦海裡那些人說話畫面如同電影截屏一幕幕地從她面前經過,她忍不住覺得鼻酸。
想讓自己平復下來,她緩緩地滑進水中,讓爭個身體都被溫暖包裹。
難得休假,唐洛然安安心心地泡了個很舒服的澡,直到皮膚髮皺,她纔不情不願地起身,抽下掛在架子上的大毛巾,給自己擦拭身體。
包裹住曼妙線條,唐洛然大步跨出浴缸,走出浴室,還未擡眸,就先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雙阿瑪尼皮鞋。
她頓時瞪大雙眼,猛地擡頭——傅子琛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
“你,你不是去上班了嗎?”唐洛然還沒反應過來,說話都有些不流暢。
上樓之前明明看着他離開了,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又折了回來。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他值得費那麼大的勁?
傅子琛默不作聲,而是一步步朝她接近,浴室中的熱氣如同熱浪一般迎面襲來,水滴順着她溼透的披肩長髮滑了下來,流進大毛巾包裹住的身體裡。
他立即覺得口乾舌燥,心中的慾火在一夕之間被點燃。
但眼前比起要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她,“我問你,你到底想要什麼?你願意說,我就願意滿足你,當然,離婚另當別論,我不可能離婚。”
不巧,她想要的就只有離婚。
“如果不離婚的話,我也沒什麼想要的,行了,我累了,你也歇歇吧。”唐洛然的語氣依舊很冷淡,跟以前的溫柔相待判若兩人。
一切都已經過去,現在她只想什麼時候才能離婚,她把離婚掛在嘴邊也不是爲了威脅他,她是真的累了,她需要休息,相信尹姿跟她的孩子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傅子琛還是第一次感到怒火中燒。
他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傅子琛眉心緊皺着走出房間。
他到底是怎麼了?
明面上冷靜如初,實際上他的內心煩躁不堪。
尹姿見傅子琛出來了,立刻笑容浮出面容,迎上前去,“你爲什麼突然回來了?是公司出了什麼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下?害我擔心死了。”
傅子琛淡定迴應,“只是忘了拿走一個文件罷了。”
不管尹姿願不願意相信,他的解釋到此爲止。
尹姿知道他心情不好,她也不敢惹怒他,又迅速轉移話題,“既然你都回來了,不如陪我去逛街吧,我想現在就挑嬰兒服,相信孩子在肚子裡知道了也會很高興。”
她說着,笑得溫柔。
這恐怕是她看上去最沒有戾氣的時候,他心想着,伸手撫上她臉頰,替她撥開發絲,挽到耳後,露出她精緻的面容。
眼中看着你,腦海裡想的卻是別人。
心裡閃過這種想法,他突然覺得很厭惡,將手抽離,別開頭看向右手邊的走廊,可尹姿還抓着他的手不放,拉着他硬是貼在她臉頰上。
她無時無刻不是在祈求他的愛,可他卻視而不見。
厭惡感越發深刻,傅子琛索性抽開,恰好這時他響了,他便拿合作伙伴來電當作藉口,拒絕了尹姿的要求,不過他對她的照顧依舊周到,“我會叫多幾個傭人陪你去,路上注意安全,東西讓傭人提就行了。”
“嗯……”尹姿露出淺笑,眼神中帶着眷戀,他卻依舊視若無睹,掏出接聽電話,一邊往樓下走去。
而在他背對過她之後,尹姿的臉突然間扭曲,變得猙獰,她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現在就找唐洛然算賬。
唐洛然!
她就不信她沒有辦法把唐洛然踢下去,傅子琛不可能對那個女人有感情,她也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
實際上,這通電話並非工作來電,而是傅子琛的好友陸梓豪在約他出來見面,並趕在他拒絕之前,就神秘兮兮地告訴他,“我有新的發現,你想聽就要來噢。”
然後果斷掛斷了電話,任由傅子琛一人,無語地看着頁面片刻,他朝着玄關接近。
一路驅車馳騁到繁榮的鬧市區最富盛名的酒吧——白天的酒吧並不吵鬧,慵懶的藍調傾瀉而出,富有格調的裝修讓酒吧看上去十分典雅,這也是它的特別之處。
推開門,立即有侍者迎上來接過傅子琛的大衣,“請問先生有包廂的預約嗎?”
“沒有,謝謝。”他沉聲回答,帶着強大氣場走到吧檯前,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身穿休閒服的男人坐在高椅上喝酒,他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陸梓豪。”
“真難得,你居然認得出來。”陸梓豪轉過頭來,毫不留情地調侃他。
他們已是多年的朋友,陸梓豪最瞭解傅子琛的心性。
這也是爲什麼傅子琛願意跟他這麼一個不正經來往這麼多年的原因。
無視他的調侃,傅子琛轉過頭對調酒師說道,“一杯苦艾酒,不要加冰。”
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優雅的言行舉止在幽藍色燈光下帶着某種不可抗拒的蠱惑,很快就俘獲了在場不少女人的芳心。
然而他凜冽的氣場,卻讓人望而卻步。
察覺到投射過來的目光,陸梓豪馬上笑了,他戳了戳傅子琛,“你現在可是女孩們的頭等獵物,表現友善一點,她們都會爲你瘋狂的。”
然而他並不需要。
“你省點心吧,說正事。”傅子琛繃着臉迴應他,他也自覺沒趣地撇撇嘴,“也是,反正你都有尹姿那樣的國際超模當女友了,還需要這裡這些貨色嗎?”
顯然他也看了報紙,並且也是知道真相的少數人之一。
傅子琛跟唐洛然之間的事,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由於先入爲主,他下意識地認爲傅子琛對唐洛然一定沒有感情,就是有也只有恨意。
不過現在似乎發生了變化?
腦子高速運轉,陸梓豪在暗自小小地八卦一回之後,就正經起來,湊近傅子琛的耳邊,沉聲說道,“我最近聽到了不少風聲,有人打算對你傅家不利。”
陸梓豪好歹在政場上有一定地位,所以總能聽到一些準備的小道消息。
傅子琛對他有恩,陸梓豪自然第一件事就是爲他考慮。
傅子琛閉上眼睛沉思,一邊一字一頓地詢問他,“你覺得會是誰?”
其實答案已經慢慢浮出了水面,只不過他還不想戳穿這層玻璃膜。
“你仇家。”目前陸梓豪只知道這些訊息,至於到底是不是傅家的仇家,他也不敢確定,一切還要等一步步慢慢來,真相終會水落石出。
仇家這個詞,傅子琛並不陌生。
十年前一場綁架險些害死了他,卻讓他父親丟了性命——現在的傅父其實是母親再嫁後的入贅女婿,沒有任何實權,需要他的目的只不過是傅家不能一日無主。
只不過,擁有實權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傅子琛。
如果那次沒有人救下他,說不定他也會跟着父親一起命喪黃泉。
一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傅子琛不由得皺了眉頭,他睜開眼睛,陸梓豪注視着他,他也沒有笑,在什麼場合不適合開玩笑,他還是明白的。
“我問你,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他突然這麼問,讓陸梓豪一時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他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點了點頭,“當然,是你幫助我爬到這個位置上的,我怎麼能忘恩負義?”
“那好,你繼續跟蹤調查,務必替我查出企圖毀滅傅家的幕後主使,我需要的不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嘍囉,而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說話時,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閃爍着幽光,凜冽的氣場透着寒意,帶着狂風暴雨之勢侵襲人的內心。
任何人包括陸梓豪,都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