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Chapter 37

探索塔克拉城的路任重而道遠, 直到繞了整整30分鐘之後旅團衆人終於深有感觸。

這座宮殿的構造錯綜複雜,並且每打開一扇門時,都有可能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 輕者門裡門外從華麗宮殿直接變爲簡潔的和室, 重者則像現在, 站在墓道里推開門, 面前一片藍天綠樹, 怎麼看都是片小樹林。

“希壬,那個白澤總不會一時興起就能改變我們踏入的下一個房間裡有什麼吧?”

俠客站在樹林的門口不知道該進還是不進,這種感覺實在太微妙, 就像在進行30分鐘的世界旅行。

一眨眼,金字塔, 一眨眼, 競技場。簡直就像眨眼間眼前從泳裝美女轉換成西索高叉泳裝……(咳咳, 不對。)那些莫名迷戀他的傢伙們搞不好真的會想看。

總之會讓人精神錯亂。

“白澤靈力基數很大,所以才能做到這樣, 但還是有極限的。”說着希壬側身從俠客旁邊走進新的房間,“惡魔扭曲的空間裡,不能有生物存在,所以我們所在的相對位置是不會改變的。”

他四處摸索了一陣之後,指着在一棵榕樹後找到的一扇小門說到, “看, 空間的大小也是有限的, 就算是沙漠, 也不可能是真正的無邊無際。”

“但這樣很難判定我們是不是在原地兜圈, 目的地又是不是白澤的位置,很難得知。”

這纔是庫洛洛所擔心的問題。

如果對方有那個意思, 直接利用錯亂的空間阻止旅團的前進,然後無限的繞下去,也未嘗不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一直順着走下去就會很麻煩了,永遠走不到盡頭。

“嗯……方向的問題我就解釋不了了。”

希壬最缺乏的就是方向感,不過他突然想起自己因爲白澤的壓力而封閉了感官,如果用惡魔的能力仔細尋找,沒準可以追着白澤的味道直接找到他的所在,於是他閉上眼開始重新感受周圍靈力的分佈,這時他驚異的發現白澤的監視不見了。

來自白澤那方的氣息被切斷,希壬瞬間明白了這個陷阱。

“團長,白澤的氣息消失了,這裡是他創建的幻覺,根本不是一開始的宮殿裡。”

庫洛洛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是一直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來驗證他的猜測。如果白澤想把旅團繞進死循環,那麼開始的挑釁就是多此一舉。如果這是個幻覺,一切就更容易說的通了,白澤應該是在佈下試煉,考驗旅團能不能順利通過試煉到達他面前。

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不過這倒是很有趣的挑戰。

“俠客,剛纔我們走過的路線,你都記錄下來了?”

聽到團長的問話俠客點頭。雖然路線錯綜複雜,但俠客都有一五一十的記下來,這種腦力活除了他以外旅團沒人能做到,所以一直是他的工作。他拿出手機,以門作爲屏幕,投影出了路線的模擬圖。

“你的手機究竟是什麼構造……”希壬再一次驚歎這個高科技的世界,像他就只會用手機發發短信打打電話,連電腦都不怎麼用。

庫洛洛觀察着屏幕上的線路,“如果白澤的監視已經不在,說明這個幻覺是固定的,並非持續的在變化,而是一開始就作好了的。我們都在經歷相同的幻覺,我猜測這個幻覺裡應該存在着一個固定的出口,並且是不能用其他方式輕易打破的。”

他冷靜的分析着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很享受這種身陷困境的感覺。希壬能看出庫洛洛現在心情十分愉快,遇到對手非但不着急,反而更加興奮,他果然是一個迷戀與死亡爲伍的刺激感的傢伙。

旅團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好像是找到了線索,庫洛洛讓俠客關掉了投影,打開了那扇門,“順着這個方向繼續前進,沒有差錯的話會再一次通過剛纔那個和室。”

衆人又行走了10分鐘左右,俠客手上的地圖上出現了第一個交點。可是打開門,門後的卻是一間從沒見過的書房,並不是庫洛洛預測裡的那個房間。

“怎麼回事?俠客你手機壞了吧?”飛坦把腦袋湊到俠客旁邊一把搶過他的手機,噼啪一頓亂按,心疼的俠客想搶回來卻又不敢。

“這個書房和剛纔的和室,有一件東西是一樣的。”庫洛洛的聲音透着一股自信,擡手指了指牆上的黑框時鐘。

除了幾個觀察力優秀的團員以外,窩金信長等人剛纔根本就沒有注意時鐘什麼的。聽到庫洛洛的話,窩金有點不相信的走過去一把拿下了掛在牆上的時鐘,“這個東西就是出口?怎麼出?撞上去?”

