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講到哪裡了?”凱瑟琳戴上手套,看着林曉。
林曉回答:“怎麼聞化學試劑的氣味。”
“我昨天就教了你使用酒精燈、試管夾,還有聞化學試劑的氣味是吧?”
“對的。”林曉點點頭。
“昨天講的這些只是化學的基礎知識,只能用來做一些基本的化學實驗,還完全無法勝任研製長虹一號這樣的艱鉅任務。”凱瑟琳叮囑道。
“那今天講什麼呢?”林曉比較好奇。
“今天教你的東西,實驗性會比較強。說複雜也不復雜,但是如果不重視,也會引起比較嚴重的後果。所以你要認真學,認真看,對於一些細節性的東西,不懂的要及時提問。”凱瑟琳像老師一樣,耐心地告訴林曉。
林曉點點頭。
“今天做實驗,讓你瞭解一下,各種各樣的化學試劑發生反應之後,是什麼樣的。去去多拿幾根試管。”凱瑟琳指了指靠牆的儲物櫃。
林曉點頭,打開儲物櫃的門,取出所有試管,然後把裡面的化學試劑分批搬出來,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凱瑟琳舉起一杯透明無色液體,放在林曉眼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酒精。”林曉自信地回答。
“跟我一起幹了這麼多天,你管這個叫酒精?”凱瑟琳貌似對這個答案有點不滿意。
“乙醇。”林曉改了口。
“儘量不要叫俗稱。”凱瑟琳看着林曉,然後往試管裡倒了一點乙醇,點燃酒精燈,試管口對準門口。
“戴好口罩。離遠點兒。”凱瑟琳退後幾步,往後拉了一下林曉。
林曉不知道爲什麼,但還是照做了。
過了幾分鐘,凱瑟琳走上前,熄滅酒精燈,取下試管,然後轉過頭,看着林曉:“你剛剛看,乙醇在空氣中加熱,貌似沒有什麼反應。但你看試管壁,聚集了大量的水珠。說明了什麼?”
“酒精與氧氣發生反應會生成水。”林曉回答。
“還有二氧化碳。這就是我提醒你戴好口罩,遠離試管的原因。”凱瑟琳補充了林曉的答案。
“明白了。”林曉點頭回答。
“但是,乙醇與氧氣發生反應,其實有另外一種用途,就是工業上用來製備乙醛。但是我們在實驗室裡,所以我沒辦法給你演示,你記住就好了。工業上製備乙醛的話,也是在氧氣中加熱,但是需要銅作爲催化劑,生成乙醛和水。”凱瑟琳清洗了一下試管,放回原位。
林曉問道:“那……乙醛是幹什麼用的?”
“乙醛是一種醛,又名醋醛,無色易流動液體,有刺激性氣味。熔點爲零下一百二十一攝氏度,沸點二十點八度,相對密度約爲0.804-0.811,可與水和乙醇等一些有機質互溶。易燃易揮發,蒸汽與空氣混合能形成爆炸性混合物,爆炸極限爲百分之四到百分之五十七。天然存在於咖啡、乾酪和橙汁中,稀釋後具有咖啡香。”凱瑟琳滔滔不絕。
林曉一臉欽佩:“你好牛逼啊。”
“每天不是在房間就是在實驗室,兩點一線,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如果你也像我這樣的話,你也可以做到。熟悉一樣物品,你總得先從理論方面去搞清楚它的性質,避免做實驗的時候發生危險。你說呢?”
林曉十分同意她的看法:“說得沒錯。”
“好,乙醇這個就先過了,以後有機會用到的時候我再跟你講。”
“好。”林曉點點頭。
賀夢婷趴在辦公桌上睡得正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賀夢婷立刻驚醒, 起身開門。李振榮在門口看着一臉懵逼的賀夢婷,有點好笑。
“咋了?沒睡醒?”
