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的回答:“陸駒送的。”
說完看到陸暻年陰鬱下來的表情,我這才察覺他可能是誤會了。立刻就解釋的,“不是送給我的,而是送給袁圓的。”
說完我就想丟了花。
但是低頭看看,花實在開的好看,被精心的包裹在舊報紙色的包裝紙中,看起來美好的很,就這麼丟掉,實在有些捨不得。
這份捨不得,我也就沒有丟了。
拿着花上車,陸暻年的臉色還是不好,劈手就要搶過去,我知道他一定的嫌棄這話礙眼的,但是他這樣的行爲實在無法令我理解。
“我很喜歡,你別這樣。”
就是我再怎麼理解,可是人總是會有極限的,現在的陸暻年實在有些敏感的過份,我不喜歡他這樣的行爲舉止。少不得就在態度上表現出來,“請你尊重下我的意願。”
其實這話是可以不說的,但我根本忍不住。
說完我就低着頭,盯着自己手裡的花發呆。到這會兒,我纔想起,其實我也是沒有被人送過花的,上學的時候江哲年是個窮學生,怎麼可能有閒錢給我買花,而且就衝着江哲年的那個性格,就算是有錢,他也不會做這麼不切合實際的事情。
女人也真是奇怪。
好似無論到了什麼年紀,對這些所謂俗氣的橋段,總是會有些憧憬。
袁圓能那樣毫無抗拒力的投向陸駒,哪怕知道不會有結局,只是爲了嚐嚐被一個男人追求,被視若珍寶的樣子,也是好的。
可是我呢。
什麼都沒有。
難免有些自哀自憐,就算是知道自己現在是在矯情,但是還是忍不住摸着手中的花瓣傷春悲秋。
到家的時候,陸暻年讓我先回去,他還有其他事情。
一路我們都沒有說過話,這在平時是不可能的,但是今天也就這樣自然的發生了。他說有事,我也就沒有在多問,俐落的下車回家。
我被陸暻年抓去島上幾天,再回來的時候,家裡的小狗兒就不見了。
去問過寵物店,寵物店說沒有被送來。
我左思右想,也許只有一個地方纔是小狗兒的去處。
回家後,我撥通了夏亦寒的電話,他接起說話還是冷冰冰的,“什麼事?”
“小狗兒是不是在你哪裡?”
“對於不負責任的主人,我想我並不需要交待它的行蹤。”
一句話我就知道小狗兒是真的被他接去了。
其實是有些放心的,雖然知道夏亦寒雖然對小狗兒不怎麼熱情,而小狗兒那個白眼狼對夏亦寒更是冷淡,但是夏亦寒平時對小狗兒那可真是上了心的,就是喂小狗兒吃魚肉,都會細心的將魚刺都剔了,怕小狗兒會扎到喉嚨。
夏亦寒只是不說而已,他做的事情從來都不少。
想起這些,我心中酥軟,想起下午賀蓮城的話,少不得說:“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支持,但是我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三思後行。別衝動。”
我知道多說旁的,實在是沒有意義,並且反而會激化矛盾,也只有表明自己的態度吧。我不可能放棄夏亦寒,他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
只是想提醒他,不要衝動妄爲,爲了我作出什麼傻事來。
“嗯。”夏亦寒輕應了一聲,伴隨着他那邊的敲擊鍵盤聲。
我一聽就敏感的問:“你還在加班?”
他不說話。
我就知道!
他這樣的工作狂,想想都讓人生氣,“現在!馬上!關電腦回家吃飯!你的胃還要不要了!要是再犯病,看誰還管你!”
明明知道不該用這樣有些蠻橫的語氣跟他說話,也更加明白,這種語氣其實變相的是一種親密。
但是明白又有什麼用呢。
他是夏亦寒。
我似乎早已經習慣了跟他這樣的相處。
時間養成的習慣,哪裡是想改就能改的呢。
我被這樣吼一通,夏亦寒沒有反駁,甚至有些弱勢的說:“不是故意的,只是忘記了時間。”
心就這樣被穿透。
是的,他是這樣的。
只要沒人提醒,他就會工作的忘記了時間。要是沒人照顧,我就會忘記吃飯。他那樣的一個人,似乎生活在一個真空的大罩子裡,除了他自己,什麼人都沒有。
孤獨,是他擺脫不了的屬性。
我幾乎是帶着請求的跟他說:“夏亦寒,你照顧好自己行不行?你知道我現在有多痛苦嗎?就當你可憐我,好不好?”
我不能跟他有過多的聯繫,否則又會是一場風波。
可是他這個樣子,讓我怎麼可能放心的放手不管呢。
能怎麼辦,只能拜託他,“別讓我不安心,行不行?”
