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應昊是出於責任,她也是出於一份同情和感恩,都曾想過或現在正想着爲陳氏珍兒報仇。但嬌娘已經自食惡果,不如,就讓過去的過去。她會替代陳氏珍兒好好活着,也希望真正的陳氏珍兒在天之靈能夠得以安息,及早投胎轉世,下一世能過得健健康康幸福美滿吧。
應昊想,若是那從前的陳氏珍兒,癡傻了大半生,現在變成這樣,幸或不幸,也都不是應昊能夠猜測的。不如就按照她的想法,逝者已矣。
因爲心連心,應昊也終於真正得知了她的心結所在。
前世,以爲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的唯一一次愛戀,是初戀,也滿以爲是歸宿,結果不但被拋棄,更被害得屍骨無存。這一世,帶着前世的記憶,她依然渴望着愛,但再也無法,不敢飛蛾撲火。她慫,慫得只有對方先付出火熱唯一的愛,她纔敢喏喏地邁出一小步、再一小步……一旦中途被她發現對方的愛火小了,她就會擔憂着那火會熄滅,立即退開大大的三步。她只是出於自保。
從前的應昊,不知不覺先愛上她了,但也從來沒有對她表現出能叫她感知到的熱度。她已經是他的皇子妃,應昊多少有恃無恐吧。纔是在每一次,遇見別的問題的時候,都選擇了先去處理那些事情,殊不知,她不說,那檔口也都很需要他。她要的是他的主動,而不是她開口要求,他才能察覺到,纔給她依靠,給她安慰。是她傻?還是他太白目?
此刻應昊聽着她的心聲,知道,她只是,覺得如果是她先開口要求的,即使他滿足了她,也像是一種施捨。她不要。她想要的……
如果一個人真心愛另一個人,把那個人當成自己最重要的,不是該會無時無刻把對方掛在心上?即使對方迷糊,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先愛上的一個也會無微不至地都爲對方設想好。因爲愛,就是不求回報的付出,只要對方好。
是啊!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愛情!
她前世受過傷,很重很重的傷。前塵往事,人物皆非,偏偏沒有了癒合的可能,只能故作遺忘。傷口隱隱的疼,卻無時無刻不在警醒着她。
這一世,她只有等到一個人,那個人可以先無條件地愛上她,對她好,好到她覺得怕是再沒有人能如他般對她好了。她纔會,也完全獻出自己的心。從此,他對她最好,她也對他最好。他們都互相把對方捧在心尖兒上,都把自己的心交給了對方。這樣,就是一輩子最美好的羈絆。
難度會太大了嗎?她自嘲地問着。她太自私了,想要對方先無條件地付出。憑什麼?
此時的應昊卻有些上頭了,想也不想地答應道,好!從今天開始,我會無條件地對你好,讓你成爲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直到你也愛上我,把心交給我,我也依然會對你好。一直、一直對你好,一輩子……
她搖了搖頭,現實地道,日久見人心,你現在說太多,很抱歉,我無法信你。
應昊皺了皺眉頭,剛想再說些什麼去辯解,她卻先一步繼續道,說到不如做到,我會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用我自己的心去體會。希望,你能所到做到。
好!她只是暫時還無法盡信他,但她願意留在他身邊,給他機會證明他所言非虛了不是嗎?而他也正是所言非虛,一定會說到做到。那麼……
最後,二人閉着眼,皆是嘴角含笑。她主動換了個姿勢,靠進了他的懷中,就如同昨兒一樣的姿勢。在這個堪堪容納二人的浴桶中,這樣的姿勢才能叫二人和睦舒適地睡一整夜。
他們都決定等。即使暫時還不能真正的合二爲一,但二人此時都生出了一種信仰。他們確信,終有一日,他能證明,她便能幸福地與他相愛。這也是一種信任吧?
