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臣總是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突然出現。
比如現在,看到來電顯示——江瀚臣,唐洛然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過來。
要知道她現在說話還夾雜着鼻音,一不小心就會被察覺——她剛剛哭過的事實。
爲了尊嚴,唐洛然果斷拒絕了通話,然而緊接着的就是江瀚臣的短信——聽說你是去跟傅子琛見面了,你現在還好嗎?我很擔心。
她什麼時候跟江瀚臣說過她要見的人是傅子琛?
正疑惑着,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如果沒記錯,唐洛然只跟那個人說過這件事。
“鄭小穎這個笨蛋,真是——她到底是誰閨蜜啊?”又氣又覺得好笑,唐洛然爲了解氣還捶打了兩下方向盤,想着隔天就找鄭小穎算賬。
可是眼下,她還沒回信。
猶豫片刻,她還是回撥江瀚臣的電話,並在接通之後第一時間發聲,“我想鄭小穎把什麼都跟你說了,那我也不多說了,我沒有成功。”
再次提起,無疑是在揭自己的傷疤,可她還得裝作若無其事,把剛哭過說成只是感冒。
電話那頭沉默,唯有沉穩的氣息在提醒着他的存在。
半響,江瀚臣才略帶遲疑地問道,“鄭小姐她只跟我說你今晚要跟傅子琛見面。並沒有說內容,所以你不用緊張。”
原來如此,看來鄭小穎還算有點良心。
稍稍放心之後,唐洛然並沒有因此而鬆了一口氣,她默不作聲,握着的手攥得很緊,指尖微微發白。
片刻,江瀚臣又嘗試着詢問,他的態度總是小心翼翼,“你現在還好嗎?雖然這樣說沒資格,但我真的很擔心你。”
從未得到如此關心,唐洛然好不容易壘起來的牆,在一瞬間轟然倒塌。
“既然這樣,那我們見一面吧。”她又再次紅了眼眶,但沒有流淚,只是這樣一來,說話的鼻音更重,可她想江瀚臣應該一早就知道她哭過。
江瀚臣跟她約定在他家——他的住所正好位於市中心。
開車,唐洛然一路狂奔疾馳,她還將車窗都打開,任由冷風灌進來,在耳邊呼嘯,吹得臉發疼,如果不這樣做,她隨時都有可能被眼淚模糊視線。
傅子琛真的傷得她太深,以至於她現在連忘記都困難,因爲疼痛已經刻進骨頭裡了。
……
將車停在碧清苑的地下停車場,唐洛然下車,從停車場走出來,江瀚臣就站在小區門口等她——他穿着毛呢大衣跟黑色牛仔褲,毛呢衣領露出內襯毛衣的高領子。
他向她招手,並露出笑容,此時雪花紛飛,緩緩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依舊不爲所動。
一瞬間,唐洛然還以爲他是傅子琛——畢竟她也曾經奢望過那個人能在大雪中等待她,在看到她出現的時候,無論心情與否,他都會露出笑容。
她腦袋開始昏昏沉沉,竟然想都沒想就直接衝上去,伸出手抱住他。
在與他身體接觸的那一刻,唐洛然就回過神來——眼前的人不是傅子琛,也永遠不可能是。
而不明所以的江瀚臣毫無疑問地被她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他愣了一下,卻沒有拉開她抱住他背的手,而是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髮絲。
在路燈散發出的慘淡燈光下,他的精緻面容因爲陰影而帶着神秘感,但溫柔不減。
“怎麼了?他對你很過分?”江瀚臣柔聲細語,一邊回抱住她,他有力的手臂攬住唐洛然纖細的腰肢,並將她的頭輕輕摁在他肩膀上。
雖然作爲高級公寓小區很清靜,但不代表路上沒有人,唐洛然畢竟在外還是傅子琛的妻子,他總不能讓她陷入窘迫的境地。
更何況,他喜歡這種跟她貼得很近的感覺。
沉默片刻,唐洛然搖了搖頭,悶悶地說道,“我不明白他到底怎麼想的?他已經懲罰我五年了,難道還想讓我守活寡一輩子?”
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江瀚臣還是儘可能給她能給的安慰,他輕拍她的背部。
“我們先進去再說吧,不然被人看到了,對你影響不好。”什麼事情都以她爲第一考慮,江瀚臣將唐洛然鬆開,然後他伸手,與她凍得發紅的手相握。
唐洛然愣了一下,但還是接受了,她知道自己如果沒有個人來扶着她,她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走進小區,沿着鋪着大理石的小道往下走,江瀚臣用指紋開了樓層大門,然後牽着她一路搭乘電梯,直達他的公寓。
一進門,唐洛然將鞋子一換下,背對着江瀚臣,問道,“洗手間在哪裡?”