賀夢婷甩了甩頭:“嗯。昨晚沒睡好。”
“唉,你擔任副大隊長以後,也是挺辛苦的。大隊的事情要管,毒蜂那邊也要你操心。”李振榮把一份文件放在她桌上。
“那是什麼?”賀夢婷給他倒了一杯水。
“警方機密。”李振榮坐下來。
“機密?”賀夢婷愣了一下。
李振榮沉默不語,表示沒有問題。
“機密會給我看?”賀夢婷覺得有點好笑。
“我們很有可能掌握了警方臥底的身份。”
“是誰?”賀夢婷皺眉。
“是我們省廳禁毒局的一個同志,叫作孫浩銘,代號赤影。目前可以確定,他潛伏在桑託集團內部,長期爲我們提供情報。但是他在桑託集團裡面的身份,還不能確定。到現在爲止,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還活着。”李振榮的面色很凝重。
“省廳的人?那爲什麼要告訴我們?”賀夢婷不解。
“因爲孫浩銘傳回的情報,都是由我們市局的禁毒支隊整理的,任務也是你們毒蜂去完成的。爲了更好地與赤影對接,省廳特批我們允許直接跟赤影取得聯繫。”
“我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賀夢婷搖搖頭,“省廳禁毒局局長是誰?白庭堯。我們前一段時間纔剛向他申請幫助,調閱六.一三案件的卷宗。”
“他等不及了?”
“他當時跟我說,不能對不起他已經犧牲的兄弟。可能在赤影之前,他已經派出了很多警員,但沒有一個活着回來的。”
“或許……他能幫上我們的忙?”李振榮遲疑了一下,緩緩開口道。
“誰啊?”賀夢婷問道。
“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顧仁杰的警察……”
賀夢婷渾身一抖。
“怎麼了?”李振榮微微皺眉。
“您……怎麼會認識他?”賀夢婷感到不可思議。
“你也認識他?”李振榮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他是我和陸瀟在警校的師父。”賀夢婷道出了實情。
“原來是這樣……”李振榮點了點頭,“怪不得你和陸瀟的能力如此出衆。”
“什麼意思?”賀夢婷不解。
“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警察,沒有之一。”
“他是警察?”賀夢婷一臉震驚。
“你不知道嗎?”李振榮也覺得很奇怪。
“他不是犯罪心理學專家嗎?”賀夢婷反問。
“他是中國犯罪心理學領域的頂尖人物,同樣也是國安局的一名警察。你們可能只瞭解他的第一層身份。”
此刻,賀夢婷的內心翻江倒海。她從未想到,自己的師父竟然是一名警察。而且,還是國安局的警察。
“怎麼了?”李振榮察覺到賀夢婷的臉色有點怪。
“我跟他鬧掰了。陸瀟也跟他鬧掰了。”
“爲什麼?”
“他說,‘你見過那些臥底,有哪個能活着回來嗎?’語氣很囂張。”
“這是他原話?”
“原話。”賀夢婷使勁點頭。
“你可能不知道,他曾經在金三角當過三年臥底。”李振榮笑笑。
“怎麼可能?”賀夢婷更吃驚了。
“他跟我年齡相仿,在調任到國安局之前,他是一大隊的大隊長。他去金三角當臥底後,我就被市局升爲大隊長。我們根據他的情報,剿滅了一個小的販毒集團。但是,在任務過程中,他與毒販激烈交火,身受重傷,後來回到中國,醫生盡全力搶救他,他活過來了,但是身體裡面卻永遠留下了兩枚彈片,取不出來。這也是彬江市局到目前爲止,唯一一個活着回到中國的臥底。”李振榮唏噓不已。
賀夢婷沒有說話。或許,她和陸瀟都錯怪他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才能把自己的過往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所以,他說的那句話,也是對他那三年經歷最真實的寫照。”李振榮嘆了一口氣。
“這……”賀夢婷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你和陸瀟能有今天的成就,他功不可沒。”李振榮對顧仁杰的評價之高,超出了賀夢婷的想象。
“那……您要請他出面?”賀夢婷看着李振榮。
“對,”李振榮點頭,“你跟陸瀟都去,給你們的師父賠個不是。”
“行。”
李振榮起身,離開辦公室。
當顧仁杰走進這家餐館的時候,賀夢婷和陸瀟都站了起來。
顧仁杰看到他們,愣了一下,但還是走到了他們的位置旁。
等到顧仁杰走近,賀夢婷和陸瀟一起朝他敬禮。
顧仁杰愣住了。片刻後,他才僵硬地轉過頭,看着李振榮:“你告訴他們了?”
