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兒深呼吸了幾口,內心的煩躁還是將她整個人湮沒,走到總理府門前,一輛陌生的車子駛入,輪胎濺起的雨水幾乎有半米多高,全數落在她白色的衣服上。她正要破口大罵,擡眸卻見車窗緩緩搖下,那張棱角分明俊美無儔的臉,瞬間奪走了她的呼吸。
下雪過後便是晴天的節奏,燦爛的陽光融化着積雪,倒也是別有一番景緻。
這幾日特別嗜睡,莊樂兒敲開*房門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分。
還是依然溫馨的氣氛,少了一些人,總是少了幾分熱鬧。
“師傅,你看梓謙又發圖片過來了,快看快看!”
舒梓喬睡眼還是有點惺忪,看到圖片也不由地眼睛一亮,梓謙站在秦臻和賀森繁中間,手裡拿着一個超級大的棒棒糖,笑得天真可愛。
莊樂兒的手指一張張地劃過,都是三個人一起的照片,看着讓人覺得好溫馨。
“師公沒有發照片給你嗎?這個時候的a國,也是很漂亮的呢!”
莊樂兒手指還在不住地滑動,舒梓喬笑了笑:“他應該沒有什麼閒情雅緻去拍照吧?而且一般在家裡,都懶得去看手機。”
“也是。”莊樂兒收好了手機,“像他這樣的大忙人,確實是沒有時間拍照的。不過師公還真是忙啊,明明沒說好是出差三天的,你看現在都差不多一週了,還是沒有回來……不過現在把該忙的事情忙掉也好,畢竟到時候要舉行婚禮,還需要時間。”
莊樂兒說着便衝着舒梓喬眨了眨眼,舒梓喬臉色微紅,心頭漾過一絲甜暖。
晚飯不知爲什麼胃口寡寡,沒吃幾口又有點反胃,郝姨看着她不太好的臉色,關切地問道:“梓喬,怎麼了?是不是不合胃口?怎麼吃那麼少?”
“可能是中午吃得太撐,你看我每天睡了吃,吃了睡的,中午的飯還沒有消化,哪裡還能吃得下很多?”
“那就教我打拳啊!”莊樂兒可是來了勁,“晚飯半個小時之後,要運動運動嘛!師傅,你上次教我的,我學得可認真的。”
“女孩子家,整天打拳打拳的,你父親就不管管你?就不怕嫁不出去?”賀復雲看了莊樂兒一眼,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倒還是真的挺喜歡這個丫頭。
莊樂兒吐了吐舌頭:“我爸哪能管得了我啊?而且敢娶我的人,這個世界上好像不多。不過,嫁人那麼麻煩,還是單身得好。”
“傻丫頭,盡說傻話!”郝姨笑着,“女人哪能不嫁人呢?嫁了人就知道嫁人的好處了,總得有個家,有個孩子吧?”
“煩人才是真的。”莊樂兒擰了擰眉,“而且男人啊,都是多情種,有了錢就是女人多,你看我爸就知道了。我纔不嫁人,到時候還要一天到晚處理老公的*韻事,纔不嫁!……”
“師傅,師公除外的哦,我說的是我爸那種*男人,師公那是絕種了的好男人,師傅你好福氣呢!”莊樂兒摸了摸頭,拍馬道,“也就只有師傅這種絕世無雙的女人才能匹配師公的,師傅你絕對放心好了……”
是,放心,哪能不放心?跟賀一格之間,經歷了那麼多,如果她再不懂,再懷疑,那真是太過分了。他不在的日子,總會把過去的點點滴滴回憶一遍又一遍,她有多少次狼狽,他就有多少次在她背後,將她從困境中拉出。
晚飯過後還不到半個小時,家裡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溫馨的氣氛陡然降到了冰點。賀復雲臉色陰沉地看着沈曼,舒梓喬站起身對着賀復雲微笑:“爺爺,您先去休息吧,我來招呼沈小姐。”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不想再重複。沈小姐,如果你是客人,那賀家歡迎;如果你想成爲這裡的主人,那恐怕我就要讓人攆你走了。”賀復雲冷哼了一聲,拿起柺杖,“梓喬,你們都是女人,好好跟她說說道理。樂丫頭,扶我上樓。”
“哦。”莊樂兒乖巧地應了一聲,不忘在起身地時候送給沈曼一個大白眼,明明說好的珍貴傳授時間,竟然被這個小三給破壞了。有的時候,她還真是想不懂女人,不就是一個男人嗎?如果是高富帥也就罷了,賀森繁那麼個可以當爹的人,也值得去搶嗎?
