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鈺?”李國偉試探喊了一聲。
“爸,有人要搶我包……”
李國偉的動作幾乎就是迅速的,立馬跳了過去,李時鈺看着那個所謂喜歡自己的男孩兒狼狽的逃開,只是瞥了那麼一眼,他的臉色幾近白到透明。
“你站住……”李國偉喊了一聲。
李時鈺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她爸發出過這樣大的聲音,真的是從來沒有過,過了五分鐘李國偉自己走了回來,身邊並沒有任何人的,想必那個人是跑掉了。
“上樓吧,別和你媽說,以後回來晚給我來通電話,我下來接你。”
李國偉跟在女兒的身後,父女倆一前一後上了樓,李時玉家的樓是老樓,那時候建的房子不高,也就只有七層,房價也沒有現在這樣離譜,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物業,不繳費衛生自然不代表,各人自掃門前雪,她家住的高還好,下面的幾層無論怎麼掃還是有人扔東西,腳下有踩過紙片的聲音。
方歌聽見腳步聲,推開門:“你爸下去接你了,遇上了沒……”
“嗯,就在後面呢。”
李時鈺覺得今天晚上可真算是個刺激的一晚,足夠的刺激了,遇上搶劫的了,搶就搶吧,說什麼喜歡她,呵呵,現在是不是流行來這一套?
紀以律回到家就發病了,他的心臟負擔不起他這樣的玩,能堅持回到家,他應該跪地感謝老天爺沒有急於要了他的小命,不然他隨時有可能去面見閻王,捂着心口直直的摔了下去,低低的笑,活到現在這樣大,第一次這樣放肆的活,被人家當成搶劫犯。
雙脣發紫,嘴脣抖個不停。
“以律……”
紀以律的母親衝了過來,雙腿跪在地上,鋪着磁鑽的地面有些發涼,但是她已經顧慮不上了雙手扶着兒子的頭,對着家裡的人喊着什麼,紀以律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他想他是對不起母親的,活到這個年齡,他沒有叫母親開心過一天,他是個不孝子,他也有遺憾,帶着這些遺憾去地下。
“以律……”推門進來的紀極蹲下身體,往弟弟的嘴裡喂藥,怎麼這個時候犯病了。
紀母滿面的眼淚,兒子就像是死人一般的躺在她的手裡。
紀以律是他媽媽的老來子,按道理來說這個孩子應該會成爲爹媽心中的最寵,老來子嘛,可老天捉弄人,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出生的時候醫生就說過,能活過二十歲那就是奇蹟。
醫生從裡面出來,紀極安撫好母親,跟着醫生走了出去。
“我弟弟怎麼樣?”
紀以律之前有發過病,並且叫車給碰了,換做一個健康的人碰的那一下不至於要他的命,偏偏他的身體和別人不同,如果不是李時鈺多管閒事的幫着他止血,恐怕現在的紀以律已經是白骨一堆了,就因爲那場車禍他足足在家裡躺了兩個多月,坐起來都會喘個不停。
醫生的睫毛輕顫,她是紀以律的主治醫生:“我有講過,不要讓他進行劇烈的運動,絕對不可以。”
醫院還是那個醫院,環境還是那樣的環境,最高等的病房,紀母坐在病牀邊,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羊絨衫,精緻的臉龐上全部都是擔心,她結婚的早,生孩子卻很晚,生紀極的時候基本沒有伸手抱過老大幾次,生老二的時候爲了不讓自己胖起來控制飲食,她一直都認爲紀以律這樣的身體就是她害的,她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媽,你別擔心。”大兒子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其實大家心裡都懂,老小什麼時候會離開,對他來說也許就是解脫,紀以律上小學的時候曾經對他媽說過,不想活着,和小朋友一起玩,他會暈倒,母親到學校和老師打招呼不讓他進行劇烈的運動,後來所有的朋友都遠離他的身邊,總是暈倒,總是請假,他的功課爛到不行,老天沒有給他一個聰明的頭腦,沒有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生命就像是燃燒的火焰,在他這裡凝結成冰。
紀母試着微笑,她很漂亮,笑的時候依舊能看出來年輕時候的顏色,哪怕就是現在她依舊不老。
不漂亮怎麼會嫁給以律的父親,怎麼會在報幕的時候被以律的父親相中。
不知不覺當中反手握着大兒子的手:“那個李小姐,我們和她談談好不好?”