李振榮點點頭。
“沒什麼好說的。這不是什麼很光彩的經歷。”顧仁杰坐下,一副輕描淡寫的表情。
“你知道,我們禁毒支隊向來很重視臥底。所以我們這次需要你的幫忙。”李振榮開門見山。
“我們都是警察,但是職責不同。我負責抓間諜,你們負責緝毒。道不同,不相爲謀。”顧仁杰表示無奈。
“可是你曾經也是一名緝毒警察。”李振榮低聲說。
“黑暗的生活體驗過了,現在就想在陽光下光明正大地做人。”顧仁杰話裡有話。
“師父,以前是我們錯怪你了,我們給你賠個不是,還不行嗎?”賀夢婷開口道。
“我從來沒有怪你們。不知者無罪嘛。但是,這個忙,我幫不了。”顧仁杰回答。
“我們都沒說要你幫什麼忙呢。”陸瀟插了一句嘴。
“我知道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顧仁杰看着他。
“什麼忙?”陸瀟問他。
“讓我幫忙聯繫上警方派去金三角的臥底。”顧仁杰推了一下眼鏡。
賀夢婷和陸瀟面面相覷,李振榮卻不以爲然。
李振榮轉過頭看着他:“要怎樣你才肯幫忙?”
“職責不同,我要以什麼身份去幫你們?犯罪心理學專家?還是國安局偵查員?”
“看你嘍。”李振榮回答。
“資料給我。”顧仁杰伸手。
李振榮微微一笑,把檔案袋遞給他。
“警方機密?”顧仁杰瞥了他一眼,“機密文件就這麼草率地交給我?”
“你是國內知名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在這個領域算是佼佼者,你做的工作也算跟我們有交集,瞭解一些檔案不足爲奇。跟何況,今天在場的就這些人,我們不說,又有誰知道呢?”
顧仁杰捶了他一拳,笑了一下,然後打開檔案袋。
“孫浩銘。”顧仁杰看到這個名字,點點頭,僅僅看了一眼,就把裡面的文件塞回去,還給李振榮。
“看完了?”賀夢婷不相信。
“孫浩銘,雲南省公安廳禁毒局偵查一處處長,二十六歲,代號赤影。長期潛伏於金三角一帶,爲中國警方提供情報。”
“可以呀,不愧是國安的偵查員。”李振榮忍不住誇讚。
“老白跟我一起共事過一段時間,他經常跟我提起這個孫浩銘。能力很強,上進心也有,沉穩老練,果斷勇敢,是個幹緝毒的好苗子。所以對他印象比較深刻。只是沒想到這個臥底會是他。”
“目前我們收到可靠情報,他已經成功打入桑託集團內部。只是我們還不清楚他在裡面的具體身份是什麼。”李振榮補充道。
顧仁杰點點頭:“我去想想辦法。但是需要時間。”
“多謝。”李振榮拍了拍他的肩。
顧仁杰舉起高腳杯,跟其他三個人碰了個杯。
“那你要怎麼搞呢?”陸瀟問道。
“這你們就不用管了,我有我自己的門路。”顧仁杰似笑非笑。
“行。那我們等你的好消息。”李振榮起身去結賬。
“那我先走了。”顧仁杰拿起檔案,離開了餐館。
“長虹一號,由於其複雜性,所以短時間內難以完成。至少我完不成。老爺如果不滿意的話,就另請他人吧。”凱瑟琳如實彙報。
“我不是把林曉調過去協助你了嗎?”桑託皺眉。
“她不幫倒忙就不錯了。我還得從簡單的化學反應實驗開始,一步一步教她,等她完全學會,長虹一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研製出來。”凱瑟琳並沒有理會桑託的不滿情緒。
桑託手指敲打着座椅扶手,問道:“那你還需要什麼資源?”
“我只想再管您要一個人。”
“誰?”