沈曼靜靜地打量着舒梓喬,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應該也算是很親密的人。只是過往發生的種種,太過沉重,都是血腥,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她要爲白家的人,爲自己討回公道。
宿白川雖然看着有優渥的條件,可只有她這個妹妹才清楚他內心承受的壓力。從來都是在仇恨中長大,他雖然時常微笑,內心卻是陰寒;原本,他也可以跟其他的孩子一樣,成長爲很優秀的男人,可是現在的他雖然優秀,卻不快樂。
如果不報仇,他是不會快樂的,這是他此生的目標,他如此執拗,從來未曾改變過。
其實有的時候,她也會想,就算是最後報了仇,是不是就快樂了?
“沈小姐,請坐。”
輕柔的女聲打斷了沈曼的思考,沈曼笑了笑,依言坐下,目光有過一絲挑釁:“不知道舒小姐想跟我談什麼?”
“如果想要勸我離開森繁,那就請你免開尊口了。”舒梓喬還沒開口,沈曼便率先打斷,“舒小姐,你也是感情上的過來人,如果有人要你離開賀少,你感覺怎麼樣?我不會離開賀森繁,我們彼此相愛,而他現在是自由之身,我根本算不得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這個時間,爸爸跟媽媽應該在香港玩得很開心。沈小姐,你一定知道他們去了香港,也一定阻止過爸爸,可最後他還是去了。其實,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愛情這種東西,也許是一種衝動,但相對於已經有了孩子的夫妻來說,已經漸漸轉化爲親情,這是什麼都無法取代的。沈小姐,你真的覺得你們是彼此相愛嗎?不是空虛時的一種替補?不是彼此的一種慰藉?我知道……你現在內心慌亂,也許想的就是跟我一樣的,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你覺得自己年輕貌美,一定可以比過他的前任妻子,但你有沒有想過,對男人來說,這種年齡的差距,也會是一種壓力,尤其是一個已經想回歸家庭,想給自己妻子機會的男人,更是一種壓力。”
沈曼氣得不輕,她騰地一下站起身:“說得好像戀愛分析專家一樣,舒小姐,你就覺得自己的是愛情,別人的就不是嗎?森繁怎麼對我,你還能比我清楚?你憑什麼以爲森繁不愛我?”
“就憑你現在的樣子。”舒梓喬氣定神閒地微笑,“若是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怎麼會讓你一個人一次次地來到賀家受辱?若他心裡有你,他會捨得?沈小姐,你有腦子,自己不會想嗎?”
“……”
“而且,我也不認爲你是真心愛他。聰明的女人,懂得什麼時候放手,到頭來若是什麼都得不到,只是揹負了一個罵名,對於沈小姐來說,那就不值了。”
沈曼冷笑了一聲:“舒梓喬,雖然你的口才很好,一句一句都說得頭頭是道,不過今天怕是真的要讓你失望了。因爲我……懷孕了。”
她丟下一句話,便直接拿過包包走出門外,舒梓喬怔了怔,也許是曾經有過被害的經驗,懷孕這個詞她就更爲敏感了一些。真有那麼巧?從沈曼出現到現在,怎麼會是這個時機懷孕?該找個人調查一下嗎?還是應該打個電話跟賀一格商量一下?
走出門的沈曼,呼吸還是因爲憤怒而急促。這個舒梓喬,究竟算是哪根蔥啊?她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到賀森繁不喜歡她?什麼替補,什麼慰藉,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那個男人對她,怎麼不會是喜歡?怎麼不會是愛情?他跟秦臻的感情,會在她跟他之上?這可能嗎?她年輕貌美,她有才情有手段,秦臻怎麼能跟她相提並論?
懷孕?沈曼停下腳步,剛剛是太過沖動了,纔會這樣一氣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這未嘗不是一種好辦法,都說母憑子貴,如果她真的有了賀森繁的孩子,那麼嫁入賀家不是好機會嗎?