“窩金你這個笨蛋別亂動!”信長這句話剛說完,腳下踩着的地面就晃動了起來,俠客反應最快,一個箭步竄上去拉住飛坦,“不是吧?難道又要、哇!”

身體再一次開始墜落,不同的是這次是真正的黑暗。不像進入遺蹟時那樣,這次墜落的過程中伸手不見五指,希壬只能聽到俠客越來越遠的聲音,“哇!!果然又是自由落體?!”

奇怪的是意識也漸漸的模糊了起來,那個時鐘,看來不僅僅是出口而已。

來不及再往下想,希壬意識就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再次睜開眼時希壬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魚缸裡,雙腿變成了黑色的魚尾,他嘗試着變回人類的樣子,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尾巴竟然不受控制了,怎麼努力都沒有絲毫變化。這個認知讓他多少有些恐慌,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隔着玻璃四處觀察周圍的情況。

關着自己的魚缸被放在一個漆黑的房間裡,只有魚缸上方的紫色燈管幽幽的亮着,照出了周圍的環境。

這似乎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除了灰暗了一些以外沒有任何異狀。

希壬完全不能想象只是下墜而已,到底自己是怎麼掉到這個地方,變成魚尾,又被關進這個巨大的落地魚缸裡的。想來想去只能考慮這又是幻覺,不然怎麼會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聽控制?變不回人類這種事在現實裡是不可能發生的。

可這次這裡只有他一個人,這說明這個幻覺未必有固定的出口,打破它的條件的可能性很多。

水裡除了希壬之外什麼都沒有,所以他只好用拳頭狠狠的敲擊玻璃,說起來希壬在水裡的力氣真的說不上小,可能比人類的姿態還更有力,可這玻璃卻也堅實的很,任他怎麼敲都紋絲不動。想了想希壬決定拿出鐮刀劃兩下試試,雖然鐮刀切不碎實體,但搞不好對幻覺能有什麼影響也說不一定,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直到這時希壬才發現,惡魔的力量也用不了。

這下子他有些混亂了,一次一次繼續嘗試,發現連念力都用不出來。

所以說他現在完全成了一條觀賞用魚?

在水裡遊了一圈之後希壬沮喪的沉到了池底,他花了很久才接受了這個無計可施的事實。他開始擔心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要如何是好,連求救都辦不到,只能默默的等着,期盼着快點被誰發現,這種等待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現在的庫洛洛在哪裡?

希壬焦慮的在魚缸裡游來游去,這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腳步聲,緩慢而均勻。

希壬唰的起身,兩手扶到玻璃上瞪大雙眼緊盯着聲音的來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有多麼期盼這個人會是庫洛洛,他的聖典。

終於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陰影灑在對方臉上所以他不能看清對方的樣子。

一步步清脆的腳步聲慢慢靠近,終於紫光燈照亮了那個人身影。

“西索?”

“人魚?”

魚缸的玻璃隔絕了兩個聲音的互相傳遞,雙方都太過驚訝,沒能仔細分辨對方的口型。

希壬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點都沒有掩蓋內心的失落,直接順着玻璃一路滑到了池底,興致缺缺的坐在了那。西索倒是對眼前的景象很感興趣,幾步走到魚缸前伸出手搭上了希壬面前的玻璃。

看着西索靠過來的手希壬突然開始覺得有些討厭,一扭頭游到了魚缸的中心,遠離了那個探究的觀察着自己的小丑。看這樣子,西索一定也是跟自己陷入了一樣的困境,指望他把自己放出去看來是沒戲了。

庫洛洛,你到底去哪了……

對於明顯躲開自己的人魚,西索似乎也不太介意,希壬看他捋了捋頭髮就踱到了屋子的陰影裡,開始研究周圍的擺設了。

因爲沒有參照物判斷時間,這個幻覺裡似乎連飢餓感都不存在,於是在這個寂靜的世界裡時間過的格外緩慢,一人一魚就這樣隔着玻璃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擾。

