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聲音,自然是坐不住的,站起來往門口走。
陸暻年已經開口問了:“找她什麼事?”
彭震少見的有些沉默,看到我過來。盯着我說:“你去看看她,她不讓我靠近。”
他口中的她,我大概能猜到。有些震驚,明明那個女孩子早已經離開了,怎麼這會子又被彭震抓到了呢。
這樣的事情,我是沒辦法拒絕的,先不說彭震這個人是這裡的主人,我這個客人。總是要客隨主便,就單單是爲了那個女孩子,我也不可能說我不去。
我跟着彭震去,陸暻年不放心我,也跟着。木縱司弟。
路上還不忘交代,“你自己看情況,要是她想要傷害你,你就出來,別跟着摻合。”
走在前面的彭震停下腳步扭頭看過來,陸暻年也不理他,自顧自的交待我。
我點點頭,明白了。
就算我之前已經見過很震撼的場面,對彭震跟這個女孩的關係有了一定的認識,但是進到房間,看到蜷縮在一起。手裡拿着刀子瑟瑟發抖的女孩,我還是驚了下。
彭震沒有跟着進來。
我的走近,引起了那女孩子的注意。她睜開眼睛看着我,她臉上的紅腫已經變成了青色的瘀痕,不大的一張臉,青色的部分就佔了一半,看着就讓人心疼。
她手臂伸直揮着刀子面對我,“你不要過來,你們都不要過來!”
嗓子完全是嘶啞狀態。
我心有些抽,到底還是心疼,我這個人最心軟,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對付女人的陣勢,哪裡能忍得住。
我不靠近她,在距離她一米遠的地方蹲下身體。
知道她對彭震怕是恨到了骨子裡。也就沒有提彭震,只是跟她說:“你臉上的傷很嚴重,如果你明天還想見人,想出去,就得處理一下,要不然會更難看的。”
將心比心,我瞭解她現在的狀況,她必然是恨不能下一刻就離開這裡,離彭震越遠越好的。只要想離開,我的話對她就不可能沒有觸動。
她雖然是真的動搖了些,卻還是沒有放下戒備,她說:“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幫我?”
我實話實說,“我是從s市來的,今天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彭震,哦,對了。我跟的人是陸暻年,你有聽過他嗎?”
我想陸暻年的名頭總是大的,她大概會聽過。
沒想到她下一句話就說:“跟彭震那個畜生關係好的,能有什麼好東西!”
我無語。
但顯然這種時候,也不是什麼反駁的時候,就任着她說吧。
她手中的刀子縮回去一些,但是卻還是沒有放鬆,她說:“你跟着那麼一個人,也受了很多苦吧。”
這口氣已經軟和的多了。
我再接再厲,伸出手摘下手錶給她看我手上的疤痕,“你看,我當時痛苦的想要死過去。”
誰知道看到我的疤痕,她倒是哭了,哭着說:“我害怕,我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要說起來,人的性格也是真的很妙的,我看起來柔弱的很,她呢,看起來何止是火爆,但是她現在卻說她沒有我的勇氣。
我搖搖頭,“你要這個勇氣幹什麼?好死不如賴活着,你不活下去,怎麼知道自己不會走出痛苦呢。”這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了。
“真的能擺脫嗎?”這麼簡單的一句問話,我卻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最深最深的茫然還有痛苦。
我堅定的點頭,“一定會過去的,但是前提是你要保護好自己。”
她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靠近她,纔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其實都是碎的,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很多紅色的痕跡,我不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看着她的身體,我心中瞭然,恐怕彭震剛纔是打算直接把人那什麼了的,怎奈這姑娘性子烈,用了刀子將人逼出去。
真真兒是冤家。
她也看到了身上的痕跡,皺着眉頭很厭惡的說:“我要去洗澡。”
她說着就往前走,然後身子一斜就要倒。
我看着她扭曲的臉還有用手捂住的腰,嘆口氣說:“我扶你去吧。”
她雖然不那麼願意,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她不願意也是沒辦法了。
到了衛生間,巨大的浴缸。
這棟建築簡直耗盡奢華之能事,下面的會所那麼奢靡也就罷了,畢竟是能掙錢的,上面的住宅區也弄的這麼燒錢,可真的是令人咂舌。
彭震說這上面的房子,是他專門弄出來給朋友來住的,一般人來了,自管區外面的酒店,別弄髒了他的地方。
花了這麼大的價錢,最後弄出來的地方卻不是爲了掙錢,這事情,也就彭震能做的出來。
“要我幫忙嗎?”我看她動作都有些遲緩的樣子。
她難得的羞紅了臉,這個姑娘從見面開始就彪悍的讓我側目,倒是沒想到她有如此一面,我幫忙她脫了衣服洗澡,脫光了,我纔看清她腰上的大片青紫。
她的皮膚其實沒有我白的,是一種很有光澤度的小麥色,但是這樣的皮膚上有大片的青紫,看起來也是夠怵目驚心的了。
我站起來,說:“我出去給你找點藥酒,你這個腰,要是不好好揉揉,明天指定站都站不起來。”
她整個人縮在水裡,只露出頭。
大浴缸趁着她的腦袋小小的,看着有些稚氣,她的眼睛黑的懾人,聽到我這麼說,她點了點頭,那臉上的傷在浴室的燈光下,更是清晰,我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走出浴室,我深吸了一口氣。
不知道自己今天這麼做是助紂爲虐,還是幫了她。
走出房間門,我第一感覺就是嗆,嗆的我直咳嗽,這明明是走廊,是有通風的好嗎?能把這地方抽的跟吸菸房一樣,也算一種奇功了。
陸暻?年擔心我,我剛一出來,就上前抱住我,上上下下的看,“她沒動你吧?”