她揉了揉眉心,打開手機,撥通電話,聽到那頭熟悉的聲音響起,她壓低聲音道;“哥。”
“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我剛剛去過一趟賀家……”
“已經可以解除賀家的防盜系統進入祠堂了?”
“……”沈曼咬了咬脣,“不是……我今天是去找賀復雲的,不過他根本就不想見我,讓舒梓喬跟我談。這個女人伶牙俐齒的,聽起來好像很受賀一格的*愛……”
“不是告訴過你,不用想着嫁入賀家了嗎?你還是費點心思,怎樣破除賀府的防盜系統,早點潛入祠堂,找到爆炸口。”
“我進入賀家,也可以幫你打探一下,舒梓喬是不是賀一格真心愛的女人。”
“是嗎?那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沈曼想起舒梓喬的眼神,還有那樣篤定的話語,若不是真的受過男人的*愛,她怎麼能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老宅找人重新檢修了嗎?”話題轉變地有多快,沈曼愣了愣,
“那倒是沒有,只是換了一盞新的水晶燈,並沒有檢修。哥,這有什麼關係嗎?當時真是沒想到舒梓喬身手還不錯,跟我打可能還能過幾招。”
“過幾招?”宿白川聲音淡淡,“小曼,你到底什麼時候纔會長大?你覺得舒梓喬的身手只是能跟你過幾招嗎?我告訴你,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還有,你覺得賀一格心裡的那個女人是舒梓喬,我再告訴你,賀一格在a國,跟裴允兒在一起,已經差不多有一週了。”
“你,你說什麼?”沈曼驚得差點手機掉到地上,宿白川輕笑了一聲,“算了,你根本就不適合做這件事情,如果實在不行,我換個人過去。”
“別!”沈曼急急地打斷宿白川的話,“我會努力的,哥,你相信我。”
“那好。以後做事多動動大腦。”宿白川簡單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沈曼還是愣愣的,不太相信耳中聽到的事實。
賀一格跟裴允兒在一起,已經超過了一週?難怪,她去賀家幾次,都沒有見到賀一格。難道說,他是跑到了a國,跟裴允兒私會?
a國。
淡淡的咖啡香味漸漸蔓延開來,這是a國最好的咖啡廳,專門服務上流社會的人員,其中當然不乏皇室中人。裴允兒低頭攪拌着咖啡,看着褐色的液體逐漸形成旋渦,又倒映出自己的臉。出門之前,她是精心地打扮過自己的,很淡的妝,幾乎看不出她已經上了妝,但她卻是足足用了幾個小時。
這幾天,她隔三差五地就會見到賀一格,自從那日在自己家看到他出現之後,今天的見面已經是第四次了。
他來的目的,是想要讓她做賀氏公司一個服裝品牌的代言,並且簽約賀氏的特約模特兒。
她不知道賀一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照着賀氏這種規模的大公司,無論找誰都不成問題,當紅的歌星也好,當紅的嫩模也好,相信沒有人會拒絕這份美差。
可他怎麼會找到她呢?
她當然是不會馬上答應的。
“跟你談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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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低迷的嗓音如同大提琴拉出的旋律,這樣聽着,都能讓人心跳失控。裴允兒撩過鬢邊的一絲秀髮,苦笑道:“賀總……你覺得我,真的合適嗎?”
因爲她這樣的稱謂,男人似乎眉心輕輕一擰,有的時候,女人刻意的疏離,也是一種很好的武器,至少,此刻她是察覺到了賀一格的不悅。
“哪裡不合適?”賀一格的身子閒適地往後靠了靠,“對你來說,換一條路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算是對我的補償嗎?還是同情?”裴允兒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目光悠悠地望向窗外,又落回到男人的臉上,聲音幾許哽咽,“我不需要。”
“允兒……”
“賀總。”裴允兒打斷賀一格的話,“你知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母親不在了,父親每天忙着工作,鮮少回家,這個家就跟破碎了的一樣……我跟你不一樣,你有家,有愛人,你幸福美滿,所以……不要再消遣我好嗎?我真的……消遣不起……”
“我沒有消遣你的意思。”男人望着她,眸色很是認真。
“沒有……”她低低地笑,眼底已經蒙上一層薄霧,“沒有嗎?幾個月前,你拉着你妻子的手,根本就連正眼都沒有看我一眼,我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滿懷幸福地站着,滿心以爲你會給我一個美好的結局。可誰知道結局竟然是這樣的?博之……你可以不愛我,你也可以恨我,可是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怎麼能用我的愛當做籌碼,這樣傷害我?我縱然千錯萬錯,我寧可你打我罵我……”
裴允兒再也說不下去,淚已經決堤。賀一格沉默地看着她,遞給她一塊手帕,她卻是推開了。
“不用你假好心!你不就是恨我,要報復我嗎?現在你成功了,看到我這麼痛苦,你應該高興纔對。賀氏是那麼好的公司,想做模特兒的人數不勝數,你何必來找我?”
