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山的遺囑,一直都是個秘密。
林啓鋼就是有所顧忌,所以纔不敢輕舉妄動,除了林遠山本人之外,就只有瑛姐最清楚遺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了。
現在,當着江清淺的面,她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遺囑的事兒,還得從之前說起……林啓鋼這人確實有能力,這些年將林氏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他做人圓滑,與林老之間的父子關係一直都是不錯的。所以當林老懷疑他跟你母親的死有關時,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那畢竟是他唯一的親生女兒,如果真的是被人給害的,他不能讓她枉死……”
“……”
“林老最初假裝從療養院失蹤,想要看看林啓鋼是不是會露出馬腳來,其實……在此之前,他是做好了充分準備的。”
“就是立了那份遺囑?”
慕紹庭適時的插進來一句話。
瑛姐雖然已經把全部事情都大概跟他交代過了,但是有些細節的地方並沒有說清楚,他也不是太清楚。
瑛姐點點頭道:“對!林老那時候還一心盼着只是他的誤會,若是林啓鋼真的問心無愧,那麼最後整個林氏集團必然會由林啓鋼繼承,可……狼子野心,他也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所以事先就找律師立了遺囑。”
“……”
“遺囑的內容是……在他剩餘的生命裡,只要他一切安好,那麼當他壽終正寢的時候就讓律師燒燬那份遺囑,就當他從沒立過。但如果……一旦他在沒和律師聯繫的前提下發生任何意外,那就讓律師立刻把遺囑公佈,他要將他名下的所有股份都轉移到他的外孫女江清淺小姐名下,並罷免了林啓鋼的執行總裁一職,同樣由江清淺小姐繼任,林老是做好準備鋪好路了的,到了H市,林氏總部還有許多林老的心腹,他們都會幫助江小姐的。”
“!”
江清淺聞言大怔。
那種感覺,就像是忽然被託舉到半空中,找不到着力點,讓人心慌慌。
原來,如此!
她原本還只是覺得心裡很亂,但現在連腦子都亂掉了,嗡嗡的響着,已經完全不能夠思考了。
慕紹庭和瑛姐都知道這個消息對她而言太突然,所以他們都沒有再說話,而是等她自己慢慢的回過神來。
江清淺回想着剛纔瑛姐的那番話,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於是問道:“那爲什麼……遺囑現在還沒被公佈?”
瑛姐眉宇間有些愁意,嘆道:“現在這纔是最棘手的問題,林老沒有音信,暫時無法判定是否發生了意外,而我之前也被林啓鋼控制了,律師那邊還沒收到任何消息,所以纔會沒有工作。”
她說完,又急忙補充道:“不過,林啓鋼連我都不放過,林老一定是在他手上無疑,所以我纔會拼了命逃出來,只要我跟律師取得聯繫,遺囑會馬上就生效,到時候……”
“瑛姐!”
她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慕紹庭給打斷了。
他頗爲嚴肅的道:“瑛姐,你答應過我的,這件事情我們從長計議,你不能輕舉妄動。林啓鋼那個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當年會設計害死我岳父岳母,就足以見得他對林氏是勢在必得,如果他知道淺淺成了他的阻礙,誰知道他會喪心病狂的做出什麼事情來,所以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能讓淺淺涉險。”
瑛姐抿了下脣,剩餘的話也不說了。
別說江清淺了,現在就連林遠山都還在林啓鋼的掌控之中,現在這個時候和林啓鋼撕破了臉真的很不利。
江清淺聽了他們的對話,也驀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瑛姐看出她的焦慮,點點頭道:“我知道……正是因爲我很清楚林啓鋼的爲人,所以我逃出來之後纔沒有貿然去找江小姐,可是不管怎麼樣……江小姐,林老是你的親外公,你不能讓他老來都還受到林啓鋼的折磨,他……”
“瑛姐!”
慕紹庭再一次將她的話打斷。
他不喜歡聽到瑛姐對江清淺打這種親情牌,就像是一把道德的枷鎖,重重的壓到了江清淺的身上。
她若皺眉,他會心疼。
“瑛姐,你要給淺淺一點時間,你身體還很虛弱,先好好休息一陣子吧!”