“您的助手,奧萊。”
桑託盯着她:“不可能。你的這個要求我沒辦法滿足。”
“那或許,老爺只能繼續等下去了。”凱瑟琳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你在威脅我?”桑託眯起眼。
“我是不是在威脅您,您很清楚。當初是您把我納入麾下,我確實是感激您,但我就事論事。我一直把研製長虹一號當作我自己的事業,如果長虹一號真的成功問世,對集團,對您,對我,都是好事。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凱瑟琳的回答很真誠。
桑託思索了一會兒,轉頭對旁邊的保鏢耳語幾句,保鏢點頭,走出去。幾分鐘後,奧萊走進了房間。
“老爺,您找我?”奧萊只是簡單地跟凱瑟琳打了個照面,就把目光轉向桑託。
“凱瑟琳剛剛跟我說,她在研製長虹一號的過程中,遇到了一點麻煩,需要你協助她。”
“老爺不是已經把林曉調過去協助你了嗎?”奧萊轉向凱瑟琳。
“林曉的化學常識儲備,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高中生,讓她來幫我研製長虹一號,這得等到什麼時候?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等這麼長時間吧。”凱瑟琳給奧萊解釋原因。
“老爺怎麼說?”奧萊詢問着桑託的意見。
“看你自己,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見。畢竟,研製長虹一號是我們集團目前爲止最重要的任務。”
奧萊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我覺得,我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長虹一號的實驗室離這裡比較遠,萬一集團裡發生什麼變故,我也不好照應啊。”
“如果你同意去實驗室協助凱瑟琳,集團裡的事務我肯定會再做調整。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所以還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奧萊沉默不語。桑託和凱瑟琳都沒有說話,給他充分的思考時間。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奧萊回答。
凱瑟琳點頭:“不勝感激。”
奧萊轉頭看着桑託。
桑託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馬上過去。奧萊點頭,退出了桑託的房間。
“稍等一下,我去房間裡收拾一下東西。”奧萊看着凱瑟琳。
“我等你。”凱瑟琳點頭。
奧萊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凱瑟琳掏出手機,發出了一則短信。
“可以開始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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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奧萊提着一個黑色的提包走出房間。
“走吧。”奧萊向凱瑟琳示意。
凱瑟琳走在前面,掏出車鑰匙,點了一下解鎖鍵,幫奧萊打開後備箱門。奧萊把提包扔進去,然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車裡。
“我開車?”凱瑟琳看着他。
“對你自己的車技還不放心嗎?”奧萊反問道。
“行。”凱瑟琳點頭。
一路無話。
到達長虹一號的研製基地後,奧萊把自己的行李放到房間,然後轉身就去了實驗室。
“需要我怎麼幫你?”奧萊瞥了一眼林曉,並沒有搭理她,而是直接開門見山。
“別急。在開始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凱瑟琳戴上手套。
“你問吧。”奧萊面無表情。
“你的身份,真的只是八面佛的助手嗎?”凱瑟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你什麼意思?”奧萊反問道。
“我希望你如實回答。”凱瑟琳對他的話置之不理。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回答這個問題?”奧萊火了。
“你要知道,凱瑟琳可是金三角水平最高的廚子,她需要你的幫忙,應該是你的榮幸。別不識擡舉。”林曉補刀
“水平再高,不還是在老爺手下賣命?如果沒有老爺,你能有現在榮華富貴的生活?”奧萊的語氣裡滿是嘲諷。
林曉無話可說。奧萊說的確實沒錯,桑託最終同意把她留下,應該也是認爲她還有用處。
“但是,當初應該是你在老爺面前求情,讓林曉留下來的吧,這是爲什麼呢?”凱瑟琳看着他。
“爲了集團。如果你一直沒有辦法研製出長虹一號,那我就只能派一個人過來幫你。目的你們也知道,不用我多說。”奧萊沒好氣地回答。
“恐怕不僅僅是這麼簡單吧?”凱瑟琳循循善誘。
奧萊猛地從腰間拔出手槍,指着凱瑟琳:“我之所以答應你,幫你的忙,是因爲我要過來監督你,而不是真像你說得那麼好心。我對長虹一號的進程不瞭解,也不感興趣,只是因爲老爺十分看重這項工作,所以我過來監督你們。希望你們不要不識擡舉。”
凱瑟琳盯着他,又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槍口,識趣地笑笑,聳了聳肩,不說話。
奧萊見狀,把手槍收起來,給了她一個臺階下:“但是,長虹一號畢竟關乎集團日後的命運,所以我還是比較關心長虹一號的進度。”
凱瑟琳點點頭,自然明白他說出這番話的意思。
“所以,你們現在打算怎麼弄?”奧萊盯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以往的問題是,提純度不夠,還遠遠達不到百分之九十。但是隨着研製的推進,我發現問題越來越多,不僅僅是提純度不夠,還有原料的用量,以及反應過程,都出現了不同的問題。”凱瑟琳皺眉。
“那你找出原因了嗎?”奧萊顯得有些着急。
“還沒有,”凱瑟琳搖頭回答,“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是遇到瓶頸了。”
“既然發現了問題,那就及時解決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這裡做無用的討論。”奧萊看着她。
“我要是能解決,早就解決了,還用得着請你來嗎?”凱瑟琳不置可否。
“你都解決不了的,我怎麼能解決?”奧萊不理解凱瑟琳的話。
“你在集團中的職務是什麼?”凱瑟琳拋給他一個問題。
“老爺的助手啊。”奧萊覺得很奇怪。
“你平常都在幹什麼?”凱瑟琳循循善誘。
“管理集團中的製毒工廠。”奧萊回答。
凱瑟琳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奧萊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你需要我怎麼做?”
