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一頁一頁地揭過。
轉眼間距離歐陽凌薇被時空漩渦吞噬已經過去了五年多。
這五年多, 獵人世界中發生了許多事。
比如——
金髮現魯魯卡文明遺蹟;幻影旅團殺死窟盧塔族的所有人。
爲此幻影旅團的名單掛上了獵人網站的懸賞榜,並且懸賞金額隨着時間的推移一路飆升,而他們依舊胡作非爲。
‘spider’在網絡上愈發猖狂, 也在獵人協會最想抓住的黑客排行榜上佔據第一位。
殺手家族的大公子在黑暗世界聲名遠播, 身手乾淨利落, 實力極強。
三年前放過華石鬥郎, 又在三年後的同一天殺死對方, 魔術師西索比之五年前,性格和力量都強得變態。
又比如——
獵人網站多了一個代號爲‘天天’的傢伙。半年前突然活躍在網絡上,出現當天單挑頂級黑客組織, 一戰成名。
太陽照樣落下,月亮照樣升起, 生活就是這樣, 少了誰, 日子都在連續性地前行。
……
1999年8月31日。
天空中沒有星辰也沒有月亮。黑夜下,只能模模糊糊地讓人辨認出, 這座廢棄高樓的天台上,有一個人背倚着欄杆,仰望夜空。還有一個人正步出天台的樓梯間。大概是一眼就看到有人在,他徑直朝那人走去。
“俠客,這麼晚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出來換換心情。”
庫洛洛稍稍偏頭:“難道你敗給那個叫天天的黑客了?”
“……沒”
“沒敗?那怎麼感覺你灰心喪氣到了極點。”
“比敗更難受!”
“具體說來?”
俠客約略靜默了一會兒。“剛纔趕在對方拔掉網線前我當了一些資料……那傢伙才四歲半!!”
“輸給一個小孩麼。的確挺打擊人的。不過, 年齡、資料什麼的, 都是可以作假的。”
俠客屈起手指, 輕輕敲擊欄杆。過了半晌, 他問:“團長,明天地下拍賣會的事完了, 還有沒有後續活動?”
“沒有。怎麼,你有新提議?”
“等明天搶劫完,順藤摸瓜,端掉這個天天的老窩。看看這傢伙到底是不是四歲半!”俠客看庫洛洛的臉,“有興趣?”
“看來,你心底已經接受對方四歲半這個事實了。”
“是這樣沒錯,可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四歲半的小孩,就算打孃胎裡開始學,又能學多少東西?更何況這傢伙還滑不留手的,狡猾到了極點。”
“位置查到了?”
“就在這個大陸的東邊,根據座標來看,是個海島。”
“海島麼……”庫洛洛略一沉吟。“等下把資料給我。”
俠客點頭:“好。”
隨後他忽然想起:“對了,團長,你怎麼會想着去搶地下拍賣會呢?”
庫洛洛雙臂拄在鐵欄杆上,擡頭,望着夜空,淺淺地笑了笑。“這種事,誰知道呢。”
“……團長的目標是什麼?寶物?”
庫洛洛隨口回答:“對啊,寶物。”
“團長!忽悠人也不帶這麼敷衍的好不!”
俠客再次看庫洛洛的側臉。俠客發現自家團長的目光很深邃,你看他你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俠客,你說是不是找不到的東西讓人感覺比較重要呢?”
“好奇!團長你到底看上了拍賣會的什麼?!!”
“沒看上什麼特別的。”
“那你冷不丁說起——找不到、重要、什麼的……”
“一時感慨罷了。比如原來得到的古書,收藏得太好反而找不到了。找不到之後,總覺得那本書很重要。”
“……團長,你該不會是以書喻人吧!”
庫洛洛瞥了俠客一眼,不語。
俠客擡頭望着夜空:“也不知道薇薇身處哪個異地。有時候,我會想,當我醒着的時候,她是否在沉睡呢?早上起來看到朝陽,我又會想,她今天看見的是怎樣的景色呢?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這種心情變得模糊起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甚至在想,她到底是活着呢還是已經死了。”
俠客就此打住。他雙手插進褲子口袋,搖頭要把黯然地想法趕去哪裡。“確實,找不到的東西總是讓人覺得很重要的呢!若是……薇薇不在了,不管遇到多麼喜歡的事,心口這個缺,怕是怎麼都填不滿了……”
默默聽着俠客講述的庫洛洛忽然開口。沒有猶疑,沒有肯定,語氣淡淡的、平靜的。好像在陳述一個再明確不過的事實。“她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也是。”
“沙沙——”
突然,有衣物、鞋底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
時近午夜。廢棄的大樓。四下一片寂靜。再輕微的聲音也清晰可聞。庫洛洛、俠客停止交談,同時回頭朝樓梯口看去。
不時,一個人影走出黑暗的階梯。來人個頭不高。衣領鬆鬆垮垮的堆在肩膀上,露出漂亮精緻的臉。長袖挽到臂肘,手臂纖瘦白皙卻又蘊含力度。
“你們誰丟了東西?”他問。聲音清冷而沉靜。
俠客笑眯眯地招呼:“飛坦,你是剛起來,還是沒睡呢?”
“做了一個夢,醒來後睡不着了。”
俠客故作驚訝:“嗬!你被噩夢嚇到?!”