慕紹庭並沒有把話說得太重,可是卻堵了瑛姐的嘴。
瑛姐遲疑了一瞬,終究不再說什麼了。
儘管慕紹庭有阻撓之意,但是念在他的出發點都是爲了江清淺好的份上,她選擇來找他這步棋就沒有走錯。
這番對話終結於此,但江清淺能瞭解的基本上都已經有數了。
慕紹庭提前下了班,帶她回家。
一路上,江清淺沉默着一個字都沒說。
慕紹庭知道今天太過於突然,她需要時間去消化這忽如起來的變故,所以也沒有開口打擾她。
直到回了家,趁着安安寧寧還沒放學,他決定跟她進行一番長談。
然而,他還沒想好從哪裡開始說起,江清淺一進門就開始發話了,一開口就是……
“慕紹庭,你到底知不知錯?”
“呃……”
慕紹庭縱然有千言萬語都無從說起了,一時摸不清她的套路。
瞧那小臉板着,雙手在腰上插着,一副標準的準備要審他的架勢。
可,知什麼錯?
慕紹庭整個人還是懵的,江清淺卻緊接着又道:“我們是不是早就說好了的,不管以後再遇到任何事情,我們要相互坦誠相互信任,不能隱瞞更不能欺騙對方?”
“呃……”
慕紹庭卡帶了!
因爲,她在回來的路上擺出一副深思的模樣,一看就是在思考大事兒的,而所謂的‘大事兒’他只當是與她身世有關的事兒。
哪裡想到,她居然一開口就來討伐他。
江清淺看着他無言以對的樣子,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你什麼表情?說話啊!”
“這件事情,其實我……”
“你什麼你?你再編,接着編!”
“……”好吧,慕紹庭一時也編不出什麼來,畢竟是真的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江清淺又接着道:“別瞎說什麼你是爲了我好,想當初我以爲自己那啥啥的時候,那我……我還不是也爲了你好纔不告訴你的嘛,結果你怎麼對我的?我來找你你都狠心把我趕出去,差點要我下跪你才肯答應跟我結婚,你最好別忘了你給我甩了多少臉子,接下來就是我……”
這言外之意,慕紹庭聽出來了。
他趕緊辯解道:“別!真別……這,這不關我的事兒啊!”
他無辜的攤手,江清淺卻兩大步逼近他跟前,一邊步步緊逼,一邊伸出手指來指在他的胸口上,道:“死不悔改,罪加一等!還不關你的事兒!你都好幾天不對勁了,那就說明瑛姐藏在你辦公室裡好幾天了吧?還有,你自己招的,你之前都瞞着我找我叔叔談過了,那就更說明你早就知道林老是我外公這件事兒了!行啊你慕紹庭,演技不錯啊!你不去拍電影都可惜了,你最好……”
“是叔叔不讓我說的。”
慕紹庭急中生智,將責任往江銳身上推去。
其實,也不能完全是推卸責任,畢竟這也算是部分事實。
“那次我跟叔叔長談之後,是他對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你的,林家的事情太亂了,他不希望你沾邊。”
“你少信口開河,我叔叔是什麼性子我還不知道嘛,就算他真的有這個想法,也不會貿然的替我決定什麼,想必最後拍板決定要瞞着我的人還是你吧?”
“這……”
只能說,江清淺很瞭解江銳,更瞭解他。
慕紹庭都狡辯不出來了,江清淺衝着他哼了一聲,氣沖沖的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冷戰!當初你吊着我多久,我要雙倍討回來。冷戰期間,你……打地鋪!”
本來是想說讓他睡客房的,但是爲了不讓安安寧寧看出來父母吵架了,她就只能委屈一下自己跟他睡在同一個房間裡了。
他被通知了。
這對慕紹庭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淺淺,你聽我說……”
他想伸手去拉她,卻被她一把給甩開了,和他保持着冷戰的距離。
慕紹庭沒轍了,只好道:“是,我決定的,可是我……那也是你媽媽的意思啊!她臨死的前一天特地交代了叔叔,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你與林家再無瓜葛。”
江清淺一記眼神飛過來。
慕紹庭馬上舉起手,就差發誓了,“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叔叔,你知道叔叔是不會撒謊的。”
江清淺撇撇嘴,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
慕紹庭這才終於如願,往前邁了一步就將她攬到了懷裡,拍着她的背撫慰道:“更何況……這件事情的性質跟你之前瞞我的事情不一樣,你那是遇到事情不跟我商量不跟我解決,我這是……這事兒一旦說出來,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我是你男人,我只是想護着你,讓你一直都快快樂樂的。”
江清淺聽着聽着,惱怒不見了,反而感覺甜蜜起來。
然而……
慕紹庭卻忽然將她從懷裡推開了一些,問道:“倒是你!你真的相信我會揹着你去找別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