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沒有猜錯。
就在助教團與宥罪獵隊被困在某個‘沙箱’世界裡的時候,沉默森林裡,四條黑色的身影正在‘抱頭鼠竄’,躲避半空中時不時激射而來的咒語打擊。
之所以在‘抱頭鼠竄’上加單引號,是因爲這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形容詞,而是一道魔法。就像‘桃之夭夭’一樣,‘抱頭鼠竄’也是一種古老的、用於戰略撤退時的魔法。
只不過這道魔法在使用的時候,具有非常大的侷限性——有且只有帶鼠族血脈的生物才能完整施展出來。
而眼下,那四條黑影之中,恰好就有這麼一位存在。
“向左,左偏十五度,四分之一頻率,前進九十一步……注意,前面有守護大陣的一個節點,注意避讓!”
“轉向!轉向!偏右三度!那個小娘皮又丟下來一串雷咒!併合步,左二拖右一,繞一個小弧度,不要被雷劈到了!”
“更改頻率!更改頻率!四分之三頻率,急速前進一百二十五步,然後恢復原頻!”
“娘希匹,學校外面罩的這個殼子真讓人惱火!”
躥在四道黑影之首的那隻圓滾滾的肥老鼠一邊語速急促的指揮隊伍躲避第一大學守護陣法的‘查殺’,一邊嘀嘀咕咕,嘴裡叫罵不止。
非一刻,它們終於躥進了一小片空地之中,停下了腳步。
“歇一歇!”胖鼠大叫着,止住步伐:“這是我之前設置的一個‘安全域’,雖然面積不大,防禦能力不強,但也好歹能拖一陣子……讓我們喘口氣。”
說話間,這隻胖鼠裹着身上那條厚實的黑色大氅,在積雪中就地一滾。等它重新站起身的時候,身形已經倏然漲大了數倍,原本標準的老鼠模樣也隨着淡化不少,變得更像一位尖嘴猴腮的巫師了。
當然,這位‘巫師’嘴角仍舊長了幾縷鼠須,身後也依舊拖着一條長長的鼠尾。
“這些是佛肚竹嗎?”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背對‘鼠巫師’,彎着腰,打量着這片‘安全域’的邊界,饒有興趣的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種竹子只適合生長在溫暖溼潤的地方……而且它們不耐寒的吧。”
“眼光不錯!”鼠巫師顯然很高興有人注意到這種細節,立刻津津有味的解釋起來:“這是族裡研究出來的最新品種,以佛肚竹爲基礎,衍生出來的耐寒、耐乾冷的新竹種……竹子身上天然生長了隱匿氣息、隔絕火、雷的符紋,用來當‘籬笆’是再好不過的了!”
“嚯……聽上去確實不錯。”瘦高巫師讚許的點點頭,站起身,轉頭看向鼠巫師,提議道:“那麼,二十玉幣,我可以讓這些竹子進流浪吧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場……如果你願意籤一份保底銷售合同,流浪吧甚至可以免除你的手續費!”
說話的瘦高巫師,正是流浪吧的主人,貝塔鎮裡那位著名的流浪巫師。
聽到流浪巫師的報價後,鼠巫師勃然大怒。
“見鬼!”它喊道:“你這是搶劫!如果我把這些竹子賣給第一大學,每年光專利費就能拿的手軟!你竟然還想讓我掏錢……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前提是,第一大學願意收你的竹子。”流浪巫師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他那慣有的假笑,然後用熟悉的油滑腔調說道:“據我所知,第一大學對地下鼠族各種嚴防死守,對待你們甚至比臨鍾湖裡那些臭烘烘的魚人還要嚴苛……如果不是今年學校卻人手,你們想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校園裡,恐怕還要一百年的時間吧。”
“更不要提,我們現在還在被第一大學的守護法陣攻擊。萬一真被那座法陣捉去一縷氣息,不要說這幾棵竹子了,就算你在第一大學地下建立的小王國恐怕都會立刻崩潰。”
這不是危言聳聽。
鼠巫師——或者說鼠仙人——聽到流浪巫師的分析後,重新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但很快,它便重新擡起頭,怒氣衝衝的看向另外一位同伴。
“米爾頓!你還沒解釋到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它身後的長尾巴用力一甩,在雪地裡砸出一條深刻的塹痕,然後身影一閃,便出現在米爾頓公爵面前:“爲什麼月下議會連一個大巫師都沒來!爲什麼蘇施君會得到第一大學守護陣法的加持!難道你們打算兩頭下注嗎?”
“蘇施君是蘇施君,卡倫是卡倫,不要混爲一談。月下議會原本就不是鐵板一塊。”米爾頓公爵陰沉着臉哼了一聲,繼而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補充道:“至於兩頭下注……議會裡的哪一張椅子,不是在兩頭、甚至三頭、四頭下注?就說你創造的鼠族,如果我沒記錯,也是一邊在爭取第一大學的正式編制,一邊天天向月下議會提交議員身份評議。更不要提今天的這場行動了。”
話是實話,但並不適合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
聽到它的話,鼠仙人的的眼神立刻陰沉了下去,連帶着它的胖臉又跟着鼓了幾分。
“至於月下議會爲什麼讓我來……也許議會覺得今天這場行動,有我參加就足夠了。”米爾頓公爵雖然不是大巫師,卻也有不遜於許多大巫師的獨特能力,這讓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充滿了底氣:“只要目的達到了,大巫師或者不是大巫師,又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重大。”流浪巫師打斷米爾頓公爵的話,用一種罕見的強硬口吻說道:“今天這場行動不是一次普通的行動……這場行動這關係到我們黑暗議會未來能否真正崛起,能否與超越月下議會,真正與第一大學平起平坐的關鍵……不容有失。”
米爾頓公爵眯着眼,對流浪巫師的這番話不置可否。
流浪巫師似乎也覺察到自己的語氣稍微有點重,對於一位月下議會上議員,或者說吸血鬼大族的族長來說,稍顯失禮。
但他並沒有補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