那語氣簡直說的裡面的姑娘跟洪水猛獸一樣的,還沒等我說話,彭震丟了手中的菸頭就往裡面闖。我什麼都顧不上,一把拉住他,說道:“她好容易平靜一點,你別進去。”
彭震的眼睛瞪過來,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
我有些害怕。
畢竟這個男人,真的可以說是百無禁忌的,他要是真的突然對我動手,我的下場估計也是跟房間裡的那個姑娘沒有兩樣的。
可我想起剛纔那個拿着刀,哭說自己連死都沒有勇氣的姑娘的樣子,這抓着彭震的手就鬆不開了。
我很堅定的說:“她不想看到你,你別進去。”
彭震身體一動,“不!想!看!到!我!”
說完他很氣憤的吼:“慣得她!”
我有些拉不住他,他一個大男人,哪裡是我能抓得住的,陸暻年站出來攔,“你叫我們來,現在又這樣是要幹嘛?”
彭震對着陸暻年也是吼,“tm的,她是我女人,不想看到我,是個什麼鬼意思?!都tm是慣出來的,蹬?子上臉是吧?!”
對於這個男人我是真的有些看不上。
尤其他這會兒還吼陸暻年,我擋在陸暻年身前,用盡力氣吼回去,“是你女人你打的她一身的傷,現在還有臉吼別人!”
我最討厭打女人的男人,今晚也算是見到了奇葩了。
彭震少見的沉默了下,但是很快又吼起來,“她要是聽話,我能抽她!丫的就欠抽!”
這男人,距離神經病也是不遠了。
我拉着陸暻年就走,“咱們走,裡面的姑娘就是死了,那也是他逼得,跟咱們沒關係。”
陸暻年很配合我。
彭震等我走出幾步之後,突然提起聲音吼:“回來!”
我還是頭也不回的。
“讓你回來,你聽不到軍令嗎?”
還軍令?我不知道軍令是什麼!
倒是陸暻年抓了抓我,搖了下頭,我這才忍着氣扭頭轉回去。
彭震的那張臉,別提多彆扭了。
“你出來幹什麼?就是爲了跟我別苗頭?爲她主持正義?!”他這話說的陰陽怪氣的。
我翻了個白眼懶的搭理他,跟這個男人正常說話,那簡直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氣都能被他氣死,我只說我要的東西,“我需要藥酒還有煮熟的熱雞蛋,她的臉,還有腰上都傷不清,要是不管,明天肯定疼的厲害。”
“我沒動她身上!就抽她了!”彭震梗着脖子。
我真的是懶得理他,就這麼看着他不說話。
陸暻年摟着我,跟彭震說:“快點弄來吧,別到時候心疼的人又是你。”
“誰tm心疼她!”彭震那可真是一句軟話都不說。
我到這時候倒是能看出一點點的門道,他的樣子,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就像是頑劣的孩子,儘管這個孩子的殺傷力太強了些,可是表情神態,真的是標準的熊孩子。
彭震嘴硬是嘴硬,但是效率還是很高的給我弄來了藥酒還有雞蛋,甚至還有消瘀傷的膏藥,甚至連美容用的養顏潤膚的膏藥都有。
我看着托盤上零零總總不下十種的膏藥,有些發愣。
彭震不高興,說道:“麻利兒的去給她都用上,傷不在你身上,你是不疼是吧!”
真是該死。
陸暻年罵道:“你這是把誰當你的使喚丫頭呢?!”
