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這羣流氓的,是長水區的一個混混頭目,名叫張曉龍。幹這種逼人搬遷的事情,對於張曉龍來說,是輕車熟路了,他和他手下的嘍羅們能夠用100種不同的方法讓釘子戶生不如死,最後放棄拆遷補償的主張,飛快地滾蛋。
鼎榮公司是張曉龍的老客戶了,如果要論起來,梅天富甚至可以算是張曉龍的前輩,因爲他的鼎榮公司就是靠這種下三濫手段發展起來的,其資本積累的過程裡充滿了血腥。這些年,鼎榮公司的規模大了,梅天富也成了渝海的著名企業家,這種直接上陣打打殺殺的事情,他肯定不能做了,需要有一些代理人來幫忙,張曉龍就是梅天富非常喜歡用的一個打手。
鼎榮公司拿下了這一帶的舊城改造工程,按照規劃,他們要給柳樹村的住戶必要的補償,讓他們搬走,然後對平房區進行拆遷,改建成商品房和寫字樓。這些年,由於樓價不斷攀升,拆遷費相對於房地產公司能夠賺到的利潤而言,已經不是太大的負擔,所以很多房地產公司都會給出一個合理的拆遷補償價格,讓拆遷戶心情愉快地搬走。
但梅天富的看法是,能夠用10萬元解決的問題,爲什麼要花15萬呢?他拿出很少的一點錢來僱打手,逼迫拆遷戶接受很低的補償價格,最終就能夠省下一大筆錢,這種事何樂而不爲?
就這樣,他找到了張曉龍,讓張曉龍帶人前來騷擾柳樹村的住戶。張曉龍接到這個“活”之後,聚住了三四十號人,天天在柳樹村這一帶招搖過市,尋釁滋事,攪得到處烏煙瘴氣,其目的就是讓原來的居民知難而退。沒曾想,旁邊這所農民工補習學校的校長卻出來多事,給居民們講各種拆遷政策,讓他們不要被一時的騷擾所嚇倒,這可就惹火了張曉龍。
今天下午,趁着宣瑞林出來辦事之際,張曉龍派了個屬下故意上前衝撞宣瑞林,然後以此爲藉口,大打出手,把宣瑞林的頭都打破了。宣瑞林逃回學校,張曉龍一夥緊追不捨,差點就衝進了校園。幸好看門的校工帶着十幾名男生堵住了校門,隨後何詩佳等老師也帶着學生趕來,雙方於是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李愚到來之前,張曉龍正讓自己的嘍羅們向學生喊話,揚言要記住他們的相貌,等他們落單的時候一個個收拾。這種恐嚇對學生還真起了一些作用,有些學生悄悄地退縮了,只剩下一些性情剛硬的學生還在堅持,但氣勢上已經弱了,能支撐多久根本就不好說。
張曉龍正打算再給師生們加一點猛料,讓他們的鬥志徹底崩潰,卻見對方來了一個不到20歲的小年輕,說了幾句話之後,就笑呵呵地向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了,面對着他們這三十多號人,這小年輕的臉上居然一點懼色都沒有。
“你們誰是頭?”
李愚走到混混們面前,大大咧咧地問道。
“你特喵算哪根蔥,有什麼資格問我們老大!”一個名叫鮑洪寶的混混罵了一句。
李愚眯縫起眼睛,盯着鮑洪寶看了幾秒鐘,然後點點頭道:“我記住你了。”
李愚的話很有挑釁意味,鮑洪寶一下子就炸了,蹬蹬上前兩步,直走到李愚的面前,用手指着李愚,怒道:“你記住老子什麼了!”
仗着自己身後有三十多人,鮑洪寶根本就沒把李愚放在眼裡。他的手指一直戳到了李愚的鼻尖上,說話時的唾沫都快飛到李愚臉上了。
“囂張!”李愚把臉一沉,擡手抓住鮑洪寶伸出來的那隻手,順勢一擰,鮑洪寶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子就轉了180度,把後背露在李愚面前。李愚擡起腿,對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腳,鮑洪寶只覺得騰雲駕霧一般便飛回了本隊,兩個躲閃不及的小混混被鮑洪寶撞了個滿懷,三個人唧裡咕嚕地滾了一地。
“好!”仍然聚在校門外觀戰的師生們齊聲吶喊起來,混混們卻都大吃了一驚。他們甚至沒看清楚李愚是如何出手的,自己這方就已經摔倒了三人,而鮑洪寶剛纔手裡拿着的一根鐵棍,不知啥時候也落到了李愚的手上。
“喲嗬,來了個武林高手?”張曉龍心中震驚,臉上卻還裝着平靜的樣子,學着江湖口氣問道:“你是幹什麼的,通個字號。”
李愚沒有理他,而是繼續問道:“你們誰是頭?”
