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喂!這是怎麼回事?這也是某種症狀嗎?”一方通行一把抓住黑巖焦躁地說道。
“糟糕!我們上當了,病毒的啓動時間根本就不是九月一日凌晨00時00分00秒,那是天井亞雄留下的假情報。”黑巖查看着筆記型電腦上面的信息。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上出現了亂象,寫着警告文字的視窗就像打在窗戶上的雨滴一樣紛紛冒出,幾乎淹沒了整個畫面。不明所以的嗶嗶警訊響個不停。
“還有多少時間?!”
“十分鐘後啓動完畢,接着透過御阪網路將病毒感染給現存的所有妹妹們,讓妹妹們進入失控狀態。我還沒有將資料完全分析完畢,所以還不敢下定論,不過可能產生的症狀,應該是毫無差別地對人類展開攻擊吧。”芳川桔梗的聲音中也明顯帶上了焦急。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病毒在藉由御阪網路散播出去以前,會先有一段準備期間。在這段期間內,現在的病毒程式碼會被轉換爲妹妹們絕對無法違逆的【上級命令文】。病毒程式碼並非一開始就以【上級命令文】撰寫,是因爲如果這麼做,病毒程式碼在正常的人格資料中將變得非常明顯,很容易找出來。時間只有十分鐘,我想你應該猜到了,你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將她處份掉。殺掉那孩子,守護這個世界。”芳川桔梗的聲音聽上去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一方通行自嘲般地笑了,自己所擁有的這個只能殺人的力量,竟然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派上用場。而且是默許最小程度的傷害無可避免,藉由殺死一名少女來完成。
時間一旦拖長,被輸入最後之作腦袋中的命令文將讓她的心四分五裂。想要阻止這件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她的心毀壞之前奪走她的生命。
“可惡……”
“現在絕望還太早。”黑巖飛快地按動着鍵盤,說道:“只要在十分鐘裡將病毒消除就可以救她。”
“不可能的,如果想進行輸入,必須有專用培養器與學習裝置。只憑一臺筆記型電腦是沒法辦到的。”芳川桔梗話音方落,隨着“砰!”的一聲,筆記型電腦因爲計算過度爆炸了。
“電腦辦不到就由人腦來。”黑巖把手放到了最後之作的額頭上,說道:“只要能夠控制頭腦內的電流信號,就算沒有學習裝置,應該也可以修改她的人格資料。”
“你在說什……”說到一半,芳川似乎理解了什麼。
所謂的學習裝置,就是以電流對人的腦加以操控,將人格及知識強行輸入的裝置。
“……難道你想把自己當作學習裝置?不可能的,雖然你是堪比Level.5的Level.3發火能力者,但操縱人腦的信號根本是天方夜譚……!”
“爲什麼不可能?用上全力的我,計算量可是比【樹形圖的設計者】還要大哦。”當然,黑巖並沒有實際操縱過他人腦內信號的經驗,沒有自信絕對能成功。
但是,也只剩下這個方法了。
如果可以,當然希望能夠使用學習裝置。如果能夠準備好對抗病毒用的解毒程式,那就更完美了。問題是目前的局勢並沒有那麼美好,如果不想放棄,就只能以目前有限的資源來突破困境。
“那種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你能夠用超能力來操縱最後之作的頭腦,如今對抗病毒用的解毒程式也還沒有完成,現在的你根本不可能完全刪除病毒。”
“……”
的確,芳川還沒有完成病毒的解析。而且既然芳川沒有察覺病毒程式碼中的造假部分,看來解析完畢的資料也不能保證絕對正確。
“你聽着,連我都做出殺死她的判斷了。我對那孩子身體結構的理解程度比你強上一百倍,連我也認定除了殺她之外別無辦法。你知道這代表的意義嗎?”芳川以冰冷的聲音說道:“憑你的能力絕對沒辦法刪除最後之作腦中的病毒。如果你失敗了,犧牲的可是一萬名妹妹們。而且如果事態發展嚴重,學園都市將被迫與全世界爲敵。爲了避免這個狀況,我們只能放棄最後之作。”芳川的聲音聽起來宛如正對着黑巖諄諄敦誨,其實是下達最後通牒,“當然,如果你現在能夠立刻寫出解毒程式來,那又另當別論。你做得到嗎?病毒只剩下幾分鐘就要發動了,你做得到嗎?”
