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以外,有一道深不可測的大溝壑,那是西天帝最初建國的地方。
有一座甘山,甘水從這座山發源,最後匯聚成了一片甘淵。
一少年,立在甘淵旁,似乎是在擺弄什麼。
虎身白翼的異獸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了他面前,落地一瞬,化爲挺拔的俊朗少年。
驕傲的氣息四散開來,驚動了一臉認真的少年。
立在甘淵旁的少年,名顓頊,年幼時期,被少昊收養,而且教其琴瑟。
顓頊擡起頭,看着他,揚了揚脣角:“你來了……”
他申請冷硬,略顯鄙夷地看着顓頊:“你又是在做什麼?”
顓頊說:“你又準備破壞什麼嗎?不過這一次,似乎沒什麼好破壞的,因爲我只是在思考時間。”
他說:“我把你用過的琴扔在了當年的那道大溝壑裡。”
顓頊有些無所謂:“扔了便是扔了,不過,你也別太放肆了,神人就該有神人的樣子啊……”
“顓頊。”
“什麼?”
“聽說你要回去繼承帝位。”
“嗯,大概是吧,我走了之後,你可不要隨處惹事,莫要讓你父親煩惱了。”
“什麼叫隨處惹事?與你何干?我只是在做我認爲正確的事情。”
“你認爲什麼是正確的?惡嗎?善也好,惡也罷,其實都沒有什麼分別,你只是在追求你自己的快樂而已,然而快樂是會隨着時間發生改變的。”
顓頊繼續說:“也只有漫長的時間長河,能夠將你衝動暴戾的本性磨去,將你變成真正屬於你自己的樣子。”
他沉默不語,不明白什麼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樣子。
他只知道,比起顓頊,自己貌似的確不是一個好兒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少昊是他的姓氏,但是他卻沒有選擇承擔這份責任。
顓頊離開不過一年,他便因爲“作惡多端”“惹是生非”被父親和當時舜帝貶至大荒邊境。
守在大荒的日子比他想象的無聊,他什麼也做不了,只好去打擾那些大荒的居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已經喜歡上了那種看到他們害怕的表情。
不管是大荒的普通居民,還是大荒之外的魑魅魍魎,他們都會對他露出畏懼的神色。
他想,這可能是唯一的樂子了。
神人有神人的驕傲,而別人的臣服,就是大大地滿足了他的驕傲。
可是,這麼多年來,都做着毫無新意的事情,對他來說,還是很無聊啊……
他躺在樹幹上,躲藏在樹蔭之間,慵懶地睡着午覺。
樹下的小溪發出潺潺的流水聲,雀鳥嘰嘰喳喳,不但沒有打擾到他,反而更催他入睡。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他終於是醒了過來,大樹底下,忽然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毫無節奏感。
他趴在樹幹上,撥開樹枝,低頭一看,便撇見了正在溪水裡洗澡的年輕大荒少女。
她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嘴角掛着溫暖的笑容,似乎很是舒適。
他鄙夷地輕笑:“呵,淫-亂的大荒人類!”
不經意間一個動作,十幾片樹葉便撲簌簌地掉了下去。
溪水中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什麼,猛然擡起頭:“是誰?”
說話的同時,已經伸手掩住了自己的身體。
他一動不動,保持冷靜。
少女只好從水裡抓出一塊石頭,用力向樹上扔了過去。
他不願意在一絲不掛的大荒少女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索性變成了一隻白色的小老虎,從樹上摔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少女驚叫出聲,什麼也不管,匆忙跑了過來,然後便將他摟在了懷裡。
“小乖,你怎麼到樹上去了?摔下來疼不疼啊?”
他表示,自己是想要跑的,只是真的沒想到,她動作這麼快,話說小乖是怎麼回事?這傢伙很喜歡隨便給人起名字嗎?
少女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什麼傷口之後,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索性就這麼抱着它回到溪水裡,繼續洗澡。
他嘴角抽了抽,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對她張開了嘴巴,牙齒鋒利。
然而她一點也不畏懼,抱着他的身體給他洗澡,在他高貴的身體上擦來擦去。
他現在可是老虎啊,老虎!她以爲是兔子嗎?
非常悲慘的是,他竟然還什麼都做不了,已經決定了要掩飾自己的身份,難道要在這個時候暴露嗎?
半途而廢,功虧一簣可不是他的風格。
所以他忍了下來。
“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小東西在偷看,不過你到底是怎麼到樹上去的?”
“誒,算了,不想了,管他的呢!”
“洗香香之後,我們就一起回家好不好?從此以後跟着我好不好?”
他的內心有些崩潰,原來大荒的女子都如此愚鈍。
不過,跟着她混是怎麼回事?
他可是高貴的神人,哪怕被貶到了大荒,甚至說是發配到這裡,守着大荒邊緣的那道防禦線,但是他終究還是神人。
他可不會就爲了在她身上蹭幾下就這麼墮落。
於是,等到少女洗完澡穿衣服的時候,他拔腿就跑。
他發誓,自己會忘了這一切的,他還是那高貴的神人。
那一次,纔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
兩個靈魂的第一次交集,一切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會再一次遇見她。
她氣勢洶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彷彿準備爲別人討個公道。
他以半完全的異獸狀態出現在她面前,不僅沒有嚇到她,甚至還有一點遭到了她的鄙夷的感覺。
身爲神人,他很憤怒,但是他始終還是欣賞她的,因爲,她的身上,好像有着特別的力量在吸引自己一般。
很好,竟然有大荒人膽敢在他面前肆無忌憚。
很好,她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了。
至於後來的後來,他已經忘了自己關注她多久了,她的一生,彷彿都很短暫,她的生老病死,似乎都來得太快。
還真可惜啊,都沒有一個人,能夠長長久久地陪在她身邊。
這種感覺,在他的心裡逐漸蔓延,直到最後,已經徹底演變成了——想陪在她身邊。
守着這個靈魂,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