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的話,程玉菡很不以爲然。
在她看來,甚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純屬扯淡。
她這些年來的親身經歷和見識告訴她,這世界上爲善的都沒什麼好下場,爲惡的即使將來也沒好下場,但至少享受過風光過,甚至不少爲惡的人都得了善終,爲善的卻是晚景淒涼。
就像馬老六,他放高利貸這麼多年了,逼得不少家庭傾家蕩產、妻離子散,但他遭到報應了嗎?
不僅法律上他沒受到什麼懲處,老天爺也沒有懲罰他,反而還優待他,他不僅父母健康,還家庭美滿,兒女雙全。
他老婆是非常傳統的賢妻良母,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他雙親,還把兩個兒女教育的很好,他大女兒還考上了市裡最好的中學——鹿市中學,若無意外,必定能考上985大學,兒子學習成績也是相當的好,屢屢獲獎。
當初程玉菡跟他好上的時候,他沒少在她面前誇耀他賢惠的老婆,出息的兒女。
而他平時基本上不着家,脾氣也不好,對他老婆也算不多溫柔體貼,最多就是在經濟上比較能滿足他老婆和家人。
他老婆也不是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但就是對他忠貞不渝,任勞任怨,哪個男的不羨慕?
就是這樣一個惡人,偏偏活得比大部分人都要幸福,都要瀟灑享受。
而且這個時間跨度至少有十幾年了。
這叫惡有惡報?
而馬老六還不是孤例,就她知道的,就有好幾例。
所以,她心裡面就覺得陳鋒這番話很幼稚,只是礙於情面,她倒也不好說出來。
只是笑了笑,沒再說話。
陳鋒也沒再理會她,而是拿着手機,打了一番腹稿之後,就給倪玉華髮去了一條消息,大致就是說他已經找人去給馬老六說情了,暫時能給她老公減掉30萬,並且寬限一個星期湊錢。
倪玉華看到這條消息後,還是比較滿意的,只一天時間就減掉了30萬,這對她和她前夫來說,都不是小數目。
只是剩下的70萬,她和她前夫如今只籌到了40萬,還有30萬缺口。
即使陳國祥願意將五金店盤出去,最多也就十來萬,還差個二十來萬。
他們現在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這二十萬基本上不可能湊的出來,而湊不夠錢,陳國祥肯定就不會放她自由,馬老六那一幫人也不會放過他,她自己也有些於心不忍。
畢竟夫妻一場,而且之前她也答應了對方,只要兩人離婚,她就幫他一起還賭債,她不能言而無信。
她心中嘆氣,但還是馬上向陳鋒表示了感謝。
陳鋒倒也沒有客氣,他本來要的就是她的感謝和感恩,不然怎麼能讓她給自己任勞任怨地打工?
陳鋒只是讓她“夫妻倆”早點想辦法湊夠錢,將賭債還清後,努力重新振作起來,努力打拼,幸福生活肯定還會到來的。
這碗雞湯給她灌下去,甭管有用沒用,也算是陳鋒這位未來老闆的一番鼓勵。
倪玉華再次向陳鋒表示了感謝後,終於向陳鋒說了她和陳國祥已經離婚的事情,所以希望陳鋒不要再稱呼她和陳國祥夫妻。
陳鋒不由感到驚訝,明明上次在秀州的時候,她還一副堅決不離婚的態度,這才幾天,她卻突然離婚了。
女人啊,果然善變!