他問我,“是不是安心了,你就可以徹底的放手了。”
我全身都是僵的。
想起下午賀蓮城說過的,我這個樣子,他要是陸暻年或者賀蓮城其中的一個人,也是不會放手的。原因當然有這兩個人的執着,但是更多的,其實是我搖擺的態度。
我知道的。
但是能怎麼辦,我只能狠下心給夏亦寒說:“我從來就沒有接手過你,現在只不過是以你的前助理的身份,在提醒你。”
我說完這話,自己都覺得殘忍。
幾乎在下一刻,就要對他說出抱歉的話來,他是夏亦寒,曾經幫過我那麼多,那麼多,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我自己的良心做不到。
在我說出抱歉之前,夏亦寒冷淡的說:“哦,知道了。那麼前助理小姐,我可以告訴你,沒有你,我也生活了三十年。生活靜一點,沒什麼不好。”
我捂住嘴。
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想要哭。
他的平靜,比他其他的任何一種情緒都讓我難過。
他很平靜的說:“沒事我先掛了,要回家去喂狗。”
掛了電話後,好久我都沒有緩過來。
不知道那種被人扭着心的心情該怎麼緩解。
盯着手中的花看了很久,突發奇想的打開電腦想查查這是什麼花。我是真的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花,不明豔,靜靜的樣子,看起來有別樣的美麗。
鳶尾。
花語:絕望的愛。
我盯着電腦屏幕上‘絕望的愛’四個字看了好久,其實先開始是在想陸駒爲什麼會給袁圓送這樣話語的花,但是漸漸的就聯想到了自己,陸駒那樣的大男人,也許根本不會注意話語這樣的東西,但是我卻不會不注意。
恐怕連老天爺都看出了我這段感情的前路,絕望的愛。
可不就是我現在心情的真實寫照。
這種心情實在是太沉重,我不免想要逃避,平時心情差的時候,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做飯。今天也不例外,我走去廚房,開始做飯。
拿出一個個圓滾滾的土豆切絲。
切土豆絲是技術活,稍微不注意就會切到手指,在這種時候,我需要全神貫注,只有這樣,我才能忘卻那些堆積在心中的雜亂情緒。
如果生活能像切土豆絲一樣的單純該有多好,一刀兩斷,要下刀端正,不能有任何的彎曲,彎路。
但是真實的人生中,又有多少人能這樣乾脆利落的活下去。
就說感情,又有多少的感情是單純的呢。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
我活到這個歲數才漸漸明白,這個世界上沒什麼事情的單純的。就算是我與母親,這樣電視裡所有的媒體上都大肆宣揚的人間最美親情,都不是完全單純的。愛嗎?恨嗎?很難用一個去形容清楚。
至於其他的感情,就更難以言說。
面對陸暻年,面對夏亦寒,要是真的能簡單的歸納我對他們的感覺,那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變的很簡單。
但是沒辦法,根本做不到。
這也許就是成長。
小時候,是開心就笑,傷心就哭。可是長大了,開心的時候也許會哭,傷心的時候卻要露出笑容。
要多努力,才能讓自己活的灑脫。
不念過去,不懼未來。
門打開來,我依舊在低着頭切菜,嘴上說着:“飯馬上就好,你稍等下。”
我知道是陸暻年回來了,所以說了這麼一句。
說了好一會兒,門口沒有傳來陸暻年的迴應,我難免有些擔心。雙手在一旁的擦手毛巾上擦擦水,用胳膊擦着額頭上落下來的碎髮,邊往外走問:“陸暻年?是你回來了嗎?”
他站在門外。
我走到門前,被眼前的一切驚到。
花,放眼望去,一直到電梯口,全部都是花。
黑色的玫瑰。
像是鋪了黑色的地毯,就這麼一直延伸開去。黑色是有魔力的顏色,這麼大面積的出現,會讓人覺得是一個黑洞,在將我吸進去,然後不斷的下落。
陸暻年從我身後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我是惡魔,且爲你所有。”
“喜歡嗎?”
