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休息的獵隊裡傳來幾聲尖銳的唿哨聲。
鄧小劍回頭看了一眼,舉起手,招了招。
“既然大家已經認識了,那以後有事多多聯繫。”瘦高男巫伸手在鄭清的肩頭拍了拍:“今晚我們還有訓練任務,也不打擾你們巡邏了……”
兩名大一新生連連點頭。
轉身沒走多遠,鄧小劍便一溜小跑又回來了。
鄭清疑惑的看着他。
“這破記性……差點忘了一件事。”瘦高男巫敲了敲腦袋,抱怨完自己的記憶力,笑眯眯的看向年輕公費生:“聽說你跟阿爾法學院的弗裡德曼,還有瑟普拉諾那幾個傢伙有點小矛盾?要不要緊?有麻煩的話,可以隨時跟我說……你也可以去星空學院找我。去了就說找‘鄧子’,大家都知道。”
鄭清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妙的表情。
自己這是被人罩着了?
從小到大,這種橋段只在班裡某些人的吹牛中聽說過。
“……雖然在學校不能隨隨便便打死那幾個僞君子,但是找個由頭收拾他們一頓,擺平一點小麻煩還是沒有問題的。”
鄧小劍最後一句話讓鄭清原本積攢出的一點笑容僵在了臉上。
聽語氣,這位瘦瘦高高的大二學長不像是在開玩笑。
但是隨隨便便把‘打死人’這種詞語掛在嘴邊真的好麼?還是說星空學院的氛圍一貫如此豪放不羈?!
“不要緊,不要緊。【】”年輕的公費生忙不迭的擺着手:“我已經跟奧古斯都閣下談過了……應該沒事的。”
“哦!”鄧小劍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奧古斯都還是很有信用的……那回見!”
說着,他擺擺手,轉身徑直離去。
這一次沒有再回頭。
直到那支獵隊的身影完全淹沒在漆黑的夜色中,兩名大一的巡邏生才慢悠悠重新開始自己的巡邏任務。
他們的話題自然而然集中在了獵隊上面。
“……也許那些獵隊真的很厲害,但是不能否認,大半夜的訓練真的非常危險。”鄭清回想着鄧小劍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忍不住搖搖頭。
“這屬於獵隊正常訓練的一部分。”林果從小在貝塔鎮長大,對這些事情倒是有許多瞭解:“一支真正的獵隊必須能夠適應各種嚴酷的環境,包括高溫、低壓、極寒、乾燥、雨林等等,有的高級獵隊甚至還會進行水下訓練、深空訓練。”
“如果有人受傷怎麼辦?”
“受傷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林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受傷了找治療師啊。”
年輕的公費生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麼。
但轉念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不在那個熟悉的普通世界了,最終不甘的閉上了嘴。【】
“不管怎樣,總感覺有點野蠻。”他發牢騷一樣抱怨着。
“非常正常。”林果把懷裡的小狐狸重新放在自家黑羊的腦袋上,甩了甩痠痛的胳膊,解釋道:“獵妖原本就是一項古老的運動。可以追溯到遠古的矇昧時代。當然,發展到現在,這項運動已經成爲巫師們訓練新生代、維持內部活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鄭清斜着眼,看了小男巫一眼。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已經身邊站着的不是林果,而是蕭笑。
“……就像奶茶店的老闆曾經告訴我的那樣,這個世界並不太平,只不過處於動態平衡中。我們不能指望一輩子呆在學校這個安穩的小世界裡,與世無爭。”
“既然爭鬥,自然會有損傷。”小男巫激動的揮舞着手杖,彷彿在與漫天神佛大戰:“學校如果連這麼一點器量都沒有,我們學習又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第一大學的校獵會相對外面那些真正的獵賽而言,還是比較安全的。學校不會隨隨便便把自己的學生送給真正的妖魔去磨爪子……據我所知,學校獵場裡的野妖都是一些‘熟妖’,已經被研究院的大佬們調製過了。雖然仍舊兇性不減,但被它們感染的機率已經非常非常低了。”
“也就是說,參加獵賽的學生仍舊有一定的機率被野妖感染。”鄭清如是總結道。
林果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
“說起來,我們騎士團要不要組建自己的獵隊?”小男巫生硬的轉移着話題:“如果單純在校獵會上打雜,完全賺不到多少學分的……”
“你要學分幹什麼?”鄭清疑惑的看着林果:“我記得你平日的績點應該不低吧。”
“鍊金術需要燒材料,學校裡的材料雖然便宜,但都需要學分兌換……我發現學分總是不夠用。”林果看上去有點發愁。
“這樣啊。”鄭清點點頭:“那你在課堂上多努力一點,多多回答問題吧……在我的騎士團裡,你是沒有機會參加獵隊的。”
小男巫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他。
“爲什麼?!”他大聲質疑道。
“因爲你還小……還沒有成年。”鄭清給出了一個絕對正確的答案。
這個答案令人無法反駁。
林果拖着自己的木杖,用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
杖尖與石板摩擦發出‘啷啷’的噪音,擾的四周不得清淨。
黑山羊打了個響鼻,疾走幾步,來到小男巫身後,俯身低頭,張口咬住他的杖尖,拖離地面。
小狐狸坐在羊角間,滿意的抖抖尾巴,然後換了個姿勢重新盤成一團。
月光如水,時間就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
……
週日下午與伊蓮娜的約會非常順利。
甚至可以說順利的有點過了頭。
從下午在書山館見面,然後兩個人非常專注的研究那個陌生符籙;到晚上在步行街的‘約塔’吃晚餐,再到一起去教學樓參加班級例會。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波瀾,自然也談不上什麼驚喜。
那道陌生的符籙在兩人的齊心研究下,終於被分析出部分含義。鄭清認爲這道符籙應該屬於鎮壓符的某種高級變形——這大概是週日下午唯一令人鼓舞的進展。
也僅此而已。
年輕公費生幻想中的牽手、擁抱、甚至親吻,都沒有發生。
伊蓮娜全部的精神似乎都放在了那個破舊的筆記本,以及那堆艱澀的符籙中。
甚至鄭清終於找機會送出去的禮物——那條波西米亞長裙——也沒有讓吉普賽女巫表達出更多的欣喜。
她接受禮物時的意外之色似乎更像是在維護年輕男巫最後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我以爲你會到獵舞會的時候再把這件禮物送給我。”伊蓮娜接過裙子的時候打趣了一句。
這讓鄭清有點尷尬。
這點尷尬直到週日晚間的班級例會上,才逐漸消退。
因爲這次例會上,鄭清不得不面對另外一個非常重要事情——當然,與蔣玉無關——宥罪騎士團團長大人發現自己必須開始考慮社團要不要組建一支獵隊,以及如何組建一支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