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兩處紋身

庫洛洛的額心部位, 有着一個黑色的十字,並不是十字架的形狀,這個十字的兩邊似乎是等長的, 或者有點接近逆十字的樣子, 紋路很精美, 非常漂亮, 可明明是很安靜的十字造型, 卻讓庫洛洛整體上都陰暗下來,要不是他臉上還帶着溫順的笑容,沈覺舒都要以爲這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人自己並不瞭解, 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先生不喜歡嗎?”庫洛洛有些緊張的問, 他自己也知道這樣的紋身對於一個生活在光明世界的人來說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所以平日裡都用繃帶遮蓋住,可是他不能在沈覺舒面前帶一輩子的繃帶。

“不是, 很漂亮,不過庫洛洛爲什麼要紋這樣的圖案,有些陰暗的感覺。”沈覺舒斟酌了一下語言,慢慢的說着。

“先生,你是知道我出身流星街的吧?”庫洛洛不答反問。

“是啊, 很辛苦吧, 庫洛洛。”大概是有了如此親密關係的緣故, 以前覺得沒什麼的事, 此刻沈覺舒卻想到眼前溫順的男孩曾在那麼混亂的地方掙扎着生存過, 就覺得有些心疼,恨不能倒轉時間, 早早的將庫洛洛帶出那個地方。

可是庫洛洛卻搖了搖頭,“習慣了那裡的生活,倒也不覺得辛苦,覺得那些理所當然應該經歷的,那是生活的一部分,怎麼能說是辛苦。可是,當知道外面的孩子不需要做那麼多事就能夠吃着白麪包,喝着乾淨的水的時候,那時候還很小的我還是嫉妒了,也十分的不甘心。先生,流星街被稱作被神遺棄的地方,那時候,我覺得既然神遺棄了我,那麼我也就不信神、不要神了,於是便紋了這個十字,不過是曾經的一個執念罷了,先生若不喜歡,我便洗掉它。”

庫洛洛說的十分輕巧,似乎當真不在乎這個紋身的,可是他既然爲此每日綁着繃帶也不肯直接洗掉,可見心中還是在乎的,不過是討好自己罷了,這一點沈覺舒看的很清楚,當然也就不會真的去讓他洗掉,何況,也確實很漂亮,沈覺舒必須要承認,帶着些許黑暗氣息的庫洛洛比往常還要漂亮許多。

漂亮的讓人想要親一親,可沈覺舒也這樣做了,傾身向前,脣印在那十字中心,以實際行動表達自己對於這個紋身的喜愛,“那庫洛洛,現在仍然也不信神嗎?”

沈覺舒本來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是被那個雞蛋一樣的主神弄到這裡來,又有了那樣的特殊體質和不死的身體,也就相信起來了,只不過和那些個拜神求佛的人不同,他並不仰仗於神靈的幫助罷了。

“不,現在信了。”庫洛洛的眼睛閃亮亮的,眼裡全是沈覺舒,“現在,對我來說,先生就好像神一樣。”

沈覺舒的心底一片柔軟。

繃帶既然拿了下來,也就不需要再帶了,綁着那麼厚的一層繃帶平日裡終究還是有些不便的,沈覺舒這樣說着,庫洛洛自然也就高高興興的應了下來,自個也覺得當初一時衝動紋下的圖案好看的緊了。

庫洛洛的身體自然還是有些不舒服的,沈覺舒確實是要的狠了,即使庫洛洛鍛煉出一副好身骨也不是那麼快就能恢復的,於是沈覺舒做足了好情人的樣子,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直讓庫洛洛的眼眶一直是紅紅的。

沈覺舒本想着,和庫洛洛在酒店中多住些時日,便當做是蜜月了,他們一起好好的玩玩,除了彼此什麼都不管,可惜的是他不去管事,事情還是會找上他,在家中一覺醒來發現自家爸爸和洛洛全都不在的亞路嘉就是個大麻煩。

費爾威勒斯倒是盡力去哄了,可是亞路嘉被嬌寵慣了,如何也不依,費爾威勒斯無法,只得報到了沈覺舒這來,庫洛洛聽了立刻就說要回去,他雖然也想和沈覺舒好好甜蜜一陣,可終究是覺得孩子重要,無論如何,那可是沈覺舒的孩子。

於是兩人決定回家去,畢竟就像庫洛洛所勸說的,他們在一起,那麼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趁着沈覺舒進浴室的空擋,庫洛洛從牀上下來了,腳一着地,他就覺得整個身體好似被撕裂一般的疼着,比被捅上幾刀更難受,疼的他恨不能再窩回牀上去,他咬着牙從走了兩步,打開衣櫥,裡面果然有整齊乾淨的衣物,想來都是準備好了的,挑了一件白色的襯衣套在身上,本來簡單的動作此刻硬是無法完成,想要繫上鈕釦,卻連指尖都在顫抖。

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響,沈覺舒從浴室中出來了,庫洛洛瞬間站直了身子,那副軟弱難受的模樣全然不在了,自如的好像沒事人一樣,沈覺舒看到的就是庫洛洛正常的穿着上衣的模樣,他那脖頸上還留着沈覺舒留下的青紫痕跡,可是動作看起來果然是沒有傷到的,沈覺舒這才放了心,全不知這是庫洛洛寧死也不願意在他面前表現出不堪的樣子愣是強撐下來的。

沈覺舒打量着正在穿衣的庫洛洛,每一眼,都讓他更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得到了怎樣的珍寶,庫洛洛脖頸上還帶着他留下的青紫痕跡,就好像標籤一樣,代表着整個人都爲他所有,簡直太美妙了,沈覺舒滿足的笑着走上前。

這時庫洛洛已經穿好了上衣,他知道沈覺舒就在身後可是並不在意,有什麼好在意的呢,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獻給身後的男人了,那麼被看一看又有什麼關係,何況,被這個男人用貪婪的目光看着,只會讓他欣喜。

他拿起一條褲子,擡起腿,正要穿,身後的沈覺舒卻驟然停止了腳步,笑容也消失了,在那隻擡起的漂亮的小腿上,有一個黑色的圖案,和庫洛洛額頭上的一樣是一個紋身,而這個位於小腿腿肚部位的紋身,卻是一隻蜘蛛的團。

這讓沈覺舒聯想起那些讓他很頭疼的滅門慘案,他不能不懷疑這其中有什麼關係,同樣出身流星街,同樣的蜘蛛紋身。

他靠近對他完全不設防的男孩,蹲下身,觸碰那個有些兇惡的蜘蛛,輕聲問,“這是什麼?”

庫洛洛·魯西魯其人,本是天空翱翔食死而生的蒼鷹禿鷲,在沈覺舒面前卻好似籠中圈養的金絲雀鳥,他不願飛翔,只是用低低的吟唱來討好他的主人,而作爲主人的沈覺舒無疑變成了最幸福的人,做主人的也是這麼覺得的。

可是主人並不知道,蒼鷹就是自願進了籠子,去學雀鳥的柔順低吟,也仍然是蒼鷹,他勉強自己吃着主人遞上來的米粒,卻仍會嚮往那帶血的生肉。

如果沈覺舒並沒有發現這一點的話,或許過上個十年八載,蒼鷹也就因爲對主人無比的喜歡,習慣了籠中的生活,漸漸的就真的成了一隻雀鳥。

可是,就在這這一刻,沈覺舒突然發現他柔順的雀鳥帶着尖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