“不是我需要你怎麼做,而是你自己認爲你應該做什麼。這裡交給你了,看看你能不能在我的實驗基礎上發現新的問題,或者解決原來的問題。”凱瑟琳給奧萊拿了一副新手套,遞給他。
奧萊點點頭,戴上手套,接替凱瑟琳的位置,開始實驗。
凱瑟琳把林曉拉到房間裡,關上房門。
“他的身份應該不僅僅是八面佛的助手。你覺得呢?”林曉看着凱瑟琳,問道。
“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但是就憑現在我們所看到的,完全不足以證明他還有別的身份。畢竟八面佛生性多疑,應該不會輕易相信一個條子。”凱瑟琳揣摩着現在的情況。
“你也認爲他是條子?”林曉套她的話。
“猜測,沒有證據。你們條子不是一向講究證據確鑿嗎?”凱瑟琳巧妙地迴避了這個話題。
“我覺得像,但是看不出來。按理來說,如果你請他來幫忙,他應該會擔心八面佛的生命安全,但是他反而還幫我們說話,這不應該啊。”林曉回答。
“你說的這些,我也有考慮過。但是你要想,八面佛的個人能力,跟你們這些受過專業訓練的緝毒警察不相上下,奧萊又何苦擔心他呢?前一段時間,八面佛親自帶隊,剿滅鷹眼集團的殘餘勢力,吉頌可是被他親手幹掉的。”凱瑟琳思索道。
林曉沒有說話。她現在依然無法確定,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跟她一夥兒的。凱瑟琳也不知道,她現在想改過自新,潛伏在桑託集團內部,給中國警方提供情報。但是她確定,凱瑟琳一定不只是一個廚子這麼簡單,而且她也確信,凱瑟琳現在在幫她。
凱瑟琳突然開口道:“不過,我還有一個辦法驗證他的身份。”
林曉猛地擡頭,問道:“什麼辦法?”
凱瑟琳湊近她,在她耳邊低聲回答。
顧仁杰右手撐着下巴,看着筆記本電腦,皺了皺眉。他並不是對攬下這個活感到後悔,而是因爲想起了自己的過往。如果他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沒辦法完成對方的囑託,那他當時一定不會接下這個任務的。
他是國安局的偵查員,這個身份,相當於一大隊的高層已經知道了。他不能利用這個身份幫他們的忙。一來,不便於自己今後工作的開展,二來,容易暴露臥底的身份。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撥通電話。
“喂?老白,是我啊。”顧仁杰翹起二郎腿。
“仁杰?好久不見,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白庭堯笑着問道。
“想跟你打聽一件事。”顧仁杰沒有過多寒暄。
“你說吧。”白庭堯回答得很爽快。
“你手下是不是有個叫孫浩銘的警察?”
電話那頭,白庭堯愣了一下,然後回答:“是的。”
“他現在在金三角當臥底?”顧仁杰繼續問道。
“對。”
“能告訴我他在哪裡嗎?”
“你也幹過這一行,你覺得行不行?”白庭堯似乎有些生氣。
顧仁杰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這個結果是他早就預料到的。
白庭堯說完才發現,這麼說實在是冒犯了顧仁杰,於是換了個口氣,語重心長地回答:“仁杰,你我兄弟一場,你有困難,我肯定是會幫的。但是這個忙,你也清楚,我不能給你任何幫助。我不僅僅是他的上級,也是他的師父,他的戰友,我不希望得到他犧牲的消息,你也不希望,對吧?”