紀以律沒有過什麼要求,第一次提出來要求,說是想認識認識李時鈺,紀極通過了很多人去找這個所謂的李時鈺,派出所那邊費了不少的功夫才聯繫上的,不能讓對方覺得突兀,就這麼一個弟弟,當哥哥的做不了別的,只能把這個人放到自己的眼前,希望弟弟想看的時候能看上第一眼。
紀極和李時鈺打過兩次招呼,他想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如果能用錢的話,他不介意用錢幫弟弟買一段快樂。
握緊母親的手,低低說:“媽,如果是你的孩子,你會願意嗎?”
紀母腳下一軟,她知道自己自私,可是可是,對方離過婚不是嘛……
這個世界上的母親沒有一個人會不自私,她只想自己的孩子快樂幸福,別人的孩子並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內,和她兒子交好並不是一件沒有利益的事情不是嗎?
紀以律睜開眼睛,看着母親窩在牀邊趴着,他心中微微嘆口氣,尷尬,真的很是尷尬!
每次都死不成,拖累母親和大哥。
有時候他也會懷疑,一個母親生的兩個孩子怎麼會相差這麼多,大哥簡直就是十項全能,反觀他呢頭腦不夠靈活,身體不好,不停的拖累別人,外面的光打在臉上,讓他有些睜不開眼,試着上手去阻攔,輕輕扯開嘴笑着。
他被人追,差點就死在了李時鈺父親的手上,有些尷尬。
他好像是把她給嚇到了。
睫毛向上,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也就是這張臉,託媽媽的福氣,他和哥哥長得都不是很差,長相方面都隨了母親而不是父親,看着那隻發白的手,醫院真的要成了他的家。
父親還活着的時候,他七八歲的歲月幾乎都是在醫院度過的,在母親的眼淚當中度過的,從他懂事開始,伴隨着他的就是母親的眼淚,閉上眼之前,母親驚慌失措的那張臉。
“醒了。”紀母握着兒子的手,他醒了她就跟着醒了,一臉的笑意,即便是趴在牀邊睡了一夜,她的那張臉依舊是那樣的好看,站起身伸出手給兒子整理整理頭髮,拿過來棉籤沾一些水點在兒子的嘴脣上。
“有沒有覺得渴?”
“媽……”以律開口,他快樂的看着外面的陽光,忍不住的想,你好,早安,他還活着。
紀母點頭,睫毛上下輕顫,頭微微的低着,拉出來長長的陰影。
“媽,你別哭,我不是還活着……”
紀母拉着兒子的手點點頭,忍住沒有讓眼淚掉落。
“想吃什麼,媽媽做給你吃好不好,你昨天去見了時鈺是嗎?”
可能是因爲小兒子生病的原因,他去了哪裡做了一些什麼,對她來講從來就都不是秘密,只要是她兒子喜歡的,別說是27歲,72歲她也願意,以律急劇的咳嗽,紀母上另外的一隻手試着擡起來兒子的頭,爲他換一種姿勢,讓他能更好的呼吸。
“我說我喜歡她,她問我是要錢還是要包……”悶聲的笑着,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紀母臉頰上的酒窩微微扯像兩側,溫溫柔柔的笑着:“你嚇到人家了,她27嗎?”
“嗯。”
“我如果是她也會以爲你在開玩笑。”
相差的太多,莫名其妙的出現一個人說喜歡自己,誰會相信呢,換了她也不。
感受兒子的生命依舊在,她無比感激。
“你喜歡她什麼?因爲她救了你?”
以律收回視線,他也不清楚,他沒怎麼接觸過女生,除了自己的媽媽和家裡的小保姆,李時鈺蹲在地上抱着他的頭,他視線模糊的看着這個人,他聽得見那個司機的話,他說不要管他,不然會惹禍上身的,他想是這樣的,如果他死的話,他媽一定會發瘋的揪着肇事的人不放手的,那雙手撫摸在他的後腦,他想認真的看看她,很想看看這個是個什麼樣的人,很神奇的感覺。
紀極反覆在思考母親的話,他很想這樣去做,陪着以律,她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只要他們家能給的,可他卻張不開這個口,叫一個女人拿出來一生賭一次,換做自己,自己也做不到。
手裡的東西掉在地上,他很想把李時鈺給捧起來,捧起來高高的,如果她想的話,名牌、錢、別墅、聲望她想要的一切他都會雙手奉上,他就這麼一個弟弟。
雙手交疊,他希望看見的是,李時鈺工作上出錯,出很大的錯,大到不可挽救的錯,這樣他才方便提出來要求。
紀極有查過李時鈺的家庭,無法下手的感覺,父母都是老實人,沒有留給他下手的餘地,這家人貌似活的都很踏實,條件又不錯,實在沒有去博一次的衝動。
時鈺早上換了衣服,方歌將洗好的運動服裝進袋子裡,放在門口,女兒上班會拎着去的,晚上健身就直接送到健身房了,穿髒了在拿回來換。
李國偉一個字都沒有提關於昨天的事情,怕方歌擔心,她如果在激動個兩三次,估計心臟也是承受不住的。
“運動服就放在門口了,你記得帶着。”
對着女兒說話,生怕她給忘掉了。
時鈺應了一聲,落座吃飯,方歌做的早餐是粥,蒸了一個橙子從鍋子裡拿了出來,上面撒了一點的鹽,送到李時鈺的眼前:“吃過飯一會兒把橙子給吃了,我聽你有點咳嗽。”
李時鈺鍛鍊身體往家裡走,車壞了,送去修了,她的運氣不是很好,別人新買的車也許三四年也不見得會碰上送的情況,她纔買了多久,車就送去修了,想到這裡微微嘆口氣。
“又是你?”