“你從廚房右手邊的走廊往下走便會看到。”淡定地給她指路,江瀚臣換上拖鞋,第一時間往廚房裡走。
而唐洛然沿着走廊,的確找到了洗手間。她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手盆前,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如她所想,化的濃妝都因爲眼淚花掉了。
還好走出來的時候帶了墨鏡,不然又要丟臉。
再定睛一看,滑稽的妝容竟然讓她像個小丑。唐洛然對着鏡子苦笑,旋即低下頭,打開水龍頭,準備把臉洗了。
待她終於把臉洗乾淨了,擡頭轉身,就看到江瀚臣站在門口,由於她的眼睛上還覆着水滴,所以她沒辦法看清自己離他有多近,只能依稀看到他捲翹的睫毛在撲閃。
江瀚臣一手抓着門框,另一隻手拿着乾毛巾,他將乾毛巾遞給她,勾起嘴角輕笑,“果然還是素顏最好看。”
不過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尷尬,像是在硬撐冷靜。
“謝謝。”唐洛然也勉強地笑,接過毛巾將臉擦乾淨。
再睜開眼睛時,她驚訝地發現江瀚臣跟她的距離幾乎不到十釐米,鼻尖都差點碰在一起,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對不起,我剛剛沒看清。”
江瀚臣笑着搖了搖頭,並不在意。
跟隨着他的步伐走到客廳,唐洛然在沙發上坐下,看着他在廚房忙活——低着頭不知道在折騰什麼,碗盤擋着她也沒辦法看清。
室內開了暖氣,卸下大衣,唐洛然又覺得尷尬,畢竟她現在還穿着露肩禮服。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江瀚臣擡頭,指了指放在沙發旁邊的開衫,說道,“你可以穿上,那件衣服我剛拿出來還沒穿。”
“嗯……”唐洛然將開衫穿上,纔敢自由走動。
她在他寬敞的客廳裡四處走走,又沿着走廊一路參觀兩邊的房間——臥室、客房、洗手間、書房,還有一間虛掩着門的房間。
按捺不住好奇心,唐洛然將門推開,一股廣告顏料的味道迎面撲來。
定睛一看,房間裡掛着不少畫作,地板上也堆着紙張,位於畫室中央的畫架上蓋着一層白色的帆布,窗被拉開,冷風灌進來,吹開了窗簾,也吹起帆布一角。
心下覺得疑惑,唐洛然走到畫架前,小心翼翼地將帆布掀開……
她沒想到畫架上會是她的畫像!
畫中的唐洛然對着虛擬的鏡頭淺笑着,眼神憂鬱,但看得出來她很幸福。
順着分明的色彩往下看,唐洛然發現了位於不起眼的角落的一行字——“我喜歡你”。
不是吧?!
雖然她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但她真的沒想到江瀚臣對她的感情會是喜歡,她想最多也應該只是好感,並且很快就會消磨。
可現在,情況似乎遠遠超出了她所想象的範圍。
愣神之際,門外突然響起江瀚臣沉穩的聲音,“你在哪裡?我已經弄好了,你快點過來吧。”緊跟着的就是腳步聲。
不可以!
唐洛然頓時慌了神,她不能被江瀚臣發現她已經看到了這副畫,既然如此,那她就必須趕在他進來之前,快步走出房間。
所幸的是,在她將門打開並走出去時,江瀚臣還在走廊出入口處等她。
看到她從那個房間走出來,他頓時慌神,急忙忙問道,“你進那個房間看了什麼?”
明知他在問什麼,但唐洛然就是裝作一無所知,眨了眨眼。反問道,“我能看到什麼嗎?畢竟是你的東西,你放心,我並沒有亂碰。”
聽到她這麼說,江瀚臣才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沒看到就好——你跟我過來一下吧。”
說罷,他順勢拉起唐洛然的手,走出走廊。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唐洛然才明白江瀚臣剛剛都在搗鼓什麼——他爲她準備了一塊精緻的甜品。
看着那團雪白,她轉過頭看向身旁的江瀚臣,“這是你做的?”
“嗯,我在當醫生之前想過要當甜品師,可惜家裡不同意,便只好放棄——不說這個了,你趕緊嚐嚐吧。”突然話鋒一轉,他的語氣帶着一絲絲迫不及待。
即便覺得莫名其妙,但唐洛然還是心懷感激地接受他這份禮物。
拿起刀叉將那顆放置在精緻餐盤中央的白色巧克力球戳破,映入眼簾的除了巧克力球裡頭慢慢化開來的冰淇凌,還有放置在冰淇凌上的硬紙條,可清晰看到上面的字體——“我想成爲你的依賴”。
“唐洛然,我想成爲你的依賴。”江瀚臣在她耳邊低喃着,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她頓時紅到耳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