“切!”飛坦似乎心情很不爽,語氣十分不友好,“你覺得可能嗎?”
隨即飛坦思考什麼,有些猶猶豫豫地開口:“最近老在不斷重複同一個夢境,一閉上眼就開始做夢,睜開眼卻是什麼也記不得了,除了記得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夢。”
俠客問:“既然想不起來,你怎麼知道重複的是同一個夢呢?”
庫洛洛抱着雙臂想了想,說:“應該是夢裡自己給自己下的暗示。”
飛坦輕輕蹙起眉頭:“何以見得?”
庫洛洛:“可以這樣推測,做夢時你的思維相當清晰,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就不停地給自己暗示,暗示得多了,印象自然就深刻起來。當然還有一種推測——”
俠客笑着接過庫洛洛的話:“妄想症!”
飛坦提高聲音:“妄想症?”
俠客繼續:“就是說有精神病傾向。”
“俠客!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庫洛洛面無表情地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
“……”
飛坦呆立,無語。
隔了一小會。他錘了錘橫在身前的鐵欄杆,沙啞着嗓音:“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說!算了,不跟你們說了。”
然後,飛坦趴在扭曲變形的鐵欄杆上,望着黑乎乎的樓下。不再說話。
這一天是八月三十一號。名爲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旅團在友克鑫市全員集合,時隔三年又二月。
這時,離俠客逮到狡猾的小鬼——天天,還有九天。
……
九月一號。旅團出動七人,成功搶劫地下拍賣會。
這是個註定風起雲涌的月份。註定旅團翻手覆掌間掌控無數人的生死,也註定是他們一生中最難忘的歲月。
……
九月二號。窩金,殤!
九月三號。不可避免的一場殺戮。庫洛洛在死亡密閉的空間,奏響安魂曲。靜靜地,氣勢,磅礴而出;哀傷,響徹天地。
……
九月四號。庫洛洛念能力被封。西索退團。派克,死亡。
當預言詩在風中翻飛,庫洛洛雙手插進大衣口袋,立在友克鑫城外的斷崖邊。直到月牙化爲天邊遠遠消失的昨天,新的太陽把新的光亮瀉到大地。他朝沿着地平線延綿不斷的朝霞,整個人以最快速度飄逸地前行,一會兒就消失在遠處。
‘出發時可往東去’
‘一定會遇到等待你的人’
等待他的人麼?那就一直往東吧。一直一直,直到找到等待他的人爲止。
這時,離庫洛洛再次遇見他丟失的曾經,還有五天。
……
九月五號。微風二級,天氣晴好。
……
九月六號。
南匹斯拍賣會開始!
拍賣會會場某個員工休息室。房間相當大,有窗。員工櫃整理地排列在牆邊,前面擺放着幾條長凳。休息室的門大大地開着。不時有人進出。進來的人比起出去的人,腳步都顯得輕鬆。估計都是工作得以告一段落。
“現在的小孩,真不能小看。”
兩名女□□談着,一前一後進入休息室。個兒高的女性穿着藍色職業套裝,稍矮一點的穿着藍黑色侍者衣服。
“是呀是呀。”
“我剛纔接待三位客人,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帶兩個小孩,看起來十一、二歲。照理來說,入場券持有者是成年人對吧?”個兒高的說道。另一位略一點頭,像是表示贊同。
高個兒接着說:“沒想到,入場券上的署名竟然是其中一個孩子。”
“嗬,真有錢!120萬一張呢。” 矮個兒一邊活動手臂,一邊走到長凳邊坐下,“這種情況,認錯也是難免的。不過,不管怎麼說,得罪客人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那可不。好在我反應快。”高個兒停在一個員工櫃前,然後輸入密碼。“我還算運氣好。我們組的另一個女孩可就倒黴了。”
“怎麼?”
“會場剛開放那會,進來一對二人組。一個沒有眉毛的男人和一個藏藍色頭髮的少年。這兩個人一個長得很有個性,一個眉清目秀。尤其那個少年,與其說帥氣,不如說漂亮更爲確切。說我花癡也好,什麼也好,我當時是非常想接待他們的。不過,幸好輪到莎莎,否則現在躺在醫院的,就是我。莎莎剛靠近那少年,就暈過去了。莫名其妙的!”
“啊!那個少年,我也看到了!要不是穿的西裝,估計看不出男女的。我還看到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也就四、五歲樣子吧。”
“莫非是他弟弟?你在哪裡看見的。”
“在VIP房間。一模一樣的那個是小女孩。”
高個兒倒抽一口冷氣,“VIP啊!!我沒聽錯吧?VIP!!光有錢可入不了VIP的門!難道那個少年是傳說中的金龜王子?!”
高個兒女性將信將疑地看矮個兒女性,矮個兒女性仰看高個兒女性。
“千真萬確。我在VIP部也算是老資格了,這點事還是曉得的。而且,那少年不見得跟VIP的兩位小客人有關係。”
“怎麼說?”
“直到那兩位小客人走,那麼大一個VIP間,沒有進來過其他人。”
“我是多少生錯年代了!”
“嗯,差了二十年。”
……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當她們準備八到天荒地老的時候,會場某個角落,她們口中的少年和兩位小客人正面對面地大眼瞪小眼,雙方都一副瞠目結舌的傻樣。
這究竟是意外的撞見,還是命中註定的相遇?大概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