李時鈺看清站在自己身側的男生,難道昨天他不夠慘嗎?不夠狼狽嗎?
還是要搶她是吧?
她幾乎要被眼前人的精神折服了,就這樣確定她的手裡有錢嗎?
“我叫羅以律,今年19。”
時鈺彷彿看見了一個神經病,她今年27歲,離過婚,過着不鹹不淡的日子,沒做過任何的白日夢,現在有個人衝到她的眼前告訴她,喜歡她,換成是你,你信嗎?
“你救過我的,晚上我被車碰了,那個司機說,你不要去管,小心惹禍上身……”
暖暖的夕陽紅投射在地上,每次都是這樣的巧,她下班他竟然知道?
“所以這是報恩了?”
可能是派出所問話的時候,她留下過自己的住址,她就說留什麼住址電話之類的不靠譜,怎麼可以外泄呢,這樣以後誰還敢留下自己的地址,這樣被人騷擾上門,旁邊的樹呈下垂的姿態,光禿禿的枝幹。
“我說過的,我喜歡你。”
時鈺輕笑,這個孩子很喜歡開玩笑,就算他是真的喜歡自己,她必須就要回應嗎?
她有這樣的義務嗎?
“孩子,我勸你回學校好好的唸書,喜歡也應該去喜歡那些和你同齡的女孩子,你長得又不難看……”相反的按照他的長相應該會有很多的女生喜歡他吧,何必找個大自己那麼多的老女人打趣呢。
她雖然年紀不小,也不至於有個孩子來跟他開這樣的玩笑吧,有些玩笑要適可而止,該打住就打住。“我的成績不好,我家有個很會念書的大哥……”
以律微微的笑着,眼睛眯着,他的那張臉真的很招人,李時鈺覺得站在眼前的人完全就是個神經病,可因爲這個神經病長得很不錯,看在他長得不錯的份兒上,她不但沒有打電話報警,甚至在這裡和他哈拉個不停,這樣不好,有病就改治。
耐着性子,仍是平和的語氣:“所以呢,我們倆是陌生人……”
回到家她幾乎都不敢相信,就在剛剛,那個孩子和她交換了電話,那個孩子加了她的微信。
爲什麼?
就因爲那張臉?
Wшw ★t t k a n ★C○
沒錯,就是因爲那張臉。
懊悔死了。
活了27年,竟然發花癡至此,她也算是服了自己,她想幹什麼?
“呵呵,越來越不懂你了。”抱着雙臂看着玻璃上反射的那個人,她對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了,真的是不瞭解了,難道她已經寂寞至此了嗎?
多麼的荒謬,有個人說喜歡她,跑到她家的樓下堵她,她竟然和小姑娘似的,把電話給了對方,給了一個19歲的小孩兒,不是小孩兒又是什麼?要是放在家裡論輩分的話,8歲的年紀差,她妥妥的就是對方的阿姨。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就是個外貌協會。
長得好就是可以有特權的。
紀以律每天晚上都會和她到晚安,有時候她心情好的時候會和他說上兩句,這孩子幾乎就是風雨無阻的每天晚上都會站在她家的樓下等,就她出現在樓口上樓的這麼幾秒,她如果是走回來的,可能時間會長一些,大概兩三分鐘,如果開車回來,也就是下車的那麼幾秒。
李時鈺沒有再讓她爸接過。
“要念大學了吧。”
以律微微翹脣:“估計考不上,成績太糟糕了,我從小身體就不大好,一個月的時間裡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家裡休息。”
從他出生就註定了他廢材的命運,家裡如果不是有大哥,他不想死也得去死了,一年花在他身上治病的錢雖然他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但絕對不會是個小數目。
時鈺要上樓,意味着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裡了,她可以因爲他這張臉把他當成朋友,進一步則不可能了,不然就是鬧笑話了,她又不是少女,以律伸出手去扯她的袖子,時鈺沉下臉來:“鬆開。”
可憐同情不能當做他得寸進尺的踏步板。
男孩兒不做聲,手依舊沒有鬆開,咬着脣看着她:“我能和你握個手嗎?”