陳鋒心中感嘆了一句後,就說:【那現在他的賭債跟你是沒關係了,你可以不用管】
陳鋒現在對陳國祥這位小學同學的印象可不怎麼好,主要就是沒有男人的擔當,而且就像秦震說的,賭鬼不值得幫助和同情。
倪玉華回覆:【我已經答應他了,只要跟我離婚,我就幫他一起還賭債,我要說到做到,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吧】
陳鋒對此也只能表示敬佩了,即使她已經跟陳國祥離了婚,但能繼續幫他還賭債,也算得上是有情有義了。
【我只能說,很羨慕陳國祥有你這樣一個好前妻,你很不錯】
【我只是做我自己認爲該做的】
【很好,那就早點幫你前夫將賭債還完,然後重新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
【謝謝】
兩人聊到這也差不多了,陳鋒就收起手機,結束了這次通話。
與此同時,馬老六在猶豫一陣過後,最終還是沒有給程玉菡打電話。
他能看在往日她的情分上,再給陳國祥那傢伙少掉十萬塊,真的不算少了。
畢竟,當初她也就跟他好了幾個月,之後她就勾搭上了她現在的老公,然後就嫁人了,結婚的時候還特地給他發了喜帖,他也很大氣地給她包了個大紅包。
而且,當初她跟他好的時候,她也沒少佔他的便宜,好幾次藉着他的名頭跟着放貸,還讓他幫忙找人去催債,着實也是讓她賺了一些快錢。
其他方面,藉着他名頭狐假虎威的事情更是沒少做。
當然,她當初那麼做也完全是他默許的,畢竟她真的很漂亮很潤,完全是女神級別的,能跟他這樣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沒點好處,他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這次,她打電話過來給陳國祥求情,他再給陳國祥減10萬,在他看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想讓他利息全免,無論是之前那位遞話的隊長,還是往日情人程玉菡都還不夠格。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給對接陳國祥的那位手下打去了電話,交代了一番。
讓手下給陳國祥打電話,警告他不要再瞎幾把的到處找人求情,現在將他的欠債減到70萬,已經是最大讓步了,他若是再不識趣,就要他好看。
手下人很快就執行了馬老六的這個命令,陳國祥這才知道原本100萬的欠債,居然減掉了30萬,而且還給寬限了一個星期時間。
這讓他頓時就明白了陳鋒的能量,只是找人說個情,就能少掉30萬,這面子不可謂不大了。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讓陳鋒幫忙找關係說情,就能全免多出來的五十萬欠債,而是帶着能少多少是多少的目的。
結果現在直接少了30萬,他內心裡肯定還是有些欣喜的。
但很快他也想到了剩下70萬的欠債他根本就還不起,頓時又是一陣愁眉苦臉,想了想還是給倪玉華打去了電話,跟她說了這事,然後當然還是讓她幫忙想辦法籌錢。
“玉華,我想來想去,能幫我們的也就陳鋒了,他之前借了你一百萬,再借你70萬,完全沒有問題。現在我們也離婚了,我不反對你跟他好。”
陳國祥一直誤會當初陳鋒之所以借一百萬給她,是因爲睡了她,不然不能解釋陳鋒會這麼大方。
而倪玉華也沒向他解釋清楚這個誤會,開始的時候,她是希望讓他誤會好離婚,等順利離了婚之後,她又懶得向他解釋了。
這次她也一樣懶得解釋,只是沒好氣地問:“你覺得我這麼值錢嗎?借了一百萬,還能繼續借70萬?”
“肯定值錢!在我眼裡你就是無價寶,在陳鋒眼裡,想必也是至少值個幾百萬的,不然,他之前也不會借你一百萬,你說是不是?他對你剛好在新鮮勁上,你努努力,他肯定會再借錢給你的。”
“你去死吧!”