圍繞着二人的冰火真氣,因爲這種信任,因爲二人心態的趨於平靜,也都收斂起了先頭的暴戾,變得溫柔了許多。雖然繼續翻飛着,但好像,已經成了保護二人的守護者。
蔣大夫繼續用真氣引導着二人,主要是幫助二人的真氣相互融合,各自取長補短,然後可以在蔣大夫的幫助下轉化爲至純真氣,好叫二人可以很好地吸收回體內。
沒辦法,此時的他們自己都還做不到,唯有叫蔣大夫多操勞了。而且,此時他們的真氣也都不在他們的丹田,並不爲他們主動所用。先前兩敗俱傷的太嚴重了,後續又因爲相互強制的吸引,他們各自每恢復一些力氣,都會第一時間去攻打對方。像是現在,若不是蔣大夫幫着,他們身側翻飛的這些真氣到了最後只會是雙雙消耗殆盡。
對於習武之人來說,這可是他們最後僅存的護體真氣,以保護他們的元神。習武之人,一旦開始凝聚內力,內力總不會徹底消耗殆盡,除非肉身……死!
唉——蔣大夫無聲地嘆了口氣。也是他們幸運,及時遇見了他老蔣啊。
眼下蔣大夫最頭痛的,是他們偏偏此時誰都離不得誰。真氣消耗過大,應昊的身體會不自覺的發燙發熱,而她,則會從內而外遍體生寒。那太過的熱氣,太過的寒涼,對他們二人本身來說也是傷害極大的。所以出於自保,他都會貪戀她的寒涼,她則貪戀他的溫暖。
相吸又相斥,真的讓人頭疼。
眼下,蔣大夫也只能是盡力,幫助他們相剋的真氣互相卸下敵意,最好是能全部轉化成無屬性的至純真氣,才能叫他們無損地重新接受利用。儘快叫他們的丹田再次聚氣,才能自主地剋制住各自真氣的暴走。可惜,怕是一時半會兒卻不足夠。
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吧?
有他老蔣在,好歹能保證他們性命無憂。接下來,就看他們兩個自己的悟性、造化了。
待二人周身翻飛的紅藍真氣全部化爲白色的至純真氣,分別被二人吸收回去。蔣大夫撤下了搭在二人肩膀的手。此時的二人也都已安然熟睡。
“呵!”蔣大夫看着熟睡中二人依然掛笑的嘴角,不自禁也淺笑出聲。
人啊,有的時候都是自己給自己加了太多顧慮。但若是自己想開,一旦拋開了這些多餘的顧慮,便是會立即進化,變成更好的人,因爲無所畏懼。
蔣大夫離開前最後多看了她一眼。他看上的徒兒,他相信,她可以很快就想開。
第二日一早,她和他同時甦醒。這一次,他們誰也沒繼續裝睡,但卻也繼續懷靠着彼此,久久沒有動彈。
很是神奇的,這桶他們泡了一夜的水,此時居然是溫熱的最舒適的溫度。這也是他們不願意離開,想要繼續泡着,多泡一會兒的原因吧。因爲舒坦。
直到,蔣大嫂送了早飯來。
“咚咚咚!”蔣大嫂像是知道門內的情形,有禮地敲了敲門,等在外面。
“咕嚕嚕。”他們隱約聞到了飯菜的香氣,同時肚子鬧響。
說來,他們昨兒也只吃了早飯一餐,此時都很餓了。
這一次,她率先挪開了應昊環繞在她身前的手臂,從浴桶中站了起來。因爲這一次她穿着衣服啊。然而,背後立即滾燙的視線,她不用低頭看,也知道自己此刻溼透的衣服是有多貼身。
她一腳踏出浴桶,立即衝進了裡間,撂下門簾,手腳麻利地換上了昨兒新買的棉布衣衫。期間,隔着門簾,她也一直能感受到應昊那股灼熱的視線。
隔着門簾,看啥呢?
她又哪裡知道,陽光透過裡間的窗,射在她的身上,在門簾上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身影。雖然只是一道影子,他卻也能鉅細無遺地看到她的一舉一動。只是換套衣裳,卻是那麼地迷人,叫他久久移不開視線。
直到她換好了衣裳,便是一把拉開簾布,對着應昊道:“好啦,你也快點,進去換……”
“嘩啦啦!”應昊依言起身,也是疏忽了。
此刻,溼透的衣衫也是完美貼合着應昊的身體,就很是明顯地突出了應昊身體某部分的高揚。她不是故意去看的,卻是迎面撞上了這番景象,頓時……轉頭也不是,不轉頭更不行,僵硬當場,唯有眼神立即飄忽地閃躲,左右顧盼,就是不敢再看他。
她若是動作大了,豈不是告訴他,她眼神不老實,瞄到了不該瞄的。可是,她偏偏就瞄到了啊,裝作不知道,繼續瞄也……還行?
