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蘇施君重新戴上眼鏡的緣故,整個辦公室裡的壓力陡然一輕,鄭清頓覺自己又能呼吸,重新擁有了思考的能力。
他這時才驚恐的想起自己之前略顯呆板的表現。
“這就是狐族天然的魅惑之力嗎?”年輕的公費生暗忖着:“能夠不動聲色的影響別人的想法……真是一種恐怖的天賦啊。”
正在向蘇施君做報告的研究員顯然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四周壓力的變化。
這讓他後續的陳述流暢了許多。
直到這位幸運的研究員做完報告,離開辦公室,鄭清終於把目光從玻璃櫃上挪開,轉頭看向坐在辦公桌後的女巫了。
“你是所長?”鄭清忽然想到剛剛那位研究員的稱呼,忍不住問道:“升維實驗研究所的所長?”
“是副所長。”蘇施君歪着頭,解釋道:“教授聯席會議那些老傢伙因爲沒有辦法無視我大巫師以及月下議會上議員的級別,所以只能多加了一個頭銜……實際上完全沒有實際意義,我的職權範圍仍舊被限制在這間實驗室裡。”
“真厲害。”鄭清發自內心的稱讚着,但立刻又好奇道:“但是你平常不在學校也沒關係嗎?”
“什麼?”蘇大美女忽閃着眼睛,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你平常都在月下議會,或者其他地方忙碌,不在學校,能管理好這麼大的實驗室嗎?”鄭清費力的組織着自己的語言。
在一位大美女面前,想要保持敏銳而且有邏輯的思路,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這個實驗室,我也是剛剛從教授聯席會議那裡接手的。”蘇施君終於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微微一笑,解釋道:“而且,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學年我應該都會在學校裡呆着了……月下議會費了那麼大力氣,不是讓我來度假的。”
鄭清立刻瞪大了眼睛。
“哇哦!”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如果學校裡那些傢伙知道這個消息,怕是會高興壞了。”
年輕的公費生似乎已經預見到他認識的那些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反應了。
“所以,你要幫我保密。”蘇施君眨眨眼:“除了幾位教授之外,你是唯一知道這條消息的學生……”
鄭清立刻伸出手,沿着嘴巴扯了一下,做出拉拉鍊的動作。
“提到保密,你還要注意這個……”蘇施君抓着羽毛筆,指了指公費生的腳下:“以後儘量不要經常去太陽底下,避免被人發現這個異常。”
鄭清低下頭,看着自己光禿禿的腳下,略微感到一些憂傷。
失去影子,總讓他感覺彷彿少了一層防護似的,讓人有點不太適應。
“被人發現會有什麼後果,”年輕的男巫聳聳肩:“難道他們會把我綁在十字架上燒死嗎?”
“這個笑話很有趣。”雖然這樣說,但蘇施君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失去影子的保護,你在太陽底下眩暈或者中暑的概率會略微增加……至於被其他人發現,雖然不會把你掛在木頭樁子上燒死,卻難免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沒有影子……不會影響我的學業嗎?”與可能遇到的麻煩相比,鄭清更糾結這件事:“我的意思是,沒有影子,會不會影響我施展魔法,使用咒語?”
“你見哪個巫師是憑藉影子長生不老、飛天遁地的?”蘇施君反問。
鄭清頓覺很有道理。
但又覺得她是在避重就輕忽悠自己。
“……那我的影子最後會怎麼辦?!”
“如果你的投影沒辦法衝破那些二維世界,而是一直在裡面廝混下去的話,很大可能性會漸漸迷失掉自我,成爲別人作品裡的影子。”
“如果他能夠衝破二維世界……那你就賺翻了,最少,你也能獲得一位超脫者領悟的人生真諦。當然,二維世界雖然相對低端,但那裡的經驗也非常有借鑑意義。”
說到這裡,蘇施君蹙着眉,忽然放下手邊的工作,拉開桌邊的抽屜,翻了翻,找出一個紅色的筆記本,然後打開,推到公費生的面前。
鄭清向前走了兩步,低下頭。
筆記本略顯枯黃的紙上,用清秀的筆記寫了兩段隱晦的話語:
“……當我需要穿越…黑暗隧道時,我在視覺上遇到了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自己。無疑,這是我的影子。我所需要做的,就是盡我可能地去準確地、坦率地描述這個影子。不是選擇視而不見;不是從邏輯上分析它;而是把它視爲完整自己的一部分去接受它。儘管這樣做不會讓影子失掉它的力量……你必須吸收你的影子,在不失去你作爲一個人的前提下,視它爲你的一部分。”
“……因爲如果不這樣,不久,你的影子就會變得越來越強,而它終究會在某一天來到你門前,叩擊着,低聲說:‘我,回來了。’”【注】
兩段話並不長。
但其中卻蘊含了大恐怖與大機緣,令人讀之毛骨悚然。
“給你推薦一篇作品,歐登塞的大巫師漢斯·克里斯汀所寫的《影子的故事》……這是他在第一大學的博士畢業論文通過後,爲貝塔鎮郵報撰寫的一系列文章之一。”
“非常,非常耐人尋味。”
鄭清翻看着筆記本上那些略顯陰沉的字眼,咕噥道:“……我不知道學校竟然還有博士這樣的學位……博士是什麼,是大巫師嗎?”
“不,並不是。”蘇施君非常溫和的解釋道:“博士只不過是一些資深的研究員,在某個領域取得非常非常出色的成績,而獲得的一種學術榮譽罷了。本質上,他們仍舊是註冊巫師……當然,與一般的註冊巫師相比,他們在相應領域的發言或觀點往往能夠得到大巫師們的認同。”
公費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將那個筆記本收了起來。
“它還要在裡面呆多久?”他換了個話題,轉而指了指鍊金儀器上的玻璃櫃。
自從波塞冬進去後,整臺儀器除了偶爾亮起的符文陣式以外,再也沒有一絲動靜。就連玻璃櫃裡的霧氣都不見一絲翻滾。
這不由讓人擔心。
“很快……不會影響你吃午飯的。”蘇施君微微一笑:“也不會耽誤我們後面的談話。”
“談話?”鄭清悄悄嚥了口唾沫。
他有種感覺。
似乎這纔是蘇大美女把自己招來的真正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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