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前方有惡龍盤踞,你還會毅然前往嗎?
此時後退,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最多隻是丟些面子罷了。
是自己胡亂猜想,還是前方真的有莫大的危險?
未知,纔是恐懼的根源?
前進還是後退,這真是個很爲難的問題嗎?
何時變得連探索未知事物的勇氣都已經失去,是因爲自己實力的驟降嗎?
從何時起,隨身攜帶的秋冥軟劍被扔進戒指空間束之高閣,自己便沒有了握劍的勇氣。
真的是因爲實力的原因嗎?難道自己現在實力和勇氣就連眼前那個老實巴交的村民都不如嗎?
自己在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畏畏縮縮的模樣?不久之前才拾起的那份傲氣又到哪去了?
難道自己真的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羽林了嗎?
那個從小苦練的羽林,那個與將士嬉笑的羽林,那個在荒原上浴血奮戰的羽林,那個得知鬥氣全失絕望後又振作的羽林,那個在城牆之下怒斥馬克的羽林,原來早已不知身在何處了。
現在的羽林,只是一個貪戀生命苟且求生的螻蟻,在最低處的塵埃裡爲了生存竭盡手段,每一步都要患得患失。這樣卑賤的生存着,真的是自己的本意嗎?
那些刻進骨子裡的驕傲,原來隨着自己的重生,隨着血脈的流失,早已消逝的乾乾淨淨。說到底,所謂的驕傲,只不過是源於上天賜予自己的那副皮囊。
自己也不過,只是朱雀家族的弟子而已。
他終於明白,在拋棄肉身後的亡靈法師恩伊·C在地底的那幾百年究竟過着怎樣的生活,也明白了爲何亡靈法師在聽到他的答案後如此的欣慰。
活着。簡單的兩個字,竟然如此的沉重。
那時的他驕傲無比,只是想到自己去世的孃親,卻從來沒想過“活着”本身究竟意味着什麼。直到他如今一而再的被打落凡塵,他才明白,活着原來竟是一種奢望。
種種糾結之間羽林突然感到了一絲明悟,困惑的眼睛也漸漸的清明,他依然慢慢的跟在勝子身後,只是心境卻已不同。
通道縱算再長,也終有走到盡頭的一刻。勝子來到盡頭的石門前,用力的扳下了一道把手,一陣沉重的吱呀聲過後,石門緩緩的打開了。
鋪面而來的熱浪足足強烈了十倍有餘,熱風將兩人的頭髮都吹得揚起,羽林雙眼輕閉,細細的感受着這股熱浪帶來的溫暖和舒適。
良久,他緩緩睜開了眼。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寬闊的大廳,在石門處看去,就像一個小小的山谷。
山谷之中,是一片金黃的,麥浪。
在這個溼氣厚重,陽光稀少的深崖谷底,在山腹的洞穴之中,竟然還隱藏着這樣一片洞天福地,土地之上生長着神鷹村延綿傳承的希望。
山谷中,婦人們正在勞作着,她們穿着特製的衣物用來抵抗頭頂上方傳來的熱量,每個人都滿頭大汗,臉頰漲得通紅,可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滿足的神情,那種豐收的喜悅在羽林看來甚至無比的聖潔。
一股難以名狀的感動涌上心頭,他張了張嘴,鼻子卻是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他看了一眼勝子,這個樸實的山民正出神的望着谷中的麥浪,雙眼微眯,眼角堆起了一疊皺紋。
他也像勝子一樣,出神的望着麥浪,覺得無比的安定和祥和,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的朱雀神山,回到了那個溫暖的冬天,他在小院裡練武練得滿頭大汗。
兩人不知道就這樣呆呆看了多久,直到雙雙汗流浹背。勝子這次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的帶着羽林走下臺階。
沿着臺階走了數十階,繞過頭頂岩石的阻擋,羽林這才找到熱浪的來源。
在洞穴的頂上,懸掛着一顆拳頭大小的火球,火球熊熊燃燒着,發出耀眼的光芒。
羽林眼角一縮,因爲他認出了那顆火球。
那是一顆火系魔核,經過魔法陣激發,在空中緩緩的燃燒着。
這顆魔核不知道燃了多少年,其剩餘的能量已然不再充沛,但仍然超過了羽林曾得到的那顆雙頭龍火系魔核。
九級之上,乃是聖階。
誰曾想過,在外界無數聖階強者求之不得的聖階魔核,此時正安靜的懸于山村洞穴之中,只作發光發熱之用。
原來那位驚才絕豔的神鷹先祖,竟然是位聖階強者,而且還是實力超絕的聖階強者。
羽林沉默,神色如常,一言不發,聖階魔核牽扯實在太大,任何一種結果都是他無法承受。
勝子看着羽林淡然的神情,也是不動聲色,只是勝子並不擅長掩飾神情,分明可以看出他心中有些盤算。
此時的羽林內心平靜無比,他沒有去想聖階先祖意味什麼,也沒動過聖階魔核的念頭,他只是慢慢在看着,沿着麥田邊緣緩緩的走着,感受着神鷹村人數代幾百年打造的這個世外桃源。
聖階嗎?曾經自己離這個字眼是那樣的接近。
聖階之後,自己會有神鷹先祖那樣的胸襟,甘願盡心幫助實力低下的普通山民嗎?
原來,爲了活着,無論是聖階,還是螻蟻,都一樣竭盡全力。
羽林突然咧嘴笑了起來,他輕語道:“生存不分貴賤,活着,纔是生命的本質。”
羽林意識空間裡,孱弱的靈魂之火突然迎風狂舞,盤旋着凝成一把透明小劍的模樣。
武者劍心,終於在烈火中涅槃重生。
雖然靈魂之火仍然孱弱,但是火中凝練的那柄小劍,發出了耀眼奪目的光芒。
羽林並不知道,心境化形,本是玄之又玄的東西,無數武者和魔法師窮其一生都不得其門而入,而歷經種種艱難的羽林,終於在這個山洞之中將所有的磨難化作上天的饋贈。
一念,成聖。
今後的羽林,將自己錘鍊成一柄最堅韌的劍,爲了心中堅守,雖百死而不悔。
越過了這道檻,今後羽林在晉級聖階將是一片坦途。
此時羽林孱弱的靈魂之火中已是純淨無比,原本火中隱藏的妖豔紫色早已不見蹤影,只是火中鍛鍊的那柄小劍,似乎隱約間可見一道轉瞬即逝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