時鈺伸出來自己的手,紀以律看着那隻手,他以爲她會訓自己,會罵自己,他就是個神經病不是嘛,突然冒出來的,她覺得自己有所圖也是正常的。
李時鈺的那雙手保養的不是很好,一看就是沒有精心保養過,有些乾乾的,有些熱熱的,以律認真的將自己的手蹭在衣服上,認真蹭了蹭,伸出手握住她的。
握的很神聖,有人說,十八九歲時候的所謂的愛就是一時彷徨,那時候的愛情是不靠譜不作數的,將來的漫漫長日當中會成爲回憶,或者就連回憶的渣都不是,他卻固執的認爲,愛情就是愛情,在心動的時間裡,喜歡一個女人,想要和她接近,只是感情上的一種牽引,喜歡就去說,哪怕對方把他當成瘋子傻子都好。
她的那隻手讓他覺得幸福,讓他覺得心動,心跳加速。
眼前的這個不算是很漂亮的女人,就是他喜歡的女人,明戀的女人。
“謝謝你。”帶着哭腔。
時鈺揉揉太陽穴,她真的不認爲自己的手就帶着什麼魔力,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就要哭,男孩子哭很少見,男子漢嘛,生下來父母就回告訴你是男子漢,男人有淚不輕彈,一次又一次的對着他心軟,到現在爲什麼會演變成這樣,她也不清楚了。
心裡發堵,她不認爲一個男孩子在自己的面前真的哭出來這樣會好。
明明就是笑話一場,她竟然會爲他擔心,紀以律的身體不大好,這點李時鈺看得出來,永遠慘白着一張臉,偏瘦,來陣風估計會把他給吹跑。
單薄的男孩子。
“回去吧,我要回家了。”
“明天晚上見。”
時鈺想要說什麼,她對他說過無數次,不要晚上來找自己,她加班加到幾點她自己也不清楚,可每次說的話他都不聽,也不知道他要在樓下等多久,真的發病了,誰送他去醫院?
“好好學習吧,至少還是要上一個大學的。”時鈺在背後出聲。
不學習,以他現在的身體未來怎麼辦?如果學習好,至少是條出路不是嘛。
紀以律最近有很乖,乖乖的去聽醫生的話,很是認真的吃藥,努力叫自己更加健康一些,叫臉色更加有血色一點,認真的複習,只是因爲拉下的功課實在太多,這並不是一天兩天認真學就能跟上的,他已經被人家拉下來太久。
期末的摸底考試,竟然考了一個很慘的成績,慘到他都不想面對。
拿到成績單的時候,他看着好半響,心裡很難過,明明那樣的努力過,最後依舊沒有取得好的結果,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李時鈺,我很傷心,估計我要出名了,我的成績依舊還是這樣的爛。”
紀以律沒有忍住的掉了眼淚,他的腦子一點都不聽話,爲了這次考試,爲了想讓她覺得自己很聽話,因爲她說,他就有勇氣去考去學,累到不行,他依舊去自習室,去圖書館,因爲他和時鈺約定過,結果卻是這樣的。
作爲一個男孩子,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個性怎麼就那麼樣的弱,哭能解決問題嗎?
發了一張哭泣的小臉。
李時鈺纔剛剛開完會出來,撇到微信,上了樓推開上面的門板,這裡是他們休息的地方,樓上沒有人,時鈺吹着冷風,因爲在下面任何地方講話都不是很方便,她的手凍的有些發青。
“沒出息,就一次考試沒有取得好成績就掉眼淚?你是個男人,男人動不動就抹鼻子,讓別人笑話……”
以律緊張,“我不是總這樣的,我實在太傷心了,我努力了很久……”
“你以爲你是天才嗎?你努力了就要考出來好成績,那別人努力了幾年都是作假的嗎?沒有靈活的頭腦就要腳踏實地……”李時鈺曾經在微信上輔導過紀以律兩次,就單單這樣的接觸,她就能感覺得出來,這孩子是真的很笨,他不是裝的。
頭腦很死,不會轉彎。
這樣的孩子,唸書是固定不會有出路的,加上身體又不好,幾乎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反正我也是考不上的……”考上了也是自費的,他這爛身體,早就不應該報希望的。
李時鈺肯定的告訴他:“努力過就不後悔,考不上也不是什麼大事,那麼多沒有念過大學的人,難道考不上就不活了?”
