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叮噹耳朵的印象中,老祖宗是隻非常特殊的大老鼠。
之所以說特殊,是因爲老祖宗的個頭與普通老鼠相比,差距不可以道里計——也許是因爲老祖宗在自己身上施加了特殊的魔法,也許只是因爲老鼠的腦子容量有限,總之,每一次覲見之後不久,叮噹耳朵都會忘記老祖宗具體的模樣。
唯有它高大的身影,深深鐫刻在這隻年歲不大的老鼠靈魂深處。每每回憶起了,總會讓它感受到那股發自內心的顫慄以及仰望感。
而今天,再一次見到老祖宗,它又一次醒悟了自己的仰望感從何而來。
“好大!”
“太大了!”
在見到老祖宗的第一眼,叮噹耳朵與叮咚耳朵兩隻穿着青馬甲的老鼠便不約而同的讚歎出着句相同意思的話語。
因爲出現在它們視線裡,坐在大廳盡頭、落地窗前那座寬大的黑色太師椅上的老祖宗,個頭足足有近一百六十公分高低。
不誇張的說,倘若老祖宗披着黑袍、遮了面孔,走在校園裡,沒有人會認爲它是一隻老鼠,只會認爲它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巫師——對於第一大學的絕大多數巫師來說,這個身高似乎並不起眼。但對於鼠族的其他成員來說,這個高度的差距就非常非常顯著了。
“注意你們的言辭!”
帶路的紅馬甲老鼠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後的兩隻青馬甲,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抱怨道:“爲什麼每隻老鼠進來都要說這樣的廢話!”
叮咚耳朵聽到訓斥後,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耳朵唰的一下貼在了腦門上,尾巴也變得僵直了,這讓它接下來走路的時候顯得跌跌撞撞,愈發有些失禮。
與之相反,叮噹耳朵則大着膽子,擡頭瞅了一眼老祖宗。
因爲它們距離那張椅子還很遠,所以叮噹耳朵非常幸運的看見了老祖宗的全貌。
映入它眼簾的,是一張巨大的,看上去有些胖乎乎的鼠臉。厚厚的眼瞼與眼袋堆疊在一起,形成了數層褶皺的縫隙,讓人很難分辨它的眼睛到底長在什麼地方;兩頰的贅肉順着法令紋的方向耷拉着,與脖子間的贅肉互相擠壓,讓它看上去長了三五層的下巴。
老祖宗披着一件黑色的長袍,鼓鼓的肚皮將袍子撐出一個有趣的弧度。袍子外面,他還穿了一件白色的馬甲,只不過與其他老鼠的馬甲不同,老祖宗穿着的馬甲沒有係扣,是開襟着的——這並不難理解。畢竟擁有那樣壯觀的肚皮,正常的馬甲都很難繫上釦子。
此刻,它正腆着肚皮,雙手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安安穩穩的坐着。十幾只藍精靈捧着筆、墨、紙、硯、以及文件、印鑑等各色書房工具,伺候在左右,還有兩隻穿着紅馬甲的老鼠站在老祖宗的肩頭,小聲向它彙報着工作。【!~ &…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三隻老鼠排着整整齊齊的隊伍,依次來到老祖宗的腳邊,親了親他的尾巴尖。
“唔,來啦?”
太師椅上,鼠仙人——這是鼠族老祖宗在第一大學公文卷宗中的正式稱呼——低着頭看了一眼靠近他腳邊的兩隻穿着青馬甲的老鼠,語氣顯得很和藹:“聽說你們在外面遇到了一隻會說話的黑貓?”
“是的,老祖宗!”
叮噹耳朵立刻勇敢的舉起爪子,大着嗓門,語速飛快,吐字清晰的將自己與那隻黑貓交涉的故事重複了一遍——包括它如何在樹上與貓**涉、如何勇敢的走下大樹、走進貓羣之中與那隻紅眼睛的可怕黑貓交談。
其間還夾雜了它利用語言技巧,從某個矮個子巫師手中賺取幾粒亮晶晶石頭——爲了加強說服力,它還將那些幾粒小鑽石用黑絨布託着,呈送到老祖宗面前——以及它與黑貓進一步加大商貿交流的計劃。
臨末了,它還用華麗的辭藻,描述了一番自己與那隻試圖跟蹤自己的黑貓鬥智鬥勇的過程,尤其突出它臨危不懼,大義凜然痛斥黑貓的形象。然後這個小故事以黑貓被它點燃的‘穿雲箭’嚇的落荒而逃而結束。
“但是,我所有的遭遇都是有價值的!就像老祖宗之前說過的‘這個世界上,最有價值是寶物就是信息’……而我今天就帶來了這樣的信息。”
在做最後的總結陳詞時,叮噹耳朵舉着一粒亮晶晶的小鑽石,目光灼灼的環顧左右:“那隻黑貓還有跟它一起的巫師想從我們這裡收購食屍甲蟲。”
“食屍甲蟲!那些在地下世界氾濫的小蟲子,我們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一千隻!一萬隻!甚至十萬只!這些蟲子在我們的世界,並不比一羣蜘蛛更美味。”
“但是我們可以用這些廢物,從黑貓,或者巫師們手中換取一些未開化的鼠類,以及大量的,亮晶晶的寶物!”
“還有比這更划算的生意嗎?!”
原本侍立在太師椅左右的紅馬甲老鼠們,目光追隨着那顆閃爍着美麗色彩的小石頭,不約而同的點着頭,搖着尾巴。
叮噹耳朵滿意的抖了抖鬍鬚,微微鞠躬,然後畢恭畢敬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它之後,叮咚耳朵也結結巴巴的描述了一遍自己的故事。
當然,與叮噹耳朵相比,叮咚耳朵的故事就有些悽慘了。無論是裝死被森林貓捉去,還是逃跑被布偶貓壓住尾巴,都讓它在自己的故事裡顯得有些悽慘——所幸它憑藉不錯的打洞技巧戲弄了一番貓羣,讓它或多或少賺回了一點印象分。
兩隻穿着青馬甲的老鼠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後,屋子裡一時陷入沉沉的安靜之中。
鼠族的老祖宗坐在它那寬大的太師椅上,一動不動,彷彿睡着了似的。
許久,它的腦袋才微微動了一下。
“很有趣的經歷……也許你們的選擇是對的。”鼠仙人的鬍鬚微微垂下了一些,聲音顯得有些渾濁,它嘆着氣說道:“真是可惜。因爲天賦不高,以前我一直沒有好好學習占卜術……否則現在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說罷,它又沉默了一段時間。
“說人話的黑貓……還有一雙紅眼睛。”鼠族的老祖宗眼睛仍然閉着,腦袋卻不由自主微微仰了仰,似乎想擡頭看向天空。
橘黃色的火苗在荷葉燈盞間歡快的燃燒着,跳躍着,不時發出噼啪的小聲炸響。
“難道又有人選擇了這條道路?”它喃喃着,沉默着,良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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