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淺的心一抖。
黑暗中,她聽到自己急喘了一聲,呼吸便亂了節奏。
大半夜的,確定不是見鬼了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爲什麼慕紹庭還會給她打電話?又爲了什麼……電話明明接通了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手機出問題了嗎?
還是,他只是不小心打錯了?
沉默,一直持續着……
就在她受不了準備要掛斷時,電話裡忽然聽到了聲音。
“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江清淺的手指一顫,手機驀地滑落,她像是猛然間回過神,急忙將手機從被子上撿起來,聲音也在發抖。
“你打錯了……”
對!一定是打錯了。
她堅信着這種可能,並急切地想盡快結束這次通話。
可是,她的手卻一直在顫抖,越是手忙腳亂的,越是找不對掛斷的地方,通話還在持續着……
慕紹庭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急叫出聲,“江清淺!”
她一怔,就連時間都彷彿定格在這一刻。
“你敢掛電話試試!”
他焦急的時候,就連說話的語氣聽起來都糟糕極了。
江清淺果然沒有再急着掛電話,倒不是因爲被他威脅到了,純粹只是好奇,他莫名其妙的來一通電話,又氣勢洶洶的丟下這麼一句話,他是想幹什麼?
他,又憑的是什麼?
慕紹庭舒了口氣,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麼。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語調已經恢復平緩,給人一種輕柔的錯覺,“這麼久……你都不想問我一句爲什麼嗎?”
爲什麼……
江清淺早已哭不出來,現在只想笑。
她再也不會給他機會再來傷害自己了,她在他面前,從一隻單純的小白兔變成了可怕的刺蝟,將全身的刺都展露出來,保護自己,也防備着他。
“慕紹庭,你確定你現在是清醒的嗎?沒中邪?沒喝醉?”
“……”
他沒有回答,但江清淺能想象得到他必然是一副呆愕的表情,接着道:“你這麼問我,是因爲心理依舊不平衡吧?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在給了我一頓羞辱之後,我居然沒爲了你痛哭流涕,也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你還是感覺成就感不足,是吧?”
“……”
“如果你非要聽到一句才甘心……那好,我問你啊,爲什麼呢?你從美國回來之後,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想睡我?然後也讓我嘗一次被拋棄的滋味嗎?”
“……”
他依然沉默。
江清淺在他的沉默中,一點點心碎。
“看,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我早就猜到了,多此一問又有什麼意思?你問我有沒有什麼話要說,有,就一句!慕紹庭,我們扯平了,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拜託你以後別再給我打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話,我們……就當從沒認識過!”
她說完,毫不猶豫的將電話掛斷。
在冷靜的表面下,只有自己才知道,她的心裡猶如打完一場仗。
累!
她不知道他打來這個電話的目的何在,但她實在不想花過多的心思來應付他了,好不容易纔迴歸平靜的生活,不想被他打亂。
她翻到手機的通訊錄,將他的號碼找出來。
靜靜的凝望許久……
最終,添加到黑名單。
然而,她可以輕易屏蔽了他的號碼,卻不可能完全的屏蔽掉他這個人,以及跟他有關的一切……
三天後,她陪着經理應酬,地點選在金帝。
典石雖然是家規模不大的小公司,但這次卻拉攏了一個大客戶,爲了將最終的合同敲定下來,這次也算是下血本了。
對於應酬,江清淺是打從心底裡拒絕的。
但她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哪裡有拒絕的理由?
最讓她糾結的是,居然在金帝!
慕紹庭他們那一夥人經常都在這裡聚會,她最怕的並不是和慕紹庭碰面,而是怕他們那些人萬一在她的上司面前給她難堪可如何是好?
她的心裡一直忐忑着。
然而,這世間的偶遇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多。
不僅合同簽得很順利,她全程也並沒有見到什麼她不想見的人,唯一讓她困擾的是這一局結束的時候,經理喝多了……
可想而知,她一個弱女子扶着一個身高和體重都不低於180的大男人出來的時候有多麼吃力。
平時看起來挺嚴肅正經的一個人,喝醉了也是原形畢露。
“小江啊!這次多虧你了……你是不知道剛纔那個姓徐的,出了名的難搞,你看看他今晚就跟個孫子似的,合同簽得多爽快,果然還是要有美女出馬,才能馬到成功啊!”
江清淺僵硬的笑了笑,沒有接話。
徐老闆手上的大case交給他們來設計,也算功德圓滿了。
“小江啊……你說你長得這麼漂亮,有男朋友沒有?”