“你不會覺得我很沒用嗎?”以律猶猶豫豫的開口。
他覺得沒有女人會喜歡愛哭又沒有任何本事的男人,也難怪她看不上自己,根本就不搭嘛,他什麼都撐不起來,或許他的生活都需要女人爲他撐起一片天空。
“我覺得不覺得並不重要……”
“不,很重要。”
*
“時鈺你今天加班嗎?”方歌看着女兒繫上圍脖,這是打算出去嗎?奇怪了,昨天怎麼沒和自己說?
“嗯。”李時鈺沒有去解釋,真的說出來估計她媽心臟病會發作,哪裡冒出來的小孩子,帶着什麼目的接近你的,她媽現在不禁嚇,她也不覺得事事都要和家裡報告,她拿紀以律就當成小弟弟而已。
方歌看着女兒提上鞋子,換上大衣離開,李時鈺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衣服在她身上稍稍偏大,長期的加班每天的健身,叫她的提醒保持在了一個程度,有些偏瘦。
沒有化妝,就這樣出現在了距離家兩站附近的咖啡館裡,她不是來見情人的,所以不需要將自己最好的那面展現給他看。
他來的很早,總是蹭她的吃喝,知道她掙的很多,紀以律不是不想掏錢,而是打破了這種設定,她一旦知道自己家的條件並不差,也許以後再也不會見他了,在沒有這種肯定之前,他寧願蹭她的吃喝。
“我要紅茶。”以律道。
“給他牛奶。”時鈺將飲料單遞給服務員:“給我來杯檸檬水。”
服務員微笑着離開,以律開口:“美國心臟病協會宣佈過飲茶對心臟有好處的。”
“你不是美國人,所以美國研究出來的成果不見得適用於你。”
每個週末她會出來幫着他複習一天,進度有些慢,有時候紀以律可以看見李時鈺強忍着火氣繼續講給他聽,他的頭腦是真的不夠聰明,人家說身體不好的人,頭腦都是很靈活的,這樣的話並不適合用在他的身上。
他信她,聽她的,崇拜她。
在紀以律的心裡,李時鈺就是無所不能的女強人,她會安排好一切。
拿着自己的作業遞給她,李時鈺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他這是抄的。
“我來考考你吧……”
以律抱頭,怎麼還要考,他最怕的就是別人考他,因爲他是真的不會,一考他的時候腦子更是都是豆腐渣。
別人講女人,好看漂亮的胸大的都是沒有頭腦,其實這話也適用在男人的身上,他就是個男花瓶,只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其餘沒有一項特長。
時鈺瞥了他一眼,心裡搖頭,哪怕請最好的老師,二本他也升不上去。
她需要感謝父母給她生了一個不錯的腦子,有足夠的思維,學習的時候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人家說上了高中,女生開始落後,李時鈺就是用來打破這種慣例的,她的好成績從小學一路保持到了大學畢業,一路所謂順利,考試向來不會太過於離譜,這足以說明,一個好的基因有多麼的重要。
“你真的很笨。”她坦言。
自己這樣的教,依舊考出來這樣的狗屁成績,爛到不忍入目。
這是人學出來的嗎?
真是個大花瓶。
以律苦澀的笑着,夾着熱情,他安慰自己,正是因爲自己的成績不夠好,她纔會出手幫自己補習不是嘛。
“你成績一定很好。”
“從小到大成績從來沒有這麼爛過,我父母從來沒有爲我的學習工作操心過。”她把自己的未來全部都安排妥了,包括念大學要學什麼,將來就業的問題她都考慮在內的,不巧的很,她是怎麼想的,畢業之後就是怎麼做的,當別人苦哈哈的拿着不算是多的工資,她已經先人一步了,享受着還不算是太低的工資,拿着這些工資生活在一個三線城市,活的很是滋潤。
如果婚姻上沒有跌過的話,她這一生就是順風順水的,等老的時候,她可以出本書。
有些女人生出來就是註定要笑傲人生的,別懷疑,她就是。
她也從來不會認爲自己的外貌不夠好,頭腦好纔是真的好,李時鈺覺得別人喜歡她,包括紀以律喜歡她,這也許就是應該的,會喜歡她,那她身上就一定會存在着什麼樣的優點叫他去喜歡不是嘛。
這人,有時候也是自信的叫人有些……蛋疼。
他腦子原本就不夠好,咖啡館內又熱,以律很喜歡聞咖啡的味道,但是不喜歡喝,整個腦子更加昏昏沉沉的,來回的搖晃,明明是看着題,慢慢的歪着脖子靠着沙發背就睡了過去,他不停的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在她面前出糗。
但是每次讀書都會這樣的,只要拿起來課本,他馬上就可以培養出來睡意,比吃了安眠藥還管用。
可……真是尷尬的很呀。
李時鈺正在改他的作業,這樣笨的人每一步都要寫出來,不然他一定看不懂,她想他媽媽一定很頭疼,身體不好就算了,就連腦子也不好,這可比身體不好嚴重多了,將來生孩子一定會拖累孩子的智商的,不過他一定不愁娶的,臉蛋能解決一切。
擡起視線,李時鈺緊了緊拳頭,朽木。
說的就是眼前的這個人,睡的那樣的自在,那樣的舒服,外面的陽光就灑在他的臉上。
作爲一個正在準備衝刺考試的學生,他簡直安逸的叫人憤怒,是她考試還是他去考試?