我陷入這大片黑色玫瑰所帶來的震撼中,久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煞風景的說:“怎麼想起送花了,這得花多少錢。”
陸暻年咬着我的耳朵說:“我纔不要你將別人送的花棒在掌心。”
這樣的做事風格,還真是符合他。
我無奈的說:“這下你的目的達到了,往後別管是誰送我什麼花,我都不會記住的。”
有過這樣震撼心靈的黑色盛宴。
哪裡還會在去爲其他的花朵吸引目光。
有些東西,沒有遇上過的人不明白。只要遇到過,就會明白,再沒有什麼能夠將他擠出,他就是一切,佔據了我全部的心。
“你只要記住我,就好了。”他說。
他又說回這樣的話,我笑着拍拍他抱着我的手,“你負責把這些花都拿回來,我去炒菜,咱們開飯了。”
“嗯。”
他應了。
我去炒菜,他將外面一捆捆的花抱回房間。
在廚房餘光看到他,我心說也真是難爲他了。這黑色玫瑰我還是有所耳聞的,平日裡,誰要是能弄到一朵都會發個朋友圈炫耀什麼的,偏陸暻年一出手就是滿坑滿谷的,我想着,今日本市的黑色玫瑰怕是都被他弄來了吧。
等我飯做得了,他也差不多將花都拿回來了。
他出了一身汗,受不了那黏糊感,所以先去衝了澡。
我站在客廳裡,被一地的黑色玫瑰包圍,那種黑色太具有誘惑力,我蹲下身子,就這麼將自己陷入這一片片的黑色中,鼻息間全部都是玫瑰的濃香。
一切都太過的濃烈。
讓人無處可逃。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抱着我縮在玫瑰的花海中間。
“顧夏。”
“嗯?”
“我們結婚吧。”
我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啊?”
陸暻年揉着我腰上的軟肉,吐字清晰的說:“送了這麼多花,難道不該求婚?”
求婚?
這兩個字實在離我太遙遠了,我不是少女,但是被求婚卻還是第一次。當年江哲年根本就沒有求婚,而我那個時候巴不得趕快的嫁給他,哪裡會拘泥於這樣形式。
但是過了這麼多年,我才豁然明白,其實沒有一個女人不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鄭重的求婚的。
我眼睛發紅,就算是現在的一切都是夢,那也是我的美夢。
“沒有戒指怎麼求婚?”我嬌氣的問。
陸暻年像是一個魔術師,手臂在身後一轉,就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打開來。紅寶石的戒指如熱火般濃烈,尤其是在這樣周遭都是黑色的環境下,那抹紅色,其實更像是血,刺着我的眼睛,撩動着我的心。
陸暻年單膝跪地,鄭重其事的問我說:“顧夏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我年紀不小,身體還不是很好,這樣的我,你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真的。
這樣的場景對於任何女人來說都是沒有任何抗拒能力的。
控制不住的淚水爬滿臉龐,我點頭,“我願意。”
陸暻年將戒指帶在我的無名指上,笑眯眯的說:“求婚戒指要隆重,這是要女人昏頭。但是結婚的戒指就是簡單的指環咯,你到時候可別嫌棄。”
他說這是求婚戒指,還會有結婚戒指。
真的會有嗎?
我勸着自己,在這樣的時刻,不要去想那些令人沮喪的問題。
勸着自己打起精神,好好享受這一刻。
然後我就懊惱的說:“你早說晚上要求婚呀,我怎麼得也要做燭光晚餐啊。現在好,我就炒了土豆絲還有西蘭花。”
陸暻年哭笑不得,“顧夏,全天下要說最能破壞氣氛的女人,你絕對當之無愧。”
他站起身抱住我吻,“不過,我就愛你這樣。”
“顧夏,我愛你。”
跟打了麻藥似的,全身都定住不會動了。
由着他,在花海里要我。
玫瑰的枝幹上都帶着刺,情事做的猛烈處,少不得碰觸,那些刺紮在我跟陸暻年身上,疼,卻又覺得刺激。
雨歇雲收。
我賴在他懷裡,懶洋洋的說:“這下好,我的飯都白做了。”
陸暻年撲哧撲哧笑。
我就知道又煞風景了,但是人難道能離得開吃喝嗎?浪漫的事情總會有結束,吃飯纔是大問題啊。我不高興的扭扭身體,表示我的不滿。
陸暻年說:“好好,知道了,老婆的勞動成果要支持,我抱你去洗澡,然後我們吃飯好不好?我保證都吃光。”
他第一次叫我老婆,我竟然有些恍惚。
這兩個字當然沒什麼不同,但是從陸暻年的口中叫出來,就顯得非常的不真實了。
他抱着我起來,往衛生間走,我緩過神來問他,“你跟方笙.........”
