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一架飛機從西南某地起飛,飛往東南雲江省的省會淇化。在頭等艙裡,只坐着兩位客人,其中一位年輕人臉色蒼白,胸前纏着繃帶,半躺在座椅上,他旁邊的一位壯年漢子則側着身子,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
“李愚,你的傷口沒事吧?要不要再躺下去一點?”
“董哥,沒事,你不用老守着我。”
“唉,怨我考慮欠周,讓你冒了這麼大的風險,還受了重傷,是董哥我對不起你。”
“瞧董哥你說的,這都是我學藝不精,才遭人暗算,董哥不笑話我,我就很感謝了,好在不辱使命,要不我都沒臉見董哥了。”
“你怎麼這樣說,這不是打你董哥的臉嗎?咱們這一回大獲成功,全虧你了,我會在陳老面前爲你請功的。”
“這可不敢當,區區小事,不值得驚動陳老……”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剛剛在a國完成了任務的董柏林和李愚,他們從南島返回國內之後,沒有在西南邊疆逗留,迅速地坐上了返回雲江的飛機。
那一天,董柏林和何國瑋在朱壽龍的引導下,到了同盛鑫飯莊,見到重傷的李愚。董柏林很隱晦地向朱淳安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金佛的來歷,得到了朱淳安的信任。李愚把金佛交給董柏林,董柏林則轉手就交給了何國瑋,讓他通過內部渠道把金佛送回國,再轉送往京城。剛剛發生了金佛失竊的事件,a國警方對於來往的人員肯定是要嚴加盤查的,董柏林和李愚難以帶着金佛離開。而何國瑋則不同,他在南島經營多年,有着自己的渠道,辦這麼點事情沒啥難度。
爲了避免留在a國夜長夢多,董柏林察看了李愚的傷勢之後,提出要帶李愚儘快離開南島,返回中國。李愚的傷不能見人,留在南島難以得到良好的治療,還不如趕緊回國,以便接受正規的醫療救治。
李愚知道自己的傷情,也知道a國警察肯定正在南島如梳篦子一般地搜查自己,自己多留一天,就會給朱壽龍他們多帶來一分的麻煩,因此接受了董柏林的提議。何國瑋給他們提供了一輛商務車以及相應的通行證,董柏林開着車,讓李愚躺在車裡,就這樣返回了中國西南。在西南的武警醫院進行一番檢查之後,董柏林帶着李愚坐上飛機,返回渝海。
在他們離開南島之前,朱淳安找了個由頭,單獨把李愚叫到一個房間,交給他一幅顏色已經發黃的地圖。李愚不明就裡,展開地圖一看,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一些人名和地名,大多數的地名都在國內,還有一小部分則是在國外,甚至還有用英語、日語標註出來的地址。
“老先生,這是何物?”李愚詫異地問道。
“這都是歸鴻門的聯絡點,……也不知道這些人現在是否還健在了。”朱淳安略帶幾分傷感地說道。
原來,抗戰時期,歸鴻門的門主向全門派發出了號令,要求所有門徒不分男女老幼,要一概投入抗敵鬥爭,爲國犧牲。歸鴻門徒響應這個號令,前赴後繼,採用正面搏殺以及暗中刺殺等方式,重創了侵華日軍,消滅了許多日軍將校軍官,爲抗戰立下了諾大的功勞。而與此同時,歸鴻門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損失,許多精英都在戰爭中捐軀。此後六十多年,元氣依然沒有恢復過來。
在那期間,受歸鴻門主的安排,各分舵在全國以及海外建立起了100餘個聯絡點,安排了一批受傷的門徒到各聯絡點坐鎮,以便門內弟子在遇到困難的時候能夠及時地獲得幫助。
朱淳安就是當時被派往a國南島市建立聯絡點的,他用門裡提供的資金開辦了這家同盛鑫飯莊,在這裡一呆就是60餘年,一心想着能夠發揮自己的作用。誰料想,歸鴻門因爲在抗戰中傷了元氣,後來又與國內的政府沒有處好關係,受到各種打壓,一蹶不振,漸漸地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這個時代早已不再是仗劍行俠的時代,年輕人沒有幾個願意加入這樣的組織,老一輩又逐漸逝去,以至於朱淳安覺得自己此生再難見到一位真正的歸鴻門徒了。
“這張圖,就是當年建立的各個聯絡點的聯絡圖,上面的人名都是代號,比如我的名字在這上面就叫朱老七,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代號就是我。每一個聯絡點都有一個‘北雁南歸’的暗記,真正歸鴻門的人,能夠認出這個暗記,從而前去相認。如果是外人,就算得到這張圖,也無法與圖裡的人對上暗號。”朱淳安指着地圖向李愚介紹道。