“我知道。我能理解。沒關係,我再想辦法吧。”
“對不起了,兄弟。”白庭堯很是抱歉。
“沒事,先掛了。”顧仁杰放下手機。
顧仁杰陷入沉思。國安局的偵查員,按理來說不該插手地方公安局的事情。但是他也是受人之託,而且既然他答應下來了,那就只能硬着頭皮接下這趟活。
猛然間,他又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頭,慵懶的聲音響起。
“曉輝,你們最近一班飛緬甸的航班是什麼時候?哪個公司的?”
“等等,我幫你查一查。”李曉輝打開電腦。
“儘量快。我不掛電話,等你。”顧仁杰回答。
五分鐘過後,李曉輝重新拿起手機:“傑哥?”
“我在。”顧仁杰回答。
“彬江市國際機場,最早一班飛緬甸的航班是後天早上十點三十三分,廈門航空8H9605,預計到達時間是後天中午的十二點二十七分。”
“能不能幫我買一張票?”顧仁杰急忙問道。
“傑哥,你要去緬甸?”李曉輝很奇怪。
“對。我出差。”顧仁杰隨便編了個理由。
“行,我幫你看一看。你先別掛電話。”李曉輝登錄網站,查詢當前票價。
“傑哥,查到了,”李曉輝盯着電腦屏幕,“還剩很多,幫你訂一張?”
“行。”顧仁杰回答。
“頭等艙還是經濟艙?”
“我錢很多是嗎?”顧仁杰沒好氣地問道。
“嘿嘿,好,知道了。”李曉輝點下“購買”按鈕。
過一會兒,顧仁杰的手機上就傳來購票信息。顧仁杰按照機票價格,把錢轉給了李曉輝。
“那個,曉輝啊,”顧仁杰給李曉輝發了一條微信語音消息,“我可能要帶違禁品上飛機,你看能不能讓你的同事給通融一下?”
“傑哥,方便透露一下你要帶什麼違禁品嗎?”李曉輝的聲音很嚴肅。
“一把裝滿實彈的手槍,兩個彈匣,一共四十五發實彈,一把軍刀。其他的沒了。”顧仁杰如實回答。
“傑哥,這恐怕有點難。需要你的真實身份證明,你的持槍證,你的上級領導批准你領取武器彈藥的簽名,以及海關那邊的報備申明。只有這些都準備好以後,在安全員全程監督的情況下,纔可以給你發登機牌。”李曉輝一一羅列出來。
“知道知道,該走的程序我都會走,該有的手續一樣都不會少,我的意思就是,如果這些都齊全了,是不是就可以上飛機了?”顧仁杰問道。
“可以,但是不能隨身攜帶。”李曉輝不客氣地回答。
“這……”顧仁杰一時語塞。
“傑哥,我知道你是警察,但這是我的工作,我們必須對每一名乘客的安全負責,不是嗎?萬一你的武器隨身攜帶,走火了或者誤傷了怎麼辦?對不對?我也是按規定來辦事。”
“好吧,我理解你。我這兩天去把該辦的手續都辦了。”
“好的,傑哥,到時候你來機場了,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
“好嘞。那就這樣,先掛了吧。”
“你要去緬甸?”李振榮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沒辦法,老白不給,我也能理解。”顧仁杰聳肩。
“我這邊好辦,都可以給你,但是你攜帶武器進入他國領土,一旦發生衝突,你會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
“沒關係,”顧仁杰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剛好,我也挺想知道六.一三案件的真相。三個學生,全部都在禁毒戰線上工作,一個已經犧牲,另外兩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犧牲。我能爲他們做的,也就只有這一點了吧。更何況,這也是老白一直想知道的。他手下已經有好幾個緝毒警察犧牲在金三角了。”
顧仁杰手指輕抹茶杯邊緣。上好的西湖龍井,只是輕抿一口,便脣齒留香。
“難得啊。從東邊運過來的茶葉,還能這麼新鮮。”顧仁杰隨口評價了一句。
李振榮皺眉。他感覺顧仁杰說這句話,應該是有言外之意的。但是他沒問。戰友之間的默契就在於,你不說,但我能明白你的意思。這就夠了。
“什麼時候的航班?”