我想說方笙纔是你的老婆,你應該叫的人是她。可是又覺得這話從我嘴裡說出來實在是不應該,再者說,從前陸暻年從來沒有對我這麼說過,他是個嘴巴很嚴的男人,責任心又強。不能給的,就是怎麼逼他,他都不會許諾。
原本以爲之前的求婚是他權宜之計,是今天看到我拿着花,所以纔有的反擊動作。
說白了就是吃醋。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老婆兩個字出口,我突然覺得也許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也許他跟方笙之間,有了什麼不同。
陸暻年抱着我往上擡了擡,很坦然的說:“沒有方笙,更沒有別的誰,我說過,我只是你的。當然,你也只能是我的。”
只有彼此嗎?
我被他說的有點懵。
不過想想,他跟方笙的關係在我跟陸暻年車禍後發生那麼多事情的情況下,是真的無以爲繼了吧。
對於我跟陸暻年之間的誤會以及對陸暻年本人的禁錮,方笙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陸暻年骨子裡是多麼強勢的男人,怎麼可能甘心被一個女人這樣控制,陸暻年的媽媽是母親,是無法怪罪無法責備的一方,但是對於方笙,陸暻年顯然不會輕易放過。
我其實從來沒想過要陸暻年對方笙做什麼。
這說起來很怪。
要是按照普羅大衆的想法,大概以爲我這個見不得人的小三會分分鐘希望方笙去死。
但是不是的,我對方笙有種陌生的距離感,總覺的她那樣的人,不該由我來添加困擾。
“想什麼?”陸暻年拿着花灑給我沖洗身體。
我看着他細心給我清洗的樣子,認真的問他,“你今天說的都是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結婚嗎?”
“嗯。”陸暻年低着頭,應着。
這樣的回答,卻沒有給我更大的確認感,反而覺得不安。
陸暻年大概是察覺出來了,他擡起頭對我說:“顧夏,娶你是我一直都在努力走的事情。我會盡快掃清障礙。”
還是有障礙啊。
我不說話了,因爲不知道再問下去,會問出什麼來。
自己在心裡也唾棄自己,他說過要我只信他,只看他。但是我這個人,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多,明明今天他對着我求婚、送花、送戒指,這是多麼浪漫的事情,我該高興,該心生歡喜。
可是我這個人,偏偏就能想到一大堆關於未來的事情。
在這個時候提方笙,無疑不是什麼明智的做法。
算了算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相信他好了。
擡起手看看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碩大的紅寶石在衛生間的燈光下,發着摧殘的光束,美的明媚又濃烈。
大概女人都是無法抗拒這樣的美麗的。
我看來看去,怎麼看怎麼喜歡。
陸暻年半蹲下身體給我洗雙腿之間,他的手指稍稍一勾,我就忍不住呻吟出聲。
我瞪他。
壞死了,這個男人。
我一臉無辜的說:“我只是想把裡面洗乾淨。”
這種話呢,要是真的相信他,纔是傻子。
我轉移話題問他,“這個戒指是不是洗澡的時候不能帶啊,萬一弄壞了,或者弄丟一顆要怎麼辦?”
戒指的設計其實並不怎麼特別。
就是大大的橢圓型紅色寶石旁邊圍着一圈細碎的鑽石,雖然比對紅寶石,這些小小的鑽石並不怎麼顯眼,但是我還是知道他們的價值,若是不小心弄丟一個,那可真是後悔都沒地方哭去。
陸暻年站直身體,笑着說:“隨便你帶,這戒指我就是臨時看到,想起你纔買的。實在不算是特別,等過段時間,我騰出手來,帶你去趟南非,你自己挑一顆鑽石,到時候再讓設計師給你設計個獨一無二的。”
還要去南非?
我搖頭,“我纔不要去那個地方,電視裡說那裡的人吃不上飯,可憐的不行。”
“你要是不給我乖乖的,我就把你丟到那裡去。讓你也吃不上飯。”他虎着臉嚇唬我。
這人!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會覺得他只是玩笑話,但是有過被他抓去孤島上的經驗後,我是真的已經感受過,他那霸道勁兒上來時的樣子。
對這話,已經完全不敢當作耳旁風了。
伸手拿了浴巾來把自己裹住,對着他說:“我知道你一定做的出來,所以我會乖,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也不會讓自己活不下去。”
我弱小。
所以我識時務。
最懂得如此察言觀色,更懂得如何在細節中保護自己。
我拿他沒辦法,誰讓他能在瞬間就改變我的命運,我能做的只有妥協,在潛意識裡,我早已經放棄了對他的反抗。
陸暻年卻被我的話說的惱怒起來,“顧夏!我都已經跟你求婚了,你未來會是我的陸夫人。你能不能不要露出一副被逼無奈的表情來,你可以說出你的心中想法,我會尊重。”
話倒是說的很好聽。
那麼好,我看着他說:“我感激夏亦寒,不想讓你傷害他,你能尊重我的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