彭震還是那樣子,下巴仰的高高的說:“反正是你媳婦,用用怕什麼的。”
“你怎麼不用自己媳婦?用什麼我的。”陸暻年反問。
彭震就差原地跳了,手指着門吼,“我tm也得有媳婦啊,你就看她那爆碳似的性格,想想我都頭疼。”
我轉身進了門。
心說遇上你這樣的人,誰還能不是爆碳啊。
我進到浴室裡,原本還有些怕,我們剛纔在外面吵的那麼厲害,她會在裡面聽到,結果發現,她開着水,人已經睡着了。
我摸摸水,還算是溫熱。
看着她頭頂在浴缸旁邊的牆上,一下下的往下滑,心驚了下,洗澡睡覺很有可能出人命的。
我叫醒她,讓她去牀上睡。
她初醒時,眼中帶着滿滿的防備,看到是我,且只有我一個人纔算是鬆了口氣。
扶着她躺上牀,我先是拿藥酒給她揉了腰,這種事情其實是很疼的,再說我還是個新手,早先根本就沒怎麼做過這種事情,道聽途說的成份居多。她疼的臉色發白,卻還是咬着牙不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我看着她,都不忍心的很。
“你要是疼就叫出來,這裡只有我,不丟臉的。”
她疼的身體都蜷起來,身體側着,腦袋貼在枕頭上說了句什麼,她的聲音太小我沒聽清楚。
我再問,她卻不可說了。
我繼續揉了一陣,纔想明白,她說的是,‘叫出聲了,他會進來。’
真的是說不出心裡的滋味,她其實什麼都知道,她知道彭震在門口,知道彭震會因爲她的喊疼進來,但是她要裝作不知道,她要忍住所有的疼痛,一聲不吭。
這樣的感情,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揉好了腰,摸上祛瘀的膏藥,我又拿着熱雞蛋給她滾臉。
她已經很困了。
眼皮一下下的往下垂,我安慰她說:“睡吧,總得養精蓄銳纔好過明天。”
這真是我能說出的,最殘忍的話了。
明明知道她的日子是這樣的艱難,明明知道現在這樣的時光,也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明天,甚至是今晚的某個時候,她還是要面對彭震的。
少不得又是一場對戰。
但是我無能爲力,我救不了她。
能說的,也只有讓她養好自己,別在讓自己吃虧了。
她抿起脣角給我笑,很淺的一笑後她說:“我叫林枷,你呢?”
“我叫顧夏。”
她點點頭,然後沉沉的睡去。
我坐在牀頭繼續給她揉臉,心裡想着,如果今天遇到彭震這樣男人的女人是我,那我又該如何呢。
大概會比林枷更加痛苦吧。
我給她揉着臉,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清楚。
被陸暻年抱起來,我纔有些醒過來,他抱着我回我們的房間,我趴在他肩膀上,很有些難過的說:“我不喜歡這裡,人還有地方,都不喜歡。”
陸暻年安慰我,“那我們明天就走。”
我哼了一聲,“你那個朋友太討厭了,怎麼能那樣對女生,太壞了。”
“他的痛苦,你看不到。”
我纔不信,“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有什麼好痛苦的!”
“好了好了,不說了,你睡吧,看你累的,眼皮都打架。”
我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下。
只是我這個人吧,真的是操心的命,次日一大早,我就醒了,心心念唸的去看看林枷,總想着有我在,彭震總歸不會那麼太過份。
我爬起來準備去看看。
陸暻年一個翻身就壓住我說:“昨晚看你困所以放過你,現在你一大清早的又要跑哪裡去。”
我推着他,“我去看看林枷,不知道她怎樣了?”
陸暻年抱着我不撒手,“林枷?”
“就是昨晚的那個女孩子。”
陸暻年埋頭在我的胸前,含糊的說:“我管她是林枷還是林減,反正你這次來,都沒有時間陪我,我很不高興!”
這可真是的,他倒是不願意了。
我好無奈的說:“這還不是你選的地方,哪裡能怪我。”
他不說話,繼續自己的動作。
但是我這個人,心裡存着事情,是真的沒辦法全心投入的做這件事。
難免有些走神。
陸暻年氣的抓着我狠狠的咬了兩口,然後負氣的說:“走!去看看,看完下午咱們就走。”
我跟陸暻年收拾好,然後一同過去昨晚的那間房子。
還沒有走近,就聽到彭震的吼聲,“你這個娘們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今兒個我兄弟來了,帶着你玩兒一天怎麼了?昨天你那麼下我面子,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今兒你又作!”
林枷當然是不甘示弱的,“我要去上班,今天我有八節課!而且我是班主任,哪有班主任不去學校的道理,我教的可是初三班,要考高中的,你懂不懂!”
“別跟我這扯那些閒篇,學校的事情,我去給打招呼,你們校長還不知道怎麼樂意讓你跟着我呢,就你!光知道跟我這犯軸。”
“跟你這個腦袋裡都是黃色廢料的畜生,我真是無法溝通,我再說一次,我現在要走,去上班,你給我起開!”
“嘿!你這是找抽是不是?!給臉不要臉啊!”
這兩個人,眼瞧着就又要打起來。
陸暻年對於這樣的事情,從來是不發表意見的,我卻忍不住,衝過去就護着林枷。
我也不知道我這樣的舉動是從哪裡來的,其實平時我是個在軟弱的人沒有了,但是吧,我看着林枷被彭震這麼欺負,也是真的看不下去。
彭震看到護在林枷眼前的我,“你又算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理他,反正就是站在林枷的面前。
其實林枷個子比我高,人也比我看起來要壯一點,我在她面前站在,根本就擋不住她,可是我就是不想再讓她受傷了。
昨晚她睡着了,眼睛上還掛着的淚珠兒,實在對我來說是很大的觸動。
不過林枷顯然不需要我的保護,她一把推開我,猛的向彭震撲過去,我跟她交錯的瞬間,我看到了她手中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