“後天上午十點半。”
“我送你。”
“不用麻煩了。”顧仁杰搖搖頭。
“想什麼呢,把領取武器的證明和槍都給你,順便送你去機場。”李振榮拍了一下他的肩,笑道。
卻笑得很心酸。
顧仁杰點頭。
“出發之前,不跟他倆告別一下?”
“不了。違規乘坐航班,本身就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我不想給他們當反面教材,以後讓他們有機可乘。”顧仁杰一口拒絕。
“你還是之前的那副樣子。”李振榮擂了他一拳。
顧仁杰笑了一下,起身離開。
李振榮目送他走出茶館,拿起茶壺,把自己的茶杯倒滿。再一擡頭,樓下那輛黑色的路虎探索者,已經不見了蹤影。
凱瑟琳瞥了一眼實驗室,回過頭囑咐林曉:“所以,在我們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你最好把你心裡的那點小九九收起來。我可不想替你收屍。”
林曉搖搖頭:“不會。”
“不會什麼?”
“他不會幹掉我的。”林曉胸有成竹。
“誰給你的自信?”凱瑟琳很無語。
“你想一想,如果他真的想讓我死,那我當時逃命的時候,他爲什麼要冒着被警方追捕的風險,私自越境來接應我?”林曉看着她。
凱瑟琳不說話了,轉而低頭思考林曉說的問題。
“還有,我初到集團的時候,八面佛就說要把我幹掉,也是他極力勸說八面佛把我留下。按理來說,如果他對八面佛是真心的,那就不應該攔着八面佛。我是條子,他是毒販,我們是兩個完全的對立面。你沒發現問題嗎?”
林曉縝密的思維模式讓凱瑟琳暗暗咂舌。
“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他也很清楚,我對長虹一號的研製起不到什麼作用,但他還是沒有想幹掉我的意思。這難道不能夠說明問題嗎?”林曉有點急了。
“但是,就算我們再怎麼猜測,沒有證據,他又不肯承認,也拒絕回答,萬一我們猜錯了,那就萬劫不復。你,我,都別想活下去。”凱瑟琳深思熟慮後,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現在怎麼辦?”林曉問。
“只能一步一步試探了。我們現在還處於集團的管轄範圍當中,有些話,點到爲止,當心隔牆有耳。”凱瑟琳四處張望着。
“好吧。”林曉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奧萊摘下手套,長舒一口氣,皺了皺眉。
“果然沒有騙人……”奧萊喃喃道。
經過這麼多天的實驗,奧萊也終於明白,凱瑟琳並沒有在說謊。他能夠驗證凱瑟琳發現的這些問題,卻不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但至少沒有發現新的問題,不是嗎?”奧萊這樣自我安慰着。
“有進展了嗎?”凱瑟琳走到他跟前。
“你發現的問題,我也發現了,目前還沒出現新的問題。但是要怎麼解決這些問題呢?”
“需要我們精誠合作。”凱瑟琳回答。
“嗯?”奧萊挑了挑眉,“怎麼合作?”
“我去採購原料,你負責把這些問題收集起來,然後思考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行。”奧萊點頭。
“採購原料的話,我要開車去,林曉也要跟我一起。有問題嗎?需要跟老爺彙報嗎?”
“最好是彙報一下,讓老爺派幾個人跟着你們,這樣比較安全,到時候也不會怪罪我們。”奧萊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就麻煩你幫我跟老爺彙報一下了。”凱瑟琳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行。”
凱瑟琳看了一眼桌上的試管,退出實驗室,回到房間。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感覺這幾天必須出去一趟。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奧萊回到房間,躺在牀上,雙手枕在頭下,看着天花板。
這幾天,凱瑟琳跟林曉的行爲很反常。他來實驗室之後,凱瑟琳就把所有工作都丟給他了,搞得好像他是廚子一樣。而且,實驗室的原料儲備還很豐富,他昨天才去檢查過,可是凱瑟琳卻說要出去購買原材料,這很不正常。她肯定知道實驗室裡的原料儲備還剩多少。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些。
林曉也是,一個沒什麼用的廢物,整天只會躲在房間裡,啥也不幹,對於長虹一號的研製沒有任何幫助。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想跟八面佛彙報這一情況。
因爲他清楚,凱瑟琳是故意出現紕漏的。這些問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可以人爲造成。
也就是說,凱瑟琳無法研製長虹一號,其實是她在說謊。但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奧萊想不通。他躺在牀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