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凌薇端着咖啡坐在面海臨風的露臺上,眺望着蔚藍平靜的大海。遠處海浪輕輕涌向沙灘,更遠處白色魚帆點點,間或有海鷗掠過魚帆,發出歡快的鳴叫。
這是一個美麗的海濱城市,名字叫維薩,屬克羅蒂亞共和國。
這是她和俠客到達的第五站。
喝上一杯咖啡,度過一個靜靜的午後,感覺真的很愜意。自從第一天去過遊樂園之後,後面四站,俠客都是選擇的比較刺激的地方,是真刺激。
第一站的時候,俠客指着世界地圖上——海洋中心,然後問她:“我們在這裡落水的話……”他又指了指埃珍大陸的海岸線,“你能不能帶着我飛到這裡?”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後,俠客帶着她,開一輛豪華遊艇,就朝海洋出發了。
接着,棄遊艇,換小船,小船換舢板,海上波浪滔天,襲擊着他們的舢板,驚險刺激。接近海岸線的時候,便棄了舢板,踏着衝浪板,挑戰那20多米高的巨浪,那種超乎極限的速度,震撼心靈。
那種快樂的感覺,幸福滿滿。
第四站,庫洛洛加入了他們,三個人,橫穿未開發的原始森林。危險的幻獸、兇獸,層出不窮。當他們終於穿越原始森林,到達第一個小鎮的時候,全鎮人都跑出來看野人……而這時,遠遠地超出了一個月的約定時間。
直到達到維薩,俠客和庫洛洛不再每天陪她瘋玩。他們變得忙碌起來,大概,假期,終於要結束了吧……
今天,俠客跟庫洛洛出門了,她還真沒想到,庫洛洛是那麼博學。各地風土人情、奇聞軼事,他都是信口拈來,似乎,世界上就沒有他不懂的事。就連團隊的名字,都取得與衆不同,一般人都取神州旅行社、青年旅行社之類,他卻取一個“幻影旅團”。可不在迴歸原本的生活之後,一場旅行,就像一場幻影。
太陽慢慢地偏斜,歐陽凌薇站起身來,進屋披上一件外套,出門準備晚上的食材。
現在庫洛洛和俠客已經不外出吃飯了。在森林的第一頓飯,是俠客料理的,味道比醒酒湯好上那麼一點。第二頓,是庫洛洛弄的,剛一入口……她淚流滿面,突然驚覺,其實醒酒湯吧,也不算太難喝……至此,她成爲他們倆的專用廚師。早知道,她就應該選擇女僕,而不是選擇保鏢……
但是,沒有早知道……
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兩邊有着各種各樣的的店鋪。大大的玻璃櫥窗,裡面擺着琳琅滿目的商品。
這樣平凡的世界,與她的世界千差萬別。
那個遙遠的時空,實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得都沒有了生氣,誰也不需要誰,什麼都可以輕易的得到。而這裡的人們,會努力,會拼搏,可以有很多的目標和理想,就會得到很多的滿足和驚喜。
而且,人與人之間,有着更多的感情,愛情、友情、親情……每一種都是她想象不到美好和動人。
這段時間她是快活的,愜意的,她的身邊一直有那麼兩個人,可以玩鬧,互相幫助,她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手上,傳過來的溫暖。
很長很長的時間裡,歐陽凌薇一直記得,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她懂了‘朋友’這個詞。懂了爲朋友可以兩肋插刀。
可是,她還不知道,朋友,也有可以在背後捅刀。
前面街道發生的騷亂,喚醒了沉思中的歐陽凌薇。她擡頭望去。一個披散着長長黑髮的男子遭到一羣人的圍攻,很明顯處於劣勢。
他衣服的款式,只能勉強看出曾經是一套紅黑色勁裝。從上到下,幾乎都被割得破破爛爛。精悍而又充滿爆發力的身材暴露在空氣中。
長髮男子在掠過她身邊的時候,漆黑漆黑的眸子有那麼一瞬間對上她的視線。然後,他靈巧地閃避着各種暗器,飛快地消失在街轉角。
蔚藍的海面慢慢變得黝黑。
歐陽凌薇穿過窄小的路,在一個葡萄棚下的小店坐下來,點上一杯店主自釀的葡萄酒,一邊慢慢的喝着,一邊數星星玩。
較之一個多月前,她的氣質明顯有了不同。少了一點孤寂感,多了一些透明的快樂。
等到各家各戶都點上了燈火,歐陽凌薇離開小店,走到一個街角轉彎處時,她的臉色突然輕微地變化。
昏黃路燈照不到的一個死角,有個人影斜靠在黑漆漆的牆角里。有股濃濃的血腥味,隨着鹹涼海風飄來。搶劫?仇殺?還是——
聽着對方微弱的呼吸聲,歐陽凌薇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像是在舉棋不定地衡量什麼。
最後,她朝黑暗走了過去。眉宇間是深思熟慮後的堅定。
在傷者身邊蹲下,對方雜亂的黑髮覆在臉上,看不清臉型,但依稀能判斷出是個男人。
歐陽凌薇伸手去推他,手剛碰到那個男人的瞬間,男人的肌肉立刻繃得緊緊的,一股熱乎乎的液體流過她的手背。
歐陽凌薇推了推他,低聲叫道:“喂——”
接着,歐陽凌薇有點愣神。右手心傳來的觸感,宛如極品的羊脂白玉,溫潤而又細膩。她好奇地拂開擋住他臉的頭髮。黑髮後面,是一張清秀的臉龐。
居然是他!
