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忘書聞言收拾藥箱的手不禁一頓,俊逸的面上竟有一絲猶豫。
“怎麼了?還在生氣?”
蕭忘書搖了搖頭轉換話題道:“你和阿尋和好了?”
“我們又沒有吵架。”
“你不怨他利用你了?”說這話的時候蕭忘書特意直視着孟夏的眼睛,似乎迫切的想要從裡面判斷出什麼一般。
孟夏聞言一笑,坦蕩蕩地擡起頭來任由蕭忘書打量:“冷靜下來也就想明白了。賜馬這事看似是皇后和太子一手主導,其實這後面之人究竟是誰我們也不難猜到。還記得那句話麼,我進宮時王喜公公帶給我的那句話,說是皇上讓我小心。其實這句話不是說給我聽的。”
“嗯?”
“這句話是說給陸尋聽的,皇上想要看看陸尋會爲了我怎麼做。”
蕭忘書眼睛微微一眯,思索了一會道:“阿尋明明有任務卻因爲這句話趕了回來,甚至爲你起身斬殺了陛下愛馬。”
“你若是皇上你會怎麼看?”
“阿尋在意你。”
“是。在皇上和太子看來若陸尋在意我,那麼我便就是陸尋的軟肋,必要時任人拿捏以限制陸尋。”
蕭忘書倒是沒有想那麼多,現在聽孟夏說來竟覺得有種沒來由的驚心動魄:“所以當你提出不拆機關時,陸尋也才順了你的意做出了這樣的姿態?”
“他拿捏的很好,就連我都誤會了他。只怕皇上現在也會以爲陸尋表現出來的在意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蕭忘書聞言沉默了良久,孟夏的眸子過於清明,讓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內疚感慢慢地浮上了心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壓抑地開口道:“孟夏,你在懸崖邊時阿尋便想救你,是我……是我攔住了他。”
“所以呢?”
“你不生氣?或者罵我兩句也行。”
孟夏卻是失笑地緩緩搖了搖頭道:“罵你我還嫌累呢。”
“你就沒想過若是陸尋來不及救你,你會怎麼樣麼?你爲什麼不生氣?”
“怎麼做?很簡單不是嗎?不就是一條腿嗎,我還捨棄的起!”
“你!你居然打算斷腿自救?”蕭忘書有些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笑話!我缺條腿難道就不是我了?蕭忘書,實話告訴你,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依賴着別人來救!”孟夏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點冷,與剛纔淡淡微笑的模樣完全不一樣,這樣的孟夏強勢,狂傲,甚至帶着點咄咄逼人。
蕭忘書靜靜地看着孟夏,這是他第一次這麼仔細的去打量眼前這個女子。纖弱的身材,好似風一吹就會倒一般,可是就是這具纖弱的身體裡卻彷彿蘊含着摧毀衆生的力量。他發現他好像第一次看清她,第一次去認真記住她的樣子。
蕭忘書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笑,那種發自內心的笑,他聽得自己說道:“我好像明白阿尋爲什麼會選擇你了。”
孟夏聞言回了蕭忘書一個淡淡的笑意。
“那今天的事情便算扯平了,我也不追究你騎馬胡來的事,但是你必須得乖乖的呆在藥廬養傷。
我再說一遍,你這傷不好好養着,你這條腿廢了也不奇怪。”蕭忘書輕咳了一聲,故意板着俊逸的面容說道。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養着。”
見孟夏那模樣似乎有些敷衍,蕭忘書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小周見狀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忙幫襯道:“蕭大夫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看着主子的。”
蕭忘書這纔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孟夏的房間。
“主子,蕭大夫也是關心你。”
“我知道啊,但是就算我想好好將養,皇后和太子那邊只怕不會那麼容易答應。”孟夏眼睛微微一眯,不過語氣裡卻沒有太過沉重。
就在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孟夏向着小周點頭示意後,小周便快步走到門邊輕問了一聲:“誰?”
“趙毅。”
小周聞言這才快速打開了門,卻不想見到趙毅現在這個樣子時還是嚇了一跳。但見趙毅那身黑衣上滿是塵土不說,那張俊朗的臉上居然還帶着傷,傷口看着還很新,剛剛結了痂橫亙在眉頭。
“怎麼回事?”孟夏也是眼尖,一見趙毅如此狼狽下意識的就要走過去,卻是忘了自己腳上還有傷,一個不察就從軟榻上摔了下去。小周雖然看見了奈何實在有心無力,好在趙毅反應迅速,只見他猛地一個閃身,下一個瞬間便出現在了軟榻邊上,一把將孟夏扶到了軟榻上。
“主子,你這傷……”
孟夏擺了擺手:“這個一會再說,倒是你怎麼回事?還有其他傷口嗎?”
