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芍和紫韻走後,她派梨子去喚了蘭娘子來。
人來了一看,容貌身姿當真都是頂標緻的,不是紅芍和紫韻可比,可惜濃妝豔抹,穿着打扮也只管極盡奢華,衣料是紅粉貼金的緞子,頭上滿是金飾,兩雙細腕帶着滿滿的金玉環鐲看着好不沉重。美人兒她見過,陳嬌兒不就是一個,整日裡白衣飄飄,不被逼得破功都能很好地裝出一副盈盈淺笑,叫人見了都要贊她仙女之姿。相比之下這蘭娘子就成了庸脂俗粉,太過招搖。就是臉上堆滿了笑意,也只叫人看了就覺出假。
不比紅芍和紫韻,蘭娘子進了屋來只是向她福了福身子,不等她開口便兀自起身向她近前來。到了近前站定,蘭娘子自個兒帶來的兩名貼身丫鬟其中一人已經倒了一杯茶送到蘭娘子手邊。蘭娘子接過,這才跪在她面前,道:“妹妹見過姐姐,請姐姐喝茶。”
她剛伸手接過茶杯,不等喝上一口,蘭娘子已經起身,伸手又從另外一名丫鬟手中接過一個錦盒,本是要遞送給她,見她還沒有放下茶杯,便直接放到了她身側的桌面上,道:“這是妹妹的一點心意,還望姐姐喜歡。”
她本是要喝一口茶意思意思的,但對方如此她也就省下了。放下茶杯,她看了梨子和梅子一眼。梅子近些,首先上前來,幫她掀開了錦盒,然後用雙手託着,給她看裡頭是何物。
是一對兒開口金環,不管樣子如何,剛剛錦盒落桌她已經聽出分量可足。
她擺了擺手,梅子便蓋上錦盒,拿去後頭收好。然後她又用眼神示意梨子來桌上取過她事前備好的紅包。梨子雙手遞送到蘭娘子的面前。蘭娘子見她沒有直接將金環戴到手上,甚至都沒伸手碰一碰,面上已隱隱透着些不悅,此時見是梨子遞紅包給她,她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側了側身子,也叫自個兒的丫鬟去接。
她本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她坐着,蘭娘子站着,她不好伸手遞送,才叫梨子幫她。而蘭娘子送的那對兒金環,她打眼一看就覺着不太合她的尺寸,就算勉強戴上,估摸着也勒肉,所以才直接叫梅子拿到後頭收好。卻似乎是叫人家誤會了。
她可沒打算一上來就得罪了這位,無奈一笑後起身,拉過蘭娘子一隻手,親自向側座送了送,道:“妹妹快請坐下說話吧。”
見她給了個好,蘭娘子面上又是燦爛笑容,知道說了句好話:“姐姐先請坐。”
她坐下後,不用再請,蘭娘子就在側座坐了。
她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道:“妹妹有心了。那對金環很美,可惜姐姐這手腕怕是戴不得。還是多謝妹妹美意。”
蘭娘子一愣,一雙眼睛在她手腕上游走一圈,臉上沒忍住露出些竊笑,“咳!”但她很快清了清喉嚨,沒叫那竊笑徹底漏出來。
誤會解清,蘭娘子心頭不快散去,臉上的燦爛笑容也似乎真了些,道:“是妹妹疏忽了。看姐姐手上除了昨兒皇后娘娘所賜玉鐲外再無它物,這髮髻上也只戴着木釵,想來也是姐姐不慕金銀。等妹妹他日尋得了更適合姐姐的,再給姐姐送來。”
蘭娘子說完,她一個丫鬟居然作勢要去後頭找她先頭送的那對金環。要收回去?梨子和梅子沒叫那丫鬟往後走,攔了下來。
她有些無語,失笑道:“不必了。這對兒金環的心意姐姐已經領了。”
蘭娘子有些驚訝道:“姐姐也不能戴,就藏着?”
“妹妹的心意,姐姐自當珍藏。”她點頭道。
“哦,這樣啊,那好吧。”藍娘子歪了歪頭,她那丫鬟也就退回了她身側。
看起來,這蘭娘子倒也不是捨不得那點金子,不過真是想着她不能佩,空放着豈不是糟蹋了那對金環,纔想收回另送它物。腦瓜子好像還滿直的,真是……
她忽然覺得,四皇子未必是不信任這蘭娘子,只是掌家的事有粗有細,真不適合她幹就是了。偏偏這蘭娘子脾氣嬌縱,這纔是要紅芍和紫韻做大一些,好能叫她服氣由二人掌家。但只是活計都叫紅芍和紫韻做了,這蘭娘子無論是穿衣打扮還是送禮手筆上都可見四皇子待她不薄,估摸着本身帶進府來的也是可比豐厚嫁妝。沒準她還給紅芍和紫韻送過大禮,怪不得紅芍和紫韻也向來不曾對她薄待。一是看在拿人手軟的面子上,二是看她傻不必費心。然而傻女人神馬的,尤其是長得美又一心歡喜自個兒的傻女人,男人有時候也吃這套。看來從前四皇子雨露均沾,還是給紅芍和紫韻留臉面呢。
爲了確定,她試探道:“這時候也快近午了,不知妹妹可是餓了?我這兒還有些糕點,妹妹不妨先和我吃些。”
昨日大婚,她屋內還留着許多糕點,都是墨香樓特意做的,模樣精緻,味道也不在話下。她說完,梨子和梅子已經搬過兩碟來分置到她和蘭娘子桌面。她取了一塊當真吃了起來。蘭娘子一看自己面前的一盤有些油膩,立即皺眉搖了搖頭,道:“妹妹還不餓,姐姐吃便是。”但是拒絕完了,蘭娘子卻偷偷嚥了咽口水。
她哪裡看不出蘭娘子是顧着自己身材,纔不碰這些糕點。不過這都是她一番好意,蘭娘子也能直接拒絕,都不做做樣子咬上一口。她徹底放心地失笑搖了搖頭。
真虧得紀中書能養出這樣一個小公主似的女兒來,全然推翻了她事前的預計。也是她先入爲主多心了,這蘭娘子不是心思重笑容假,只是臉上脂粉太厚,才顯得笑容有些僵硬。而她也不是看陳嬌兒風頭更甚就急着討好,只是不曾多想,陳嬌兒先召喚她,她就去了。看她送給兩頭的無論是玉鐲還是這對金環只用金錢衡量可都是價值不菲不分伯仲,分明是用金錢討好人心慣了,怎麼名貴怎麼送總是沒錯。
就是不知這位紀中書是性子真也憨厚拿這一手疼寵出來的好女兒沒辦法,都不曾想過女兒如此脾性不適合皇家呢?還是大智若愚,當真有心,一切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呢?身爲朝中大員,能常伴聖上那位笑面狐狸,很難不是後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