紀阿斗!
時鈺拿出來筆記本工作着,筆記本是最近買的,她很捨得在這上面投錢,好不好用買了才知道,用了才知道,掙那麼多的錢就是用來花的,她掙錢是爲了享受生活,而不是想被生活來享受她的。
男孩兒看樣子很累,微微張着嘴,睡的很熟,因爲就在出氣孔的下方,時鈺將自己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整個過程他都沒有清醒過,倒是外面路過窗邊或者準備結賬的人都會看過來。
紀以律的髮型實在很惹人注目,所以才說老天爺對他優待的同時又很刻薄,那個腦子裡裝的東西完全就是動物級別,可外表又得天獨厚,長得高高瘦瘦,配合一張帥哥臉,時鈺想,他最後也就能靠着自己的這張臉吃吃飯了。
“我要一份魚香肉絲飯。”
她和服務員說話的時候,他似醒非醒的睜開了眼睛,聽見有吃的人就清醒了,心裡默唸真的不是爲了吃的而醒的。
“也難怪你學習成績上不去,明顯吃的比較吸引你。”時鈺不輕不重的扔了一句過來。
這如果是自己兒子的話,她一定會愁死。
“兩份,不太辣吧?”
服務員微笑:“不是很辣的,我們家的口吻偏甜。”
“再給我來杯卡布奇諾。”時鈺將冊子交了回去。
以律靠在窗口,時不時會有小姑娘經過,這個位置靠近步行街,附近吃的地方又多,很多小姑娘很喜歡在這附近溜達,看見帥哥的反應大體都是差不多的,好整以暇的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裝作不經意之間經過,只待帥哥看過來。
可惜玻璃那邊的帥哥端着下巴,手肘放在大長腿上,周邊有假的綠色植物包圍,小小的屬於兩個人的空間,桌子上的咖啡瀰漫着香氣,他努力吸吸鼻子,他一直都很喜歡咖啡的味道,只是不能喝,癡癡傻傻的扯着一口大白牙笑了出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
“我這樣白吃白喝真的好嗎?”說出來的話也是傻氣,不然如何呢。
這個時間的陽光溫暖而又透明,高高低低的打照在他的臉上,時鈺正對着他,可惜上方的位置屋檐距離她可能近些,擋住了那一抹的陽光,看着對面對着自己傻笑傻笑的男孩兒,恍惚出神。
“借給我聞聞,我不會弄髒的……”
以律伸手拿過屬於她的咖啡,距離自己一米的位置,深呼吸,齊眉的發簾上面都刻着歡樂這兩個字,哪怕就是狗啃屎的髮型估計映襯在他的臉上也是相得益彰,沒辦法,美人兒的功效。
“你可以喝一口然後吐掉。”時鈺對他講。
既然這麼喜歡,少少的感覺一下味道就好了。
以律擡起頭,眼睛發亮:“你覺得我很可憐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喜歡咖啡又不能喝,好慘是不是?”
他問話的時候,聲音都是向上的。
可憐也是一種感情,來可憐他吧,他很可憐的。
李時鈺無語,她只是給他提個建議而已。
“我得認真的活着,雖然不指望你能喜歡我,但是我要一路喜歡你到死,我希望能把我閉上眼睛的時間拖後,拖後一點點……”手指比着,眯着眼睛,你看他的要求不高的吧,就這麼一點點,老天爺一定會讓他夢想承認的。
李時鈺忍不住噴他,成天死啊活的,你又不是林黛玉,你認爲這樣就真的好嗎?
“你學習的時候怎麼就沒拿出來這種精神呢?”