“當然。”黑巖毫不遲疑地回答。聽到這句話,芳川桔梗的呼吸停止了。
黑巖將視線投向癱在副駕駛座上的最後之作,接着又朝信封袋內望去。信封袋內的隨身碟上寫着【編號20001號人格綱要/感染前】。
這裡有病毒感染前的人格資料。換句話說,只要將如今的最後之作的頭腦與這個人格資料交互比對,找出多餘的部分,就可以讓病毒程式碼無所遁形。這個工作完成之後,接下來只要將正常的資料覆蓋在異常資料上,予以修正就行了。就好比是拿鐵鎚將凹凸不平的鐵板敲成平面。
將或凹或凸的病毒感染點修正回平面的程式,就是俗稱的解毒程式。
“喂,你有把握嗎?”一方通行有點猶豫地問道。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至少,我的把握比你大。”
“……”
“別讓人打擾我。”說着,黑巖發動了能力。
病毒啓動時間爲晚上八點十三分。距離最終時刻還有五十二秒。
螢幕上跳出警告視窗的速度逐漸變慢、變慢、變慢……最後,不再有新的視窗跳出。接着逆向而行,掩埋了整個畫面的警告視窗一個又一個消失,簡直像是錄影帶被按下倒帶鈕。
“89aeqd,das..,|qwdnmaiosdgt98qhe9qxsxw9dja8hderfba8waop程式碼9jpnasidj登陸9w..aea路徑A至w,程式碼08至程式碼72的紅色波形經由路徑C代入A8區域D封鎖程式碼56經由S迂迴波形藍色轉換爲黃色……”最後之作口中那些原本含意不明的語言,逐漸被轉換成日文。
“你就那麼相信我嗎?現在的你可是毫無防備啊。”一方通行眼神複雜地看着黑巖,似是在問她,又似是在自言自語地問道。
由於全部的演算能力都被集中在一點上,黑巖完全沒有聽到一方通行的話。此時的她已經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操縱最後之作大腦的信號之中。
她現在要做的是不僅要去除病毒,還要保留最後之作的記憶,並進行“修正”。
這就要求她將最後之作的人格程序一條一條分析過去,好的保留,壞的清除或修改,這樣的工作量黑巖以前從來沒做過,尤其還是時間還是那麼緊張的時候。
所以,雖然她的計算量遠在一方通行之上,這時候依然抽不出任何空來。
就在這時,奇怪的聲音傳入了一方通行耳中。他擡起頭來,他看見原本因被駕駛座車門夾中而昏厥的天井亞雄,竟然站在黑巖身旁。
如果只是這樣,當然無所謂。
但是,他的手上卻握着一把漆黑油亮的手槍。
“別……妨礙……我……”眼中佈滿血絲的天井亞雄發出呻-吟。
此時,黑巖一心修正着最後之作的人格程序,對於外界的一切完全沒有反應,就算一把槍指着她的頭也茫然不覺。
“別……妨凝我!”從天井亞雄的嘴裡噴出了泡沫,他的眼睛充滿紅色血絲。
現在的他似乎已經無法意識到,拿槍對着黑巖是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一方通行猛然反應過來,一股無形的怒火在學園都市No.1的超能力者心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別……妨……嘎啊啊!”天井亞雄高聲嘶喊,顫抖的手握着手槍,槍口正瞪視着黑巖。
“砰!”清脆的槍聲響起。緊接着是一個男人的一聲慘叫。
天井亞雄痛苦地抱着自己的手腕跪到了地上。
在他的面前,一方通行冷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他的額頭上:“準備好去死了嗎?”