倪玉華越聽越火,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陳國祥連忙又打去,但都被拒接,最後直接就拉黑了,嚇得他趕忙在微信上給她道歉求饒。好在倪玉華沒在微信上將他拉黑,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
暫時他也不敢再慫恿她去找陳鋒再次借錢了,不然真的可能要雞飛蛋打。
反正馬老六那邊給他寬限了一個星期時間,他再慢慢想辦法。
馬老六在公司一直忙碌到了下午三點半,將手頭上幾個比較重要的客戶歸檔,然後分派給手底下的人對接跟進,這才從公司裡出來。
他這個董事長的工作其實算不上多忙,畢竟他放貸都有十來年了,手底下早已經培養出了一批資深金融服務人員,都是很專業的,而且名義上還分散在了五六家公司,每家公司也都有名義上的老闆,完全不用他這位幕後實際控制者,事無鉅細地去安排。
他現在主抓的是這幾家公司裡的高端客戶,都是百萬級別以上的,像陳國祥這樣的客戶,每個月出現的也不是很多,但至少都有那麼幾個,如此累積起來,一年少的也有二三十個,總金額都是破億的,多的五六十個,那一年他自己一個人就淨賺五千多萬,真的是美滋滋。
但這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最近這兩年隨着大環境影響,以及越來越多競爭對手的出現,這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他正在考慮轉型和再創業。
只是一直苦於沒有什麼好的新項目,再加上他已經習慣了賺快錢,轉行到別的行業賺慢錢,他肯定有些不習慣。
比如,兩年前他就跟人合夥投資了一家超市,投了五百萬,到現在都只賺回來一百萬不到,就讓他很蛋疼。
他儘管只有初中文化,但一直有着非常旺盛的事業心,並不滿足於如今的成就。
他除了要鞏固現在幾家借貸公司的生意基本盤之外,還想要拓展更廣的事業版圖,將自己的事業做大做強。
他今年也就四十五歲,正值壯年,不算老。
馬老六想着公司轉型和擴大事業版圖的事情就有些頭疼,乾脆就不想了。
緊接着他就想到了最近剛剛勾搭上的一個女白領,頓時就身心愉悅起來。
這個女白領,是他在一次酒局上認識的,對方是一家外貿公司的財務,被她老闆帶出來一起陪酒,目的是希望從他這邊的融資公司過橋一筆款子。
那場酒局,女白領沒意外的被灌醉,然後就被她老闆假裝酒醉推給馬老六照顧,結果自然就被馬老六照顧到了牀上。
事後,馬老六就很痛快地借了那家外貿公司那筆錢,女白領也是升職加薪,皆大歡喜。
這不,本以爲一次就沒了,誰知今天下午女白領卻是主動聯繫了他,約他去喝茶。
馬老六當然是欣然答應。
兩人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他三點半就出公司,然後最多十幾分鍾就能到約定的茶樓,再花幾分鐘時間喝完茶,之後自然就是酒店開房。
馬老六從辦公室裡出來,跟了他有五六年的司機兼保鏢老黃,就默默跟在了他身後。
老黃退伍軍人精英出身,快四十歲了,但身材和身手一直保持得很不錯,等閒幾人都近不了他身,是馬老六花了大價錢挖來的,一開始安家費就給了五十萬,月薪從一開始的一萬加到了現在的三萬,年底還有至少十萬起的獎金和紅包。
兩人一起下了樓,出了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他的座駕虎頭奔就停在這處寫字樓露天停車場的專屬停車位上。
從寫字樓大門口走到他的座駕停車位,也就不過二三十米的距離,這條路兩人以前走了很多次。
馬老六走在前面,老黃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能夠很好地保證他這個老闆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就在兩人快走到虎頭奔座駕的時候,不遠處停靠的一輛車裡走出一人。
兩人一開始都沒怎麼在意,但這人突然加快步伐朝他們接近,老黃不由心生警覺,朝這人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頓時渾身寒毛都倒豎起來。
只見這人戴着鴨舌帽和黑色口罩,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人此時已經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手槍,黑洞洞地槍口正對着他。
老黃幾乎是本能地用力朝旁一個魚躍,整個身體騰空飛起。
與此同時,槍聲也響起了,砰砰砰連着三槍,一槍先是擊中了馬老六的大腿,他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緊跟着第二槍擊中他的右胸,在他倒地的時候,第三槍擊中他的左胸。
馬老六睜大了眼睛,倒在了血泊中,嘴裡正咕咕地往外冒血,已經是說不出話來了。
槍手轉身快步跑回剛纔的車子,飛快啓動,倒車踩油門,揚長而去。
等到車子開走了,老黃才從一輛車後面跑出來,上前查看馬老六的狀況。
馬老六嘴巴蠕動了幾下,想要開口說話,卻是隻能發出非常微弱的聲音,完全聽不清說什麼。
老黃知道他已經沒救了,但他還是很快就拿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和報警電話。
等他打完電話,蹲在馬老六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神情卻是相當地冷漠。
“老闆,有句話我已經憋在心裡很久了,趁着現在跟你說一聲,讓你能死得瞑目。你睡了我老婆,我也睡了你老婆,我們相互扯平了,等你死了之後,我會好好照顧你老婆的,你放心去吧。”
馬老六頓時雙目圓睜,右手用力的擡起,嘴巴蠕動,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右手重重落在地上,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