“我就是!”張曉龍向前站了一步,手裡緊握着鐵棍,隨時防備李愚突襲。剛纔李愚露的這手,讓他生出了些怯意,因此沒敢馬上招呼衆人一起上前圍毆。
李愚伸出兩個手指頭,道:“兩件事。第一,這一片是我罩着的,我不管你們是誰,都給我滾蛋;第二,是誰打傷了我們校長,把人交出來。”
“你說什麼?”張曉龍冷笑道,“我耳朵背,剛纔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老大,他說有兩件事……”旁邊一個混混沒聽出張曉龍話裡的嘲諷意味,還以爲自家老大真的耳背,趕緊上前準備表現一把。
張曉龍裝了個牛叉的pose,本想震一震李愚,誰想到卻讓自己的嘍羅把效果給破壞了。他惱羞成怒,踹了那混混一腳,怒道:“你特喵給老子滾遠點,老子叫你說話了嗎?”
看到自己的同夥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旁邊幾個混混都幸災樂禍地偷笑起來。李愚聳了聳肩,說道:“行了,別裝模作樣了,我的條件已經說完了,我沒耐心等你們。”
“如果我們不答應呢?”張曉龍問道。
李愚掂了掂手上的鐵棍,突然雙膀一較勁,把鐵棍生生掰成了一個90度角,然後平靜地說道:“你們誰覺得自己的胳膊比這鐵棍硬,不妨上來試試。”
“絲……”
混混隊伍裡發出來一聲不約而同的吸氣聲,隨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這鐵棍是他們自己帶來的,是他們以往用來騷擾居民時的兇器,強度有多高,他們是最爲清楚的。他們平日裡用這鐵棍撬東西都很難弄彎,李愚完全徒手就把鐵棍給掰彎了,如果這些力氣是用在他們的胳膊上,他們有幾根胳膊夠李愚去掰的?
衆人一下子都想起了剛纔李愚對鮑洪寶的那句威脅,叫作“我記住你了”。當時,大家覺得這句威脅非常可笑,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年輕,被他記住又能如何?可現在,大家都覺得後背涼嗖嗖的,被這種猛人記住,那可真是寢食難安啊。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生怕成了出頭鳥,落一個被李愚記住的下場。可是越沒人出聲,這種壓迫感就越強,每個人都覺得嗓子癢癢的,好像忍不住要咳嗽,可又不敢咳出聲來,簡直要憋出毛病了。
“你到底是誰?”張曉龍不得不發話了,他如果再不打破寂靜,不用李愚動手,他這隊人馬就已經輸得一乾二淨了。
李愚道:“你沒資格問我是誰,我和你們何總一起喝茶的時候,你連站旁邊看的資格都沒有,你憑什麼問我是誰?”
“何總?”張曉龍愣了,哪個何總?自己認識一個什麼何總嗎?
“老大,他說的……可能是何老大。”一個腦子靈光一點的混混低聲地提示道。
“何……”張曉龍突然明白過來了,渝海市最大的混混頭子何產林,可不就是何總嗎?也難怪張曉龍會想不到,因爲他和何產林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你隨便在遼瀋戰場上抓個俘虜兵問常校長,他能想到你是說常凱申嗎?
何產林在渝海頗有兇名,尋常人雖然知道他的名氣,但也不敢隨便使他的名字來開玩笑。李愚能夠用這樣的口氣提到何產林,一種情況是他與何產林的確熟識,而且有同在一起喝茶的經歷,另一種情況就是他根本就不鳥何產林,所以纔敢如此輕佻地說起這個名字。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意味着李愚不是張曉龍能夠得罪得起的人物,至少在摸清李愚的底細之前,他還是得小心爲妙。
“兄弟,你武功深厚,在下佩服。今天這事,我就算給你個面子,不和那個老傢伙爲難了。”張曉龍向李愚抱了抱拳,然後向手下一揮手,說道:“撤!”
混混們如蒙大赦,紛紛轉身欲走。李愚冷哼了一聲,說道:“別怪我事先沒說,你們的臉我可都記住了。你們如果敢就這樣走掉,一星期之內,我打斷你們十五條腿。”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張曉龍只差一口老血噴出來了。
在他看來,李愚雖猛,但也不是他們三十多號的對手。他所以撤兵,只是因爲軍心被李愚嚇散了,而李愚又暗示自己與何產林有交情,張曉龍沒法與他動手。張曉龍以爲,自己撤了,就算是給李愚面子了,李愚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再死纏不放的。可事情偏偏就往這不可能的方向發展,李愚居然不讓他們走,還發出了要打斷他們十五條腿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