紀以律偷着笑,學習是件很苦悶的事情啊,誰會喜歡古板的課本,看着就煩了,單手撐着下巴,筷子夾着飯盒中的飯和菜,李時鈺的動作和他不同,她很喜歡吃這家的魚香肉絲飯,做的味道很好,湯匙拿着將飯菜混合到一起,拌好叫飯菜的湯汁全完的融合在一起,拿起來湯勺只是吃了一口,他伸出大長手要求和她換。
“你拌的比較好吃,看我可憐的份兒,就換給我吧,我的沒有動過。”
時鈺上手去搶,她已經吃過了,以律拿着勺子卻賊兮兮的送入了口中,眯着眼睛,嗯嗯嗯,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兒。
“就說吧你的比我的好吃,明顯師傅偏向你,給你多加料了。”他還振振有詞。
“你以後要是這樣,我是絕對不會和你一起吃飯的。”時鈺口吻十分認真。
拿他當弟弟看,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知道了,下次不會了。”他不往心裡去。
臉皮是什麼?
真的要臉皮,他就不敢冒充快遞去給李時鈺送東西了,爲了要當這個快遞你知道他費了多少的脣舌,多花了多少錢,還讓人家監視着他,正常人是做不出來這些事情的,他只是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他不會難過,不會覺得遺憾,他喜歡過一個人,那個人會生活的很好,這樣他就安心了。
笑笑,大口大口的吃飯,他的好胃口都源自於她,每天在家吃飯,他都是小雞吃米,知道他出來見李時鈺基本他媽是不會有太大意見的,看着她認真的低頭吃飯,吃的那樣的認真,他就覺得很香,哪怕自己不想吃東西,看見她吃,他就會很有食慾。
無聲的說着,我的時鈺,我喜歡的李時鈺,李時鈺。
自己美滋滋的低着頭繼續吃,胃口很好,太多刺激性的東西他不敢嘗試,其實他不是很喜歡吃甜的,因爲甜的東西帶給他的感覺很是不好,小時候總吃藥,嘴裡永遠都是苦的,吃糖則是因爲之前吃過更加苦的藥,所以糖代表獎勵,獎勵他挺過了一次又一次。
“你們週末都不要加班的嗎?”
他哥好像很忙,每天都很忙的樣子,週六週末全部都不休息,這些年是爲了他減少了出去的次數。
以律得感謝自己的母親把自己生在這樣的家庭裡,不然光是他的治療費想想就可以想得見,換做一般的人家,可能很早他就過世了,化作了一捧黃土。
“我們週末不加班,平時加班也不是每天。”
他點點頭,不再繼續問下去,說的多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的去解釋。
“以律出去見她了?”
紀母點着頭,不管兒子生病不生病,她永遠都是一副樣子,她不允許自己的身上出現那種髒亂,出現不端莊,這和自己的職業有很大的關係,很小就當兵,已經習慣隨時隨地保持整潔乾淨。
“說是要幫他補習,他的功課實在有點糟糕……”
做母親的皺皺眉頭,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哪裡是有點糟糕,是非常糟糕。以律這孩子的腦子不知道怎麼搞的,也許是小時候藥吃的多了,老大那麼聰明,他就連老大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紀極嘆口氣,他臉上帶着疲倦,能走到今天他和以律一樣都要感謝已經過世的父親,沒有父親,就沒有他們的今天,坐在沙發上陪着母親說話,他不知道李時鈺到底哪裡讓以律喜歡上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不是很美。
不過是以律喜歡的,那就喜歡吧。
“我在找機會,想辦法把她控制在手裡……”
除了這個辦法,他沒有其他的辦法,明說的話,如果她拒絕了,不肯見以律了,按照他現在的情況是絕對不可以的,醫生也有講,叫以律開心,會保持他現在的狀態,這件事兒就不能挑明瞭。
紀母嘆口氣:“我覺得我們這樣不好,好像在算計人家一樣,要是你爸活着也一定不會叫我們這樣做的,別讓以律變得難堪……”當母親的搖搖頭,已經放棄了最初的想法,她相信自己的小兒子。
她兒子至少在她的眼裡很棒不是嗎?