傷成這個樣子,怕是很難活下來了。
救?可是,規定能力只能用在領路人身上……
歐陽凌薇猶疑不定,行爲卻不受控制的,一股暖暖的氣息從右手心傳了過去。
幾乎一瞬間,暖流就在男人的身體裡遊走了一圈。歐陽凌薇絕不承認,她剛纔的行爲是犯花癡,而導致行爲不受控制。
她只是……
有人在她面前遇難,不能見死不救,哪怕僅僅是陌生人。
對,就是這樣。
隨即,她又苦惱的皺起眉頭。這種能量會提升念力,原則上,她只能用在一個人的身上,就是領路人。
唉,她一直都是好好學生呢,居然幹了這種違背規則的事。希望不會被發現,不然自己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歐陽凌薇糾結不已,又想,算了,反正做都做了,乾脆就做到底吧!
※※※
伊爾謎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陰森森暗沉沉的刑房裡,耳邊響着單調的揮鞭聲,沒有人說話。
過了大概三分鐘,一個陰測測的男聲傳來:“你還不給老子招出來!”
靜靜的,沒人理會他。
陰測測的男聲‘呸’了一句,鞭子甩得噼啪作響:“你跟揍敵客是什麼關係?”
這次有人回答,聽聲音是個年輕的女孩。
“我都說了很多遍,我不認識什麼揍敵客。”
鞭手怒吼道:“騙鬼吧,不認識,你救他。年紀輕輕,骨頭倒挺硬。老子今天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到女孩的聲音時,伊爾謎眨了眨眼睛。這種柔美的聲線,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是這個女孩救了他。
她往他身體裡面輸送了一種未知的能量後,很粗魯的,就像扛一袋大米在肩膀上那樣,把他扛到附近的一座別墅裡。當時,他身體動彈不了,但是腦子還保持着清醒。他身體裡面的那一道暖流,一直在遊走,疼痛感漸漸減緩。當她把他扔到一張鬆軟的牀上時,那道暖流已經讓他產生了一種很舒適的感覺,好像泡在溫暖的水裡面,全身放鬆……再然後,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因爲,他該死的睡覺了!
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睡過如此美好的一覺!
竟然,被人帶到這種地方,都一直沒有醒來……
殺手,就是在睡覺時,也要始終保持着警覺狀態,伊爾謎對自己表現很失望。他想這次回家後要加大訓練量……
鞭打的聲音不停傳來。
伊爾謎動了動身體,接着瞳孔吃驚地微縮。他——本來傷勢極重。右側肋骨斷了四根,左手臂骨不是折斷,右手肘關節錯位。手指骨折。可是現在——骨頭全部長好了?!甚至,連一絲青腫的疼痛都沒有留下。
震驚,無法形容!
然後,更令他震驚的還在後頭!
他嘗試着感受念能力,卻發現被封的念居然解開了!雖然念力恢復很少,但比起完全沒有好太多。這個女孩不只會療傷,還是個罕見的除念師麼?!
這一刻,伊爾謎覺得自己的運氣很神奇。而歐陽凌薇則是心力交瘁。
她的雙臂吊在從天花板垂下來的鐵鏈上,身體懸空,雙腳腳尖離地面十來釐米。此刻,她的臉上充滿了疲憊。一晚上,整整一晚上,這個鞭手前前後後揮了一整晚的鞭子,他就不累嗎?還老問一些已經問過很多遍的問題,一直讓她沒機會睡會覺!唉,現在是又倦又餓……歐陽凌薇耷拉着腦袋,顯得很沒精神。
其實,以歐陽凌薇精神力之強大,對於痛這種感覺,她能忍耐的程度,要超出普通人的很多倍。這點鞭傷,要觸動她的神經,幾乎是不可能。可問題是,她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
“哈——”
歐陽凌薇長長地打出一個呵欠。
“噼裡啪啦!”
皮鞭,鞭鞭到肉的聲音,更響了。
爲了讓伊爾謎更好的休養,歐陽凌薇一直讓自己多犧牲一點。沒事就刺激刺激鞭手,比如打個哈欠什麼的,讓鞭手更賣力的工作,沒時間去騷擾伊爾謎。
伊爾謎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女孩的身體被抽得在空中搖擺,她卻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伊爾謎暗暗地吐槽:神經不是普通的粗條呢,她就不明白現在的處境麼?
再回想起這次任務。很明顯,是針對家族的陷阱。當時,克羅蒂亞最大商業世家的家主發佈委託,要幹掉家族裡的一位長老,這種任務通常很簡單,直接分給了他。
深夜,他順利的潛入目標家中,在踏入目標房門前一刻,一種危險感迅速涌上心頭,這是生死邊緣鍛煉出來的直覺。等他想要退走的時候,卻發現,爲時已晚,房間裡衝出二十多個念能力者,實力個個都不俗,等他強行突破出來,突然,一股奇怪的念力壓制着他,讓他有一瞬間不能動彈。高手過招,一瞬間就能定成敗。他念力立即被封。
好在他戰鬥技能也不是全靠念能力。高速移動和肢曲,讓他逃了出來,不至於被當場圍殺。
一直處於劣勢的他早已傷痕累累,那個奇怪的念能力者沒有追出來,使用應該是有限制的,等他辛苦的殺掉最後一個人,拖着重傷的身體想離開現場……
他想,對方肯定還有增援,呆在這個城市很危險。但是骨折導致大量出血,而失去念力,又無法止血。等跑出幾條街時,失血過多產生的暈迷感和重傷的身體,讓他一步都已經挪不動了。
當時,倒在地上,他想的是——他這條性命,怕是要掛在這個黑暗的街角了。
一念至此。
他拼着最後一絲力氣,用家族通訊器發出一條sos信息。
呵,父親怕是怎麼也想不到,sos不是讓他來增援,而是要他來收屍。他並不害怕死亡,縱然再謹慎,殺手這份職業,註定生死就在轉身間。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沒死,救他的竟是這樣迷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