“您把這張圖交給晚輩,是何用意?”李愚問道。
朱淳安道:“我已經是行將就木的人了,這張圖留在我手上,已經沒有作用。壽龍雖然經過我的教導,也知道一些歸鴻門的事情,但要指望他繼承歸鴻門的事業,想來是不可能的。李兄弟,你年輕有爲,武藝高超,最難得的是還有一副俠肝義膽,堪稱是歸鴻門裡的少年英豪。我把這張圖交給你,你如果有可能,去探訪一下這些人,看看他們還在不在,有沒有能夠繼承事業的後人,能不能讓歸鴻門重新振作起來。歸鴻門歷經千年而不衰,如果斷送在我們這代人手裡,我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閉眼啊。”
說到這裡,朱淳安站起身,向李愚深深地施了一禮。李愚趕緊回禮,同時鄭重地說道:“老先生,您放心吧,我回去養好傷之後,便會去找找這些歸鴻門的後人,如果有可能,我會讓歸鴻門在我們手裡重新崛起的。”
“那老朽就死而無憾了。”朱淳安激動地說道。
這番談話,連朱壽龍都不曾聽到,李愚也沒有向董柏林透露一字。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趟a國之行,居然會得到這樣一件寶物。時隔60多年,這張聯絡圖上的人或許大多已經不在了,以國內這些年的建設速度,那些聯絡點多半也已經被拆遷殆盡。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抓住了歸鴻門的一條線索,順着這條線索找下去,沒準真的能夠找到一些隱藏在民間的歸鴻門後人,能不能重振歸鴻門的雄風,倒在其次,至少李愚不再是一個孤單的人了。
歸鴻門是一個殺手組織,一向非常講究各個分舵之間的協作。李愚當年外出執行任務,每到一處,總能得到當地歸鴻門聯絡點的幫助,遇到兇險的時候,這些素昧平生的同門兄弟也會爲他兩肋插刀。
在歸鴻門下,只要亮明身份,則相互之間再無隔閡,稱得上是四海之內皆兄弟。李愚不知道經過這麼多年,這種精神是否還能存在,但能夠找到其他的歸鴻門徒,對於李愚來說,就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情。
李愚想入非非之際,飛機已經在淇化機場降落了。董柏林攙着李愚下了飛機,舷梯外早已停好了一輛救護車。
“你是怎麼搞的,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不是讓你要聽從董隊長的指揮嗎!”
救護車拉着警笛,向渝海飛馳。在車上,專程趕來迎接他們的歐麗雯坐在李愚的身邊,寒着臉對李愚訓斥道。
“小歐,你可誤會李愚了,他也是爲了完成任務才受的傷,我還準備給他請功呢。”董柏林在一旁解釋道。
“董隊長,您別替他掩飾,我知道這小子一向都喜歡別出心裁,我早就提醒過您,要管住他,別讓他太自由了。”歐麗雯說道。
盜取金佛的事情,是不宜過多外傳的,所以董柏林也沒法向歐麗雯解釋李愚受傷的原因。他也覺得,那次行動其實可以考慮得更周全一點,這樣李愚或許不至於受傷。不過,現在再說什麼都是馬後炮了,而且李愚真的取回了金佛,功不可沒,這個時候再責備李愚不小心,也不合適。
“醫院安排好沒有?”董柏林向歐麗雯問道,藉以岔開這個話頭。
“安排好了。”歐麗雯道。她這樣數落李愚,當然不是真的對李愚有什麼意見,而是因爲心疼李愚。董柏林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領導,她沒法向董柏林發難,所以只能用責備李愚來發泄心裡的不爽了。
“本來我考慮讓他留在省人民醫院治療的,但您說最好還是回渝海去治療,所以我就聯繫了渝海醫學院的第一附屬醫院,那是渝海最好的醫院了。”歐麗雯說道。
“醫生呢?”董柏林又問。
歐麗雯道:“說起醫生,就更讓人生氣了。”
“怎麼?”董柏林詫異道。
歐麗雯道:“一開始,我找一附院的院長,請他安排一個主任醫師作爲李愚的主治醫師,院長跟我說了半天客觀理由,說實在安排不出人來。結果我無意中說出受傷的人是李愚,院長的口氣一下子就變了,滿口答應安排最好的病房和最好的醫生,還說要組織一個專家小組負責李愚的治療。……李愚,你一個小小的餐飲店老闆,在渝海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面子!”
聽到歐麗雯的質問,李愚無聲地笑了,可不,他這個一個小人物,現在在渝海也算是有點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