“今天從齊樑兩國邊境線回來時,不小心被傷了,並無大礙。”
孟夏向着小周招了招手,小周立馬善解人意的幫趙毅搬了一個板凳前來,待趙毅坐下後又捧了一杯熱茶遞了上去,有些靦腆地開口道:“趙大哥,請喝茶。”
“謝謝。”
“居然有人能傷到你。可看清對方是誰了?”
“是齊國的太子蘇幕遮。”
若說剛纔孟夏只是有些好奇所以隨口問問的話,現在孟夏卻是真的上心了:“蘇幕遮?呵,不是盛傳他抱病在府,所以此次風雲會纔派了蘇天銘過來的麼?有意思。”
“蘇幕遮身手矯健,不似身體抱恙。”
“事有異必有妖。”
“要查麼?”
“暫時不用。”孟夏緩緩搖了搖頭道,“這次讓你去齊國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趙毅的面色忽然變得十分認真,他確定了周圍確實並無其他人之後,這才小聲開口道:“聯繫到主子當年送到齊國去的人手了,其中有一個叫雲秀的女子還順利潛伏到了蘇天銘身邊,成了他側妃。”
“你是說雲秀?”孟夏有些驚訝的擡高了聲音,隨即又馬上反應過來恢復了冷靜。
“主子,雲秀有什麼特別嗎?”小周很少見孟夏那麼大驚小怪的模樣,所以難免有些好奇。
“雲秀這個名字你們可能覺得陌生,但是她的另一個名字你們一定都知道,玉蝴蝶。”
趙毅聞言不禁一愣,轉眼一看小周竟是臉紅了,不禁又覺得有些好笑,
只好自己開口接道:“是那個喜歡……咳,喜歡寫小豔本、畫春、宮圖的怪盜麼?”
“對,就是她。她帶來什麼消息了?”
“雲秀說蘇天銘娶進府裡的女子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便是所有人都長得與他那死去的青梅竹馬相似,主子若是要有所動作,可以從這裡突破。”
孟夏聽完這話陷入了沉思中,許久她才勾脣一笑道:“兄弟們,是時候要有些人血債血償了!”
“要怎麼做?”
“小周。”
“到。”
“你去蕭忘書那裡尋一個可以遮擋人傷痕的藥方,我有大用處。”
小周連聲應下,卻還是有些疑惑地小聲問道:“可是主子爲什麼不要去除傷痕的藥方呢?”
“呵,我可還沒有那麼好心。”孟夏冷笑一聲回道。
小週一聽這話難免有些怯怯地望向趙毅,孟夏一見頓時明白了小周這是當作去爲趙毅求藥方了,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戳了戳小周的腦袋道:“你想什麼呢?這不是給趙毅的。”
說完孟夏側身從自己不遠處的藥箱裡翻找了一陣,然後將一個褐色的瓶子丟給了趙毅:“拿去,比金創藥好管用,保證不留疤。”
“主子,不用了,我不在意。”趙毅忙擺手道。
卻換來孟夏不滿地一瞪:“你不在意,小周在意。”
說完,孟夏卻是自己先笑了起來,看着羞的滿臉通紅的小周逃命一樣的奔出屋子裡,孟夏更是笑的還捶了捶自己身下的軟榻:“哈哈哈哈,小周真好玩。”
趙毅無奈地搖了搖頭,卻還是將藥瓶收了起來。
“趙毅,你去聯繫花間,我要讓整個京城的人知道今天騎術比試上出的問題與太子和皇后脫不了干係,當然不用太直白。”
“是。”
“至於謝雲那邊,看來是時候陪她好好玩玩了。”孟夏的眼睛一眯,露出一個有些寒冷的笑意。
“要怎麼做?”
“今日出此紕漏,皇后和太子勢必對謝雲極爲不滿,而謝雲肯定也急着想辦法修理他們之間的嫌隙。趙毅,研墨,我要寫信。”
“是。”趙毅飛快地奔到書案前研墨,然後又搬了一張小几放在軟榻上後,這纔將紙筆拿了過來。他本來還有些好奇這個關頭孟夏會和誰寫信,卻在看到孟夏洋洋灑灑的寫下的那些內容後表示深深服氣。
“看來你知道我要幹什麼了。”
“主子現在幫謝榛獲得皇后和太子信賴,便是在恨恨地踩謝雲。”
“我要讓她痛苦,憤怒,卻又無計可施,我就是要她沒有尊嚴的象一條狗一樣來求我,求我幫她。而我,則爲她準備好了做好的舞臺。”
“舞臺?”趙毅不解。
“人生謝幕的舞臺。”
趙毅見孟夏目光幽森,竟覺得自己背脊莫名地發涼。
“去找謝府找青嵐,要她將信送到謝榛手裡。”
“可青嵐不是謝雲的侍女麼?若是她被發現只怕……”
孟夏卻冷笑一聲:“幹我底事,再說她精明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