誰也不知道究竟是過了一小時,兩小時,或者是一天,兩天。

希壬開始變得煩躁起來,他繞着這個不大的魚缸四處亂轉坐立不安。

自從被關進這裡自己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除了外面悠閒的坐在凳子上看書的西索以外,沒有任何人再來到這個地方。察覺不到庫洛洛的位置終於讓希壬陷入了濃重的不安,最後他忍不住用肩膀撞上玻璃,一下一下,即使玻璃紋絲不動,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做點什麼。

想要出去,去找庫洛洛。

啪!啪!的撞擊聲好像驚擾了凳子上的西索,他擡起頭把視線又落到了希壬身上。希壬能感覺到對方很不屑於自己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那視線明顯就是在說:垂死掙扎,看看打發時間也好。

一扭頭決定忽略對方的目光,希壬繼續奮力的在水裡胡鬧。

這個混蛋小丑怎麼會明白被關在魚缸裡的感受,誰能像你一樣臨危不亂優哉遊哉的坐着看什麼書?反正你這個變態是不會明白這種見不到聖典的心情的。

撞擊聲持續了很久,西索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看到人魚的肩膀上出現了明顯的紅腫,太疼了就換另一邊繼續撞,另一邊也受傷了就換拳頭砸。最後終於還是無計可施,那條人魚沮喪的把頭靠上了玻璃。

庫洛洛……

這次‘西索’看清了,人魚的口型,分明就是自己的名字。

“希壬?”庫洛洛叫出聲來,可是因爲玻璃的阻隔,希壬依舊沒有聽見。

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狀況,魚缸裡關着的那條人魚和希壬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紫色的尾巴,淺橙色的長髮,五官也好身姿也好哪裡有一點希壬的樣子?

而且在庫洛洛的面前,希壬從未這樣歇斯底里。

那隻惡魔在庫洛洛的印象裡總是很淡薄的。重新被庫洛洛鎖住以後,習慣了和旅團相處的希壬總是帶着各種各樣的表情,開心或難過都忠實的寫在臉上。但他從未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一樣失去控制,就連庫洛洛刻意傷害他時,他也只是低垂下眼睛,在沒有別人的地方包紮好傷口,再重新回到人羣中間。

希壬就像是一個看似喜歡惡作劇的孩子,卻從不做真正讓人困擾的事情,乖巧的不可思議。

庫洛洛很難想象希壬不計後果的亂來的樣子,他開始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測,剛纔也許只是他看錯了那個口型而已。

“庫洛洛……”

這一次更爲清晰,庫洛洛甚至覺得能聽到對方的聲音。他丟下書本來到玻璃前,眼前就是那條人魚放大了的臉,上面帶着無助和不知所措,好像發生了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這個人都亂了分寸,比收到白澤威脅時還要混亂。

庫洛洛看着面前的希壬保持着額頭靠在玻璃上的姿勢,根本不擡頭看他,繼續用手一下下拍打着那個無形的屏障,終於指甲邊緣滲出血來。

“希壬。”

庫洛洛試着叫他,可是希壬明顯沒有聽見,還是一下下繼續着手上的敲打,血絲從指甲邊滲出來直接消散在水中,希壬連看都不看一眼。庫洛洛意識到,在希壬眼裡看到的自己八成也不是庫洛洛,否則希壬不會這樣叫着他的名字,卻不擡頭正視面前的自己。

這扇玻璃也許有着什麼特殊的原理,讓希壬看不到真正的他,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如果不是這樣,在他呼喊希壬的名字時,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多少次,那個少年都一定會用清澈的嗓音帶着笑意的回答自己。

無論何時,只要庫洛洛想起,希壬都在那裡。

庫洛洛背後的風景裡,永遠都有一個稚嫩的少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停留在那裡。

是因爲找不到我了嗎?所以你纔會不知所措。

“希壬,我在這裡。”

這一聲話語輕的像嘆息,卻第一次換來了希壬的反應。

“庫洛洛?”那條人魚終於擡起了頭,對上了庫洛洛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