紀極卻沒有母親那樣的放心,李時鈺是個腦子很清楚的人,當然她的外表並不出色,可她至少自己能自給自足,以律呢,心臟不好又年輕未來能活到多久都沒人能說得準,一般丈夫能做的事情,他通通不能,哪怕長得再好,那個是熟女,好與不好擺在她的面前,你猜她會怎麼選擇呢。
換做自己,自己也不會選以律。
如果一個人,你用錢去引誘她,她卻不上當,這樣的人很不好擺弄。
“媽,你不覺得以律配一個老女人有些委屈了嗎?”這是紀極最爲想不通的地方,每個做母親的都會想兒子娶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媽也同樣不會例外,李時鈺不夠足夠的優秀,有過婚史,實在不是很好的人選。
紀母眼睛眯着,微微的笑着,兄弟兩個人面貌都不錯,這是遺傳了母親。
她嫁給他們父親的時候,也很多人覺得詫異,她的丈夫比她大了三十歲,世俗的目光來看,無非就是她貪錢,想要上位,領導看上了自己,他和他的秘書提了提,她就同意了。
在別人詫異的目光裡,她嫁了,她過的很幸福,以律又是這樣的身體,她現在還有要求的資格嗎?
只要兒子能快樂,她就會覺得滿足,當然如果以律的身體是健康的很好的,他對自己說喜歡李時鈺,她想自己一定就不會像是現在這樣乾脆。“紀極啊,你要對李小姐好點,看在我們對她好的面子上,她以後也不會難爲以律,你就這麼一個弟弟,因爲他身體不好,媽媽偏向他,沒有辦法不圍着他去轉……”對長子她覺得很是虧欠,但是沒有辦法。
以律小時候三天兩頭的跑醫院,甚至好幾次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小的就是在她的懷裡長大的,大的則是保姆帶大的,她不是不覺得虧欠大兒子,可做母親的,她沒有選擇的權力。
丈夫也是一樣,他比自己大那樣多,已經沒有太多的經歷可以去操心太多,只能守着那個身體不好的,那個小的。
丈夫過世的時候,牽着她的手幽幽嘆了一口長氣,他雖然已經說不出來任何的話,但是她懂丈夫的意思。
丈夫是怕以律早早的就離開。
“她的工作能力不錯,我給她的也是她應該得的。”
這點他沒有關照過什麼,如果只是靠着他的感激,李時鈺不會幹長久的,有實力的人才能在四海待下去。
紀以律送李時鈺到家樓下,肩上還揹着書包。
“回去吧,走路要慢慢的走。”時鈺叫他回去。
不讓他送,他一定要送,這孩子很軸。
以律對着她擺擺手,一定要她先上樓,自己才肯走,時鈺上樓,上到五樓探出頭去看,對上他的眸子,以律揮着大手,高興的和她拜拜,好像很高興她和自己心有靈犀一樣,四點半到五點正是氣溫交換的分水嶺,驟然氣溫下降,他只是站在樓下看着,站得久了,覺得累了就換條腿繼續站。
他覺得很高興,覺得很興奮,這樣的興奮是從來沒有過的。
李時鈺就像是他的劫又像是來度他的,以律知道自己活不長的,他也沒有未來,他只是想趁着自己還可以頂着小不懂事的年紀儘量多粘着她,做她的朋友,靠近一點在靠近一點,他就滿足。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曾經母親爲了哄他養過一隻小狗狗,後來那隻狗狗死了,偷偷的跑了自己偷偷的死掉了,他難過爲此差點就送了小命,他很難過,那種難過足以叫他的整個生命當中完全都呈現黑的顏色,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喜歡過任何的東西,他總覺得送別是一件非常感傷的事情,他死的時候也一定會偷偷的躲起來去死,不讓她知道,不會讓她去難過,會讓她以爲自己過的很好,只是他去了遠方,他去過上更好的生活了。
李時鈺走到了家門口,又翻身下了樓,不知道爲何這樣的確定,只是料定樓下的那個小子一定沒有離開。
重新返回,出了樓棟的門口,果然看着那個傻子就站在對面,定定的站着,傻呵呵的笑着,一口大白牙恨不得晃碎了人的眼睛。
人美,就連牙齒都美。
像是用了漂白劑一樣,前面的大板牙很像是松鼠的門牙,卻不顯得怪異。
“還不回去?”忍不住笑,和他生不了氣,每次見他最多的就是感慨,要麼就是無奈,唯獨沒有生氣這個感覺。
以律站的累了,蹲在地上,熱熱的笑着就連心底都是暖暖的。
“就是想站會兒,你怎麼沒有回去?”
“因爲有人站在我家的樓下,傻子似的不停的笑,我害怕瘋人院的人會把他給抓走……”時鈺想,紀以律就像是她最喜歡的那抹色彩,因爲顏色過於濃烈,那種顏色的不搭,以至於永遠不能出現在自己的臉上,但是她還是會作爲收藏,明知道不合適依舊買下來放在梳妝檯上,彷彿它就應該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