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我似乎來到了一個碧波盪漾的湖邊,湖邊芳草萋萋,鳥語花香。
我沿着湖邊一直走,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要做什麼,爲什麼走。
我看見前面的草地上有一個迷人的身影在跳動,在撲一隻蝴蝶。
是夜童,真的是夜童。
我急忙跑了過去,我想喊,可是怎麼也喊不出聲,我衝夜童使勁的招手,夜童也看不到。
這時候,我看見韓信出現在夜童的身邊,夜童很親密的靠了過去。
韓信笑的很詭異,他把夜童摟在懷裡,眼睛卻一直盯着我看。
那眼神是炫耀,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嘲笑,不屑,譏諷。
我停下奔跑的腳步,韓信的目光像利劍一樣穿透了我的身體,穿過了我的心。
夜童,夜童。
突然,韓信的手裡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輕輕的把匕首放在了夜童的脖頸。
夜童卻渾然不知。
韓信,你要幹什麼,韓信,不,韓信的臉竟然開始扭曲,變成了一副面具。
詭異的微笑,滴血的眼睛。
幽村魔衛,我大喊着呼叫夜童,可是夜童還是沉浸在韓信的摟抱中。
匕首毫不留情的插進了夜童的脖子,一時間,血像噴泉一樣涌出!
我向前跑,可是身體一動不能動,我眼睜睜的看着幽村魔衛在一刀一刀的分割着夜童。
我周圍全成了暗紅暗紅的血色,湖水開始翻滾,無數的殘肢斷臂頭顱從湖水裡飛出。
我看見了鼠哥流血的頭顱,阿魯掛着眼睛的肩膀,還有渾身被燒的皸裂的王熊,他們一起撲向了夜童,抓起夜童的肉,野獸一樣吞食。
一隻手從空中掉落,摔在我的面前。
我撿起來,是夜童的手,真的是夜童的手。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夜童的手已經失去了光澤,佈滿了令人作嘔的青紫色。
這還是那個牽着我一起在天空飛舞,牽着我在湖邊看月亮的夜童的手麼?
我號啕大哭。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的結果,夜童不是有了通天的法術了麼?怎麼還會落的如此的下場?夜童的法力呢,他怎麼連韓信和魔衛都分辨不清了?
突然,我手裡夜童的手被另一隻手搶了過去。
一個戴着帽子的身影就蹲在我的旁邊,他把夜童的手搶過去,直接送到了嘴裡。
我聽見無情的咀嚼和骨肉分裂的聲音。
是蝌蚪,蝌蚪怎麼也在這裡?他也要來分夜童的一杯羹麼?
我拼命個撲過去按住了蝌蚪,我要把夜童最後一點肉身搶回來。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們把我心愛的夜童吃光食盡。
我一把扯下了蝌蚪的大帽子,蝌蚪擡起來頭,奇怪,蝌蚪竟然沒有臉,沒有眼睛,沒有鼻子,只有一張血紅的大嘴。
我只搶到了夜童的一根手指,我緊緊的握着這根手指,護若珍寶,生怕他們再搶了去。
這時候,朦朧的響起了夜童的聲音。
“傻子,你捏我的手指幹什麼,還不睜眼看看我是誰!!”
這一聲呼喚好似那暗夜梵音,把我從懵懂混沌中呼喚而出,我下意識的睜眼。
夜童秀麗可人的臉蛋出現在我的眼前,笑容如春水。
“夜童,你沒事吧?”
“餘陽,你沒事吧?”
我們兩個幾乎是同時說了這句話,夜童用手指戳我一下腦門。
“我能有什麼事,我問你呢。”
哦!……,我剛纔暈過去了,我,我能看見了?
我呼一下就坐起來,左右看了看,帳篷,揹包,行李,正正切切。
我揉揉眼睛,那圈白紗布已經被取下,看見光明的感覺真好。
尤其是看見笑容可掬的夜童,我這激動的,我剛纔給夜童一個擁抱。
我這該死的眼睛,看見了旁邊抽菸的韓信。
我的目光和韓信的目光錚一下在一起,韓信的目光冷的像百年的寒冰。
我急忙把目光收回來:“夜童,你們幫我治眼睛了?”
夜童呵呵道:“怎麼,不行麼?你還真想當盲人當一輩子啊。”
韓信道:“是,我們心裡也過不去吧,咱這一幫人也沒有幾個了,你好好的,我們才放心呢,怎麼樣,感覺一下,看的清楚吧?”