看着一方通行的模樣,穿着白袍的研究人員笑了。明知道自己處於絕對不利的條件,依然半自暴自棄地笑了:“哈!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像你這樣的傢伙,如今還想改變什麼?”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渣,如今還想要拯救別人,實在是很愚蠢的事。我真是太天真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但是啊……”一方通行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她相信我。”
“什麼?”天井亞雄愣住了,在他的記憶中一方通行的笑容是放肆的、瘋狂的、邪惡的……絕對不應該是這樣溫柔的。
“第一次見面她就相信我,就算是我這樣已經奪走一萬多個無辜生命的人渣、敗類她還是相信我!”一方通行依然笑着說道:“如今,她要我不要讓人打擾她,那麼,就絕對不會有人能夠打擾她!”
“你……你難道……”天井亞雄一臉的不可思議。
“更何況,這孩子是無辜的。”一方通行用彷彿要斬斷一切的口吻說道:“就算我們是最腐敗的人渣,連開口說要拯救別人的資格都沒有的人渣廢物……但這個小鬼沒有理由因此遭到見死不救的待遇吧?難道因爲我們是人渣,就可以踐踏這個小鬼所擁有的一切?”
他知道這樣的行爲與自己多麼不相稱,也知道自己有多厚臉皮,自己說出來的每句話,都可以翻轉過來反刺在自己胸口。
但他依然嘶吼着:“可惡,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他在嘴裡喃喃自語,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
最後之作一定要獲救。她跟一方通行、天井亞雄等人不同,她還有機會獲得救贖。
“是誰救的”根本不重要。
那並不是問題的重點。總之一定要有人對她伸出援手,不管是誰都好,否則她真的會死,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一方通行隱隱可以體會,他可以體會當初那個爲了阻止【實驗】,而進入派車場的那個Level.4的(奇怪)能力者的心情了。
沒有理由、沒有目的,只爲了拯救受到傷害的妹妹們,挺身而出。
乍看之下那個人似乎是天生的英雄,與自己居住在不同的世界,但事實並非如此。
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主角,不存在那種方便好用的英雄。閉着嘴沒辦法獲得幫助,張嘴呼救也不見得能遇到肯伸出援手的人。
但是如果不想失去寶貴的東西,不想因爲“等了很久卻沒有人伸出援手”這樣的可笑理由而失去珍惜的東西,就只好自己去當英雄了。
即使再怎麼勉強、再怎麼不自量力、再怎麼厚顏無恥,也要用自己的雙手,保護最珍惜的東西。
世界是無情的,並不存在與生俱來的英雄。
所以只能由剛好在旁邊的人粉墨登場,演一出英雄的戲碼。
“沒錯,我殺了一萬個妹妹們,但這並不表示我應該對剩下的一萬個妹妹們見死不救。我知道這樣的話很虛僞,我知道現在的我根本沒資格說這樣的話!但是不對!不管我們是再爛的人渣,不管我們有再多的理由,也不代表這個小鬼應該被殺!”一方通行的話音落下,同時也表示天井亞雄罪惡的一生要畫上句號……
“夠了,住手吧。”疲倦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方通行猛地回頭,卻見黑巖一臉倦容看着他:“這個混蛋的確該死,但不應該死在你的手上。”她走上前,輕輕拿下一方通行放在天井亞雄額上的手,“既然決定以後要救人,就不要再讓自己走上殺人的路了。”
“……我……還可以走別的路嗎?”
“也許有。但是你走這條路會比別人崎嶇,沒有人可以阻止你走。”
就在這時一輛中古旅行車開了過來老舊得令人懷疑車主品味的車門打開,一個身穿白袍的女人——芳川桔梗走下了車。
芳川用母親般的眼神俯視一方通行和黑巖,說道:“這裡剛剛發生的事情,我只能藉由傳人電話的聲音略知二一。不過,至少【境外】似乎沒出現任何騷動。”芳川以自嘲的口氣補了一句,“似乎,我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呢。”
“不。”黑巖笑道:“最精彩的剛剛纔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