應昊挑了挑眉頭,低頭一看,頓時也是滿臉通紅。
咦?他居然臉紅了!
最後,她的目光帶着玩味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嘖!他年紀輕輕,每天早上那裡都會朝氣蓬勃,怎麼了嘛?
啊!是啦!她也是過來人了,這點基礎生物知識還是有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噗!嘿嘿!但是他居然會臉紅,真的是……可愛啊!
應昊也是奇了怪了,這種事情,他好歹有過多房侍妾,怎麼居然還會臉紅呢?
嘛!他也只會對着她臉紅了。誰讓,陳起是一說,更大的原因,卻是他只看着她的影子,都會想入非非呢?這樣太弱勢了,就好像他迷戀她迷戀得不行不行的。在她還沒有準備好迴應他之前,他即使說好了會不氣餒地不斷付出,但這樣弱勢也不行。
應昊當機立斷,也不說什麼,而是效仿她,衝入內室,將她推出,一把拉上門簾,手腳麻利地換上乾淨的衣服。在換衣服的期間,應昊向着門外的蔣大嬸還等着,自然而然地冷靜了下來。
她在門簾外看着,卻也是很快通紅了臉頰。媽耶!影子都能看見啊!而且,好像,不見真人,只見影子,更有種莫名其妙的魅惑之感呢……
“呲溜!”她猛地嚥了一口口水。她居然會對着他的影子流口水還行?
他都還沒開始表現呢!不行,她還要考驗他久一點,再久一點,很久、很久才行。這樣……
她的眼神暗了暗,立即搖了搖頭,重新叫自己的眼神明亮起來。也沒有什麼惡好隱瞞的啦。她只是,要先徹底拋開對姚凱的留戀,也要先百分百確定應昊真的是這一世於她最對的人,她才能,不辜負,可以光明磊落地去接受應昊的愛,也愛應昊。
應昊拉開簾布的同時,她拉開了房門。
“蔣大嫂。”她甜甜地對蔣大嫂笑,將人迎進門來。
蔣大嫂很是自來熟,也不同二人客套,卻好像是母親般親近自然,囉嗦道:“老蔣也真是的,只說昨兒你們二人晚上沒吃,卻還不叫我給你們送來。我就想着啊,你們今早一定很餓了,這不,也不知道你們清早起來胃口好不好,就給你們多預備了這些……”
好傢伙。她和應昊看着,蔣大嫂居然託着二層的托盤,正一一把碗盤上桌。兩碗清粥、兩屜包子、兩盤小菜還好說。這……梅菜扣肉!白切雞!醬牛肉!早餐就端上來了還行?
“呲溜!”她和應昊卻同時嚥了咽口水。兩雙眼睛啊,還偏偏就盯在那三道肉菜上面移不開了。
“呵呵,瞧我,這囉嗦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說啦,不說啦,你們快吃吧。”蔣大嫂看到她們兩個這餓狼樣,反而笑得更開懷,嘴上說着不囉嗦了,卻還是多說了兩句,“今兒醫館忙叨,你們吃好了就把碗碟放在這裡就行了。午間我得了空再來收。至於午飯嘛,老蔣說你們今兒可以多出去走動走動,散散心,一時參透不了,就不用急着去參透那心法,欲速則不達。城東頭有家小飯館,別看門臉小,也像我們醫館似的,牌匾都沒一個。但遠近鄰里都知道,味道頂好的。你們從這出了門,就直直往西頭走,然後……”
她們一邊吃着,一邊聽着蔣大嫂滔滔不絕地說着。蔣大嫂明明先頭還說醫館忙呢,這會兒卻也不急着走,只詳細地給他們推薦着,指着午飯的好去處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