“論外形氣質,你最合適。”
“……”裴允兒有些激動地擡眸望向他,“我不合適,我哪裡合適了!賀一格,你究竟又想對我做什麼!我說了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她說着便淚眼朦朧地站起了身子,許是情緒激動,她的手一下子打翻了咖啡壺,熱燙的液體頓時翻倒手背上,鑽心的疼痛。只是那隻燙傷的手腕很快地被扣住,他拉着她很快地走到了洗手間外面的水龍頭下,用冷水沖刷了一下傷口,又動作嫺熟地用手帕包紮好。
找了侍應生交代了幾句,他帶着她走到了另外一個小房間,很快侍應生又拿過藥箱,他便蹲下身子,給她上藥。
心,如同擂鼓一樣,急速地跳躍。裴允兒望着面前男人濃密的睫毛,高蜓的鼻樑,她的手還握在他手心,熟悉的熱度透過來,心底一陣煩亂。
“別動。”男人扣住了她想要抽出的手,擡眸看了她一眼,“允兒,你怎麼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你是受過槍傷的人,身體底子跟其他人不一樣,雖然這是皮外傷,也是不能忽視的。”
一句“槍傷”讓裴允兒的鼻子一酸,他到底還是能想起了?她曾經受過槍傷,她曾經爲了他中了一槍?
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到了手背,男人怔了怔,微微苦笑:“你怎麼哭上癮了?”
裴允兒抽着鼻子,淚水更是氾濫成災,最後起身背過身子,低低地抽泣起來,肩膀因爲激動的情緒還在一起一伏。
男人低低地嘆了口氣,也不說話,只是抽出一支菸來安靜地抽着。
彼此沉默的空間,這樣安靜的對峙,卻是摻雜了某種微妙的情愫在其中。也不知道這樣哭了多久,裴允兒終是轉過身來,雙眸通紅:“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我送你。”
裴允兒站定腳步,委屈地看着賀一格,咬了咬脣,也不說話,徑自往前走去。
車子只在後面鳴了兩聲喇叭,裴允兒再度咬了咬脣,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賀一格那樣驕傲的男人,她終是無法打賭,她是看出他對她的一絲意思來,但也無法確定。
對他,她是再也自信不起了。
“回家嗎?”
“不要。”裴允兒望向了窗邊,“你方便哪兒把我放下來,就哪兒幫我放下來便是。”
賀一格的目光只是注視着前面,過了幾個紅綠燈,也沒有見他停車,他不停車,裴允兒便也這樣坐着,感受着內心的那份悸動和猜測。
這樣兜轉了幾個小時,暮色漸漸籠罩,兩人之間還是沒有一句話語,裴允兒不時地看着身側的男人,已經繞着城市兜了個大圈了,他這是要做什麼呢?他知不知道這個樣子,很容易讓她誤會?她會覺得,他心裡還有她,他因爲曾經對她做的事情,在後悔?想挽回?
會是這樣嗎?
內心竟然是期待而雀躍的。若是這個男人肯回頭,她不惜任何都會再回到他身邊。可是他心裡,會有一絲一毫這樣的意思嗎?還是因爲他跟舒梓喬之間有了什麼嫌隙,還是因爲他當初只是因爲報復,還是因爲……
無論如何,跟舒梓喬這次的離開,一定有關係不是嗎?他是終於無法忍受這樣的女人了?他到a國已經那麼久了,時不時地在她視線範圍內出現,這些都是異常。她知道這個男人,若不是有所圖,一定不會這樣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