我點點頭:“很好,很清楚,謝謝你們。”
夜童捶了我一下:“自己人客氣啥,看見我們高興吧?”
我木訥道:“高,高興,看見你我真的挺高興的。”
韓信把菸頭丟在地下:“行了,既然餘陽的眼睛也好了,我們還是辦正事要緊,親親你準備準備,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
夜童哦了一聲,韓信出去了。
韓信這傢伙我怎麼看怎麼彆扭,而且剛纔的夢裡,太不可思議了。
我說:“夜童,你真的把我眼睛給治好了?”
夜童笑:“怎麼,還以爲自己是做夢呢?要不要我咬你一口?”
我伸手過去,夜童一把把我手打開:“我說什麼你也當真呢,我逗你呢。”
看夜童嬌嗔的模樣,我徹底的相信,我眼睛好了。
對了,夜童成了大法師,弄好我眼睛還不是跟玩兒似的。
我說:“剛纔我做了個噩夢,可給我嚇壞了,你看我這冷汗。”
夜童說:“夢見什麼了?有我麼?”
我說:“恩,有你。”
夜童道:“討厭你,夢見我叫噩夢啊,那以後別夢我了,免得你嚇醒。”
我說:“不說了不說了,太恐怖,韓信說你們有正事,幹什麼啊?”
夜童說:“去找宋思玉的秘籍。”
我說:“去找秘籍?不是說找到嬋兒纔去動宋思玉的東西麼?”
夜童說:“我們不想你因爲我們的事一輩子看不見,那樣我們都會愧疚的,所以,我們不準備找嬋兒了,韓信說,不能因爲一個死人而放棄了我們活着的幸福,你說對麼?”
我沉默了,垂頭不語。
夜童歪頭看了看我:“怎麼,覺得我沒有信守諾言?”
我說:“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這麼做會讓宋思玉寒心的,雖然他已經不存在這個世間了,可是畢竟他把他累積了多少年的思念寄託在我們身上,我們不替他做到,對不住他。”
我暗暗苦笑,以夜童的純善,這樣的主意是決計想不出的,不消說,這番話定是韓信想出來的,而讓夜童放棄找嬋兒屍骨的打算的,也一定是韓信。
韓信這個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呢,出這樣的主意分明的是陷夜童於不義。
夜童啊夜童,你怎麼就看不出韓信的險惡用心呢?是你太單純還是韓信太狡猾?
古話說的太對了,情人眼裡出西施,彼此兩情相悅時候,對方的缺點都是優點,優點更是優點,可惜,一旦彼此不是情人了,回頭一望才發現,靠,當初真的瞎眼了。
夜童唉了一聲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們沒有別的選擇,讓你爲了我瞎一輩子,這樣的債我還不起,與其讓欠你活着的後半輩子,不如我欠宋思玉死了的幾輩子吧。”
夜童這樣的話讓我心裡陽光明媚般的溫暖,畢竟她的背叛是爲了我的幸福。
我說:“你爲了我寧願放棄對你師傅的承諾,這樣的債我還的起麼?”
夜童說:“如果你是我,你是寧肯讓我瞎一輩子而去兌現承諾呢,還是放棄承諾成全我後半生的光明呢?”
的確,這個抉擇太兩難了,不裝孫子的話,我也會選擇背叛宋思玉的,畢竟他已經魂飛魄散了,你就算是幫他找到嬋兒,他也不會知道了。這個背叛太輕鬆太容易了,太沒有風險了,籌碼太低廉了。
好人就是在這樣的兩難之間和自己的良知漸行漸遠。
不過,該裝孫子的時候,還是得裝孫子,就算我們沒有生的多偉大,也要裝的很偉大。
我說:“承諾在心,如果我沒有兌現我的承諾,心就瞎了,那比眼睛瞎更可怕。”
夜童低下了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女人們最怕的就是隨風倒,沒有自己的主見,而且大部分女人都沒有主見。
人之所以兩難,就是因爲沒有主見。
我還想繼續遊說夜童點什麼,韓信走了進來,我心一涼,看來沒有希望了。
韓信說:“餘陽你眼睛剛好,還是少說點話,我們之間的事,你就別摻和了。”
夜童道:“你在門口偷聽我們說話,好討厭。”
韓信伸手捏夜童的臉道:“我沒有偷聽,是偷偷的聽,概念不