“張經理,我孩子都上幼兒園了。”江清淺實話實說,就是想截斷經理下面即將要說的那些話。
豈料,人家根本就不信。
一隻粗壯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腳步踉蹌的往前走,哈哈大笑起來。
“開什麼玩笑呢?像你這種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誰會願意那麼早結婚生孩子?小江,你說你是不是在防着你張哥我啊?”
江清淺無語了。
這才說了幾句啊,誰承認他就從上司變成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儘管放心,你張哥是個結了婚有孩子的男人,雖然這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願意的話,我也做不來潛規則女下屬這種事兒,你張哥的人品你還是要相信的是不是?”
江清淺只當成醉話聽了。
不過,她也蠻慶幸,至少沒碰見個十惡不赦的上司。
她也就順着他的話道:“是是是……那個,張哥,你今晚喝多了,我看你還是儘快回家去吧,別讓嫂子跟孩子擔心了。”
“誰說我喝多了,我纔沒有,沒有……”
喝醉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醉了,就跟精神病院的病人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是同一個道理。
江清淺也不想和他爭辯這種沒意義的事情,只想儘快把這尊大佛送走。
金帝的大門前隨時隨地都有出租車在候着,江清淺趕緊揮了揮手,一輛出租車馬上就開進停車坪裡來。
她把人推進了後座裡,張經理還在喋喋不休。
“小江啊……”
“張哥,太晚了,你還是快回去吧!既然你都說了你沒醉,那我就不送你了,你把家裡地址告訴司機吧,明天見!”她快速的說完,沒等張經理做出任何反應,便催促着司機趕緊開車。
終於把人送走了!
她長長的吁了口氣,剛準備要打另一輛車回家,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她起初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扭頭一看……
呆住。
在最後關頭,沒想到還是避不開不想見的人。
徐子琛作爲金帝的老闆,除了跟朋友相聚之外,平時也會偶爾過來轉一圈,他今天剛到這裡停好車,沒想到卻在停車坪外見到了江清淺。
“沒想到,你對付男人還挺有辦法的嘛!”
他說着,又笑了一聲。
嗤笑!
很顯然,剛纔的一幕全部被他看在眼裡了。
江清淺不是今天才知道慕紹庭的朋友們都對她有成見,尤其是徐子琛,反正她現在跟慕紹庭都已經沒任何關係了,更沒必要應付他的朋友。
她不打算辯解些什麼,扭頭就走。
徐子琛沒想到她居然不理不睬的,心裡頓時就不痛快了,他兩步追上前,擋住了江清淺的去路。
這人,簡直比想象的更難纏。
江清淺深吸口氣,停住了腳步。
“這位先生,你擋了我的道,麻煩讓讓。”
徐子琛卻無動於衷,語氣極不友善的道:“我還以爲你有多忙呢江小姐,做人還是給別人留些餘地的好,你有空跟別的男人在這裡拉拉扯扯的,就不能去醫院看他一眼?”
江清淺一怔。
她和徐子琛算不上熟,他們的共同話題向來只有一個人。
所以,他口中提到的那個‘他’,除了慕紹庭沒別人。
可是,醫院?
她表情有些呆滯,困惑的望着他,徐子琛看她這模樣,俊眉微微皺起,“你該不會還不知道他出了車禍,現在還在醫院吧?”
“什麼?”
江清淺驚愕不已。
這件事情,她還真的不知道。
但是,從徐子琛現在的表情和語氣看來,應該也不是很嚴重,至少沒有性命之憂,她懸起的心慢慢的迴歸到原處,冷靜下來。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兒?”
徐子琛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便道:“三天了。”
三天!
江清淺像是想到了什麼,三天前的那晚,不正是他給她打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那次嗎?這麼說來,他給她打完電話不久就出了車禍?
這個念頭,攪得她的心亂成一團。
怎麼這麼巧?
但,也是巧合而已,關她什麼事呢?
她沉吟了半晌,哦了一聲。
徐子琛都忍不住詫異了,哦是什麼意思?這就是她聽了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他越想越爲慕紹庭感到不值。
“江清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去看看他?”
“不必了。”江清淺想也沒想就拒絕道,“我想他身邊也不缺關心他的人,少我一個也不少,如果還有什麼問題的話,你該去找醫生。”
他的聲音始終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波瀾。
她只是不停的想起他那天早上對她的殘忍,想着想着,原來要做到絕情也並非那麼難,她再也不會犯賤去關心那樣一個男人。
沒等徐子琛反應過來,她便果斷的做了決定。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