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與蔣玉見到科爾瑪的時候,會客廳還有另外一位客人。
說是會客廳,其實就是原先櫻花酒館的一層。只不過由於酒館主人成爲了大巫師,水漲船高之下,這間有小酒廚與幾張酒桌的酒吧便成了臨時的會客廳。
而科爾瑪看上去也沒有改造這個會客廳的想法。
在鄭清進門的時候,屋子裡另外一位客人正向北區大賢者提出相似的建議:“……這個會客廳光線太暗了,跟你的身份不符,有沒有打算換一個亮堂一點的地方?”
雖然是在屋子裡,但這位客人仍舊戴着一頂青色的圓頂帽,穿着一件有四排鈕釦的深青色風衣。她的帽檐上趴着一隻漂亮的大蝴蝶,風衣裡則穿着一件略顯緊身的黑色中長裙,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腳上蹬着一雙白色的女巫鞋。
男生下意識的擡起視線,避開那截小腿,把目光落在了帽檐上的蝴蝶身上。
蝴蝶在昏暗的屋子裡微微煽動着翅膀。
鄭清覺得它是隻活物。
與那隻醒目的蝴蝶相比,這位客人臉上戴着的寬大墨鏡更顯眼。但即便那副墨鏡遮住了這位客人大半張面孔,鄭清仍舊可以從她透露的氣息中判斷出這位客人的身份。
正是青丘公館的主人,月下議會上議員,蘇施君大小姐。
聽到客人的建議後,基尼小屋的主人非常客氣的回答道:
“不了,這樣就挺好。”
顯然,她並不喜歡隨意改變自己熟悉的環境。
凱瑟琳開門的動靜引來兩位大巫師的注意。
鄭清一擡頭,恰好看見坐在吧檯一側的蘇施君向他舉了舉酒杯。蘇芽穿着一件黑白花色的荷葉裙,板着臉站在小姐身邊,狐狸尾巴被塞進襯衣裡,顯得頗爲端莊。
“來了?”青丘公館主人的語氣有些慵懶。蘇芽氣鼓鼓的盯了男巫一眼,沒有吱聲。
鄭清強忍住立刻轉身溜掉的衝動。
蔣玉站在一旁,看着他,嘴角微微翹起,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科爾瑪則倚靠在吧檯後,抱着胳膊,同樣饒有興趣的打量着男巫。
出於一位大巫師的敏感,基尼小屋的主人敏銳察覺到鄭清與蘇施君之間略顯微妙的氣氛。但出於對一位大巫師的尊重,她選擇了沉默與觀望。
“大,大家好啊,”年輕的公費生沙啞着嗓子,對着酒館主人與客人揮揮手,然後扯了扯領口,深深的吸了口氣:“屋子裡有點悶啊,哈哈……沒開窗子嗎?”
話音未落,一個白色的毛團便吱吱叫着,從酒吧的角落裡鑽出來,風一般躥進年輕公費生的懷裡,把他撞了一個趔趄。
是波塞冬。
男生向後退了兩步,才站穩身子。
身邊剛剛伸出手打算扶他一把的蔣玉見狀,悄悄收回了手;蘇施君微微眯着眼,輕聲哼了一下,卻最終沒有說什麼;倒是科爾瑪學姐看向小狐狸的眼睛微微一亮。
她原本以爲那隻狐狸只不過是青丘蘇氏家的後輩。
但顯然情況比她想象的要有趣的多。
注意到幾位女巫關注的目光,鄭清心裡有些發慌,掂了掂手中小狐狸的重量,才又慌里慌張打了個哈哈:“怎,怎麼又重了?女孩子要學會控制飲…”
吧檯旁一道凌厲的目光讓男巫立刻把後面的話吞進嘴裡,繞着舌頭轉了幾圈,改頭換面後纔敢重新說出口:
“…當然,你年紀還小,多吃點對身體有好處。”
那道凌厲的目光款款收起。
男生悄悄吁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捏了捏波塞冬有些發鼓的臉蛋兒。這傢伙,動不動就從寵物苑裡玩兒失蹤,自己每天擔心的吃不下飯,它卻吃的腦滿腸肥。
波塞冬不悅的甩動大尾巴,抽了鄭清兩下。
鄭清安撫的撓了撓它的耳朵根。
“所以,不是我一個人覺得你這個會客廳有點狹小。”蘇施君晃着手中的酒杯,衝基尼小屋的主人露出一絲迷人的微笑,揚手喝掉了最後一口酒,站起身:
“既然你有新客人了,那我也不打擾了……很高興見到你。有時間歡迎來青丘公館坐坐。”
她的告辭讓屋裡其他人都悄悄鬆了口氣。
但鄭清這口氣還沒吐完,蘇大小姐就讓他把這口氣重新吸了回去。
“看到我你似乎很驚訝?”蘇施君走過男巫身邊的時候,扶了扶寬大的眼鏡,面無表情的盯了他一眼:“……或者,不歡迎?那種眼神……嘖。”
“你……您,您來這裡做什麼?”男生咬着半口氣,結結巴巴問道。
“難得有個年紀相仿的大巫師可以聊天……島上的生活總算沒有那麼無聊了。怎麼,這種事情也要跟你說嗎?”
站在鄭清身旁的蔣玉輕聲咳嗽了兩下,示意屋子裡還有其他人。
科爾瑪學姐卻彷彿沒有注意到發生在門口的小插曲,正專心致志的盯着面前的波特酒杯,似乎一瞬間對鬱金香型的杯子產生了莫大興趣。
蘇施君終於不再爲難鄭清。
“咚咚,我們走吧。”她伸出雙臂,招呼了一聲。小狐狸擡頭瞅了鄭清一眼,然後被男巫抱着前腿乖乖塞到蘇大小姐的懷裡。
蔣玉微微嘆了口氣。
直到蘇施君帶着小狐狸與蘇芽離開酒吧,基尼小屋的主人似乎才忽然回過神來。
“抱歉,剛剛有些走神……你們今天來有什麼事情嗎?”她笑眯眯的看着年輕公費生,笑的很甜,也笑的很燦爛。但鄭清卻莫名感到渾身一緊,後背的汗毛齊刷刷豎了起來。
“幾件小事……”蔣玉恭恭敬敬坐在基尼小屋主人的斜對面,輕聲說起了這次的來意。
除了詢問尼古拉斯下週能否準時上課之外,她還小心詢問了一下基尼小屋對上週末發生在北區街上那起‘毀滅性事故’的後續調查。
鄭清則補充詢問了一下北區巫師有沒有找到林果那頭黑山羊。
但是很遺憾,除了確認尼古拉斯下週可以正式上課之外,其他兩件事都沒有任何進展。這個結論顯然讓科爾瑪有點尷尬,以至於她都沒有藉着剛剛那件事繼續調戲年輕的公費生。
“我會繼續關注這兩件事,”在談及正事的時候,科爾瑪學姐還是很嚴肅的:“不論是那隻失蹤的黑山羊,還是那天晚上的外神黑影,亦或者你剛剛提及學校最近喜歡喝羊奶的人變多……這些事情肯定不是孤立存在的。”
“安全起見,你們也早點回校吧。北區的晚上並不安全。”
作爲貝塔鎮北區實際話事人,科爾瑪學姐的叮囑並非空穴來風。
鄭清與蔣玉踏着月色離開蠱雕街33號後沒多久,便在一處幽深的巷子裡被人攔住了歸路。攔路者是兩位披着黑袍的男巫。
很有趣的是,這兩位巫師,也都戴着寬大的墨鏡,將半張臉遮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