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給大家放個假吧，一起去泡個澡，按個摩，放鬆一下，我請客。”
聽到陸良的話，楊震元愕然，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對上一雙雙宛如餓狼的眼眸。
特別是創業之初就跟他的夥伴，那幾個可是連過年都沒有回去。
整整半年，一天假都沒有休，幾乎吃喝拉撒睡都在公司度過。
楊震元猶豫再三，留下幾個組長值班：“還不趕緊謝謝陸總。”
話音落下，辦公室頓時響起興奮的狼嚎：“謝謝陸總~陸總，我愛你。”
雖然他們加班是有加班費，也有補貼，但幾個月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大家都在加班，就算有心想請假，也不好意思說，陸良此時就像天神降臨人間。
陸良笑了笑，囑咐道：“老楊，那幾個值班的，到時就給他們發兩千塊補貼吧。”
“好的，陸總。”楊震元點頭。
陸良讓溫超聯繫他們居住的希爾頓酒店，讓他們派了三輛商務車過來。
幾十人浩浩蕩蕩來到京城最大的洗浴中心，據說是耗資六億建造的熱公館。
佔地面積五萬多，光是斯帕技師就有將近五百位，人均消費基本在兩千左右。
陸良帶着衆人來到會所前臺，指着身後人羣道：“這些人的消費，都記在我賬上。”
大堂經理錯愕，隨即露出諂媚的笑容，趕緊讓同事幫忙分發手環。
他又看向陸良：“老闆，您貴姓。”
“姓陸。”
“陸總，您的消費預期大概在多少？我也好安排貴司的同事。”
大堂經理搓着手掌，滿臉堆笑，他幾乎一眼就看出這些人都是程序員。
因爲太好辨認了，十個有八個都是油頭垢面，戴着眼鏡，還穿着格子襯衫。
陸良扭頭面向衆人，嘴角微微上揚：“兄弟們，你們覺得今晚要花多少才合適？”
人羣中，有人壯着膽喊道：“既然是陸總請客，那當然是消費越高越好。”
陸良忍俊不禁：“把我當成大戶來宰對吧？”
他想了想：“只要不搞黃色，搞什麼都行，每人上限一萬吧，吃好喝好休息好。”
全部人，加上陸良的司機跟秘書，也就46人，也就46萬，還沒有那晚，他跟小王在酒吧的消費高。
“陸總牛逼~~”
突然間，又響起高亢的狼嚎。
一些北方人眼中更是閃爍着興奮，他們搓了近三十年澡，過去三十年的搓澡費可能都沒有一萬。
一羣人的狂歡，是一個人的孤獨。
楊震元憂心忡忡，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幫我把這些同事都照顧好了。”
陸良拍拍經理的肩膀，又訂了個一萬五千八的商務大池子。
他在獨立的包間，換了身浴衣，跟楊震元穿着拖鞋，來到露天的獨立溫泉池。
五月初旬，京城的氣溫還是比較低，白天20度出頭，晚上降成十幾度。
這種天氣泡露天溫泉，剛剛好。
陸良下水，閉眼感受暖流包裹全身，過了一會，突然道：“剛剛，朱虎約我跟張一明見了一面。”
楊震元睜眼，臉上露出驚愕，等待陸良的下文，陸良說：“他想促成抖音跟西瓜的合併，他說，大家在一起成功率最高，要是打仗，所有投資人都會受損失。”
反正朱虎不在，陸良就一個勁把責任往他身上推，不過就算他在，也無所謂。
楊震元沉默無言，過了很久，嗓音略有沙啞：“陸總，那您是怎麼想的？”
“我向張總提出的條件是，抖音爲主，西瓜爲輔。”陸良不緊不慢。
楊震元錯愕：“張總，應該不會同意。”
顯然他也誤會了，看向陸良的眼神突然又變得崇敬，他的陸總，還是愛他的。
張一明團隊技術強大又如何，只要陸良一直給予資金支持，雙方差距早晚會抹平。
“當時張一明確實沒有同意。”
陸良語速很慢，剛說完，楊震元頓感不妙，這麼說，肯定會有但是。
陸良嘆氣，睜開眼睛直視楊震元，露出盡力的表情：“老楊，抖音這個品牌可以保留下來，以後西瓜也會成爲抖音的輔助工具。”
楊震元心肝一顫，露出一抹慘笑：“但決策權，管理權，包括我在內，都被您放棄了嗎？”
他曾經也是西瓜研發團隊的一員，知道西瓜被張一明被字節跳動寄予多大的厚望。
能夠讓張一明接受，抖音爲主，西瓜爲輔的條件，說明抖音只會剩下一層皮。
陸良面露不悅：“你把我陸良當成什麼人了，我既然投資伱，就不會棄你不顧。”
他說：“如果你願意，你還是抖音的總經理，字節只不過是提供技術的助力者。”
楊震元默然，彷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起初他想到了朱虎，但想到是朱虎組局，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又想到了沈鵬，但想到，沈鵬是給陸良的面子才投資抖音。
突然，楊震元感到窒息，就像一隻不小心落入蛛網的昆蟲。
他好像沒得選。
雖然像合併重組的決策，需要超過三分之二的絕對投票數才能實施。
天星、紅杉、金沙江加起來不過64%，只要他不同意，就不可能通過。
但他不同意又能怎麼辦？
只要抖音的資金花完就會死，三家國內最頂級的資本封殺，誰還敢投錢。
一旦抖音破產，他還要償還紅杉與金沙江在A輪投資的150萬美元融資。
雖然陸良需要幫抖音承擔40%，但落在他頭上的債務還有90萬美元。
574萬人民幣，還有事前投入的300萬資金，前前後後近千萬損失。
還有剛剛高薪聘期的程序員，每個都是三年合同，起碼要賠償百萬。
單這一項，起碼要賠償三千多萬，楊震元需要付出起碼1800多萬。
這麼一來，他就只剩下一套房，還有一輛車，其餘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孩子，還在上小學，他的妻子，也因爲創業，辭職在家當主婦。
楊震元計較得失，過了很久問道：“陸總，我可能跟您要個承諾嗎？”
“說。”
“如果兩年內我被開除，我希望公司以1000萬美元的估值，回購我手裡的股權。”
楊震元嘆了口氣，向現實低頭。
如果是十年前，他或許還有跟資本硬鋼到底的勇氣，但現在沒有了，他有太多牽掛，有太多需要顧忌的事。
“可以。”
陸良失笑，但也沒有解釋。
顯然楊震元誤以爲，讓他繼續擔任抖音的總經理，只是安撫之策。
就像古時的投降不殺，重重有賞、升官加爵，但又有幾個享受這種待遇。
還不是等到坐穩位置，就會因爲左腳先進門遭到清算。
楊震元在給自己找後路，1000萬美元估值，持股36%，價值360萬美元，兩千多萬軟妹幣，足夠他安度晚年了。
“謝謝陸總。”
這句話，像用光楊震元的全身力氣，他腦袋一縮，沉入了水中。
抖音這份事業，讓他人到中年煥發了第二春，就連老婆都誇他猛多了，想要二胎。
但現在，他感覺又萎了。
陸良哭笑不得，起身順便把楊震元拉起來，打開冰鎮的啤酒，遞給他一瓶。
碰杯之後，一口氣喝了半瓶，打了個舒服的飽嗝：“老楊，在你眼中我是什麼人？”
楊震元問道：“能說實話嗎？”
陸良笑着說：“隨便你怎麼說都可以，今晚我跟你的記憶就止於此。”
楊震元噸噸噸，一口氣悶完一整瓶，指着陸良的鼻子：“媽的，萬惡的資本家，我突然想起，你跟張一明在A輪融資的時候，估計就已經說好了，只是當時張一明給的條件，並不能讓你滿意。”
他長吐一口氣，頓時感覺舒服多了，心中的鬱悶也一掃而空。
“現在舒服多了吧。”
陸良坐在旁邊的石頭，喝了一口小酒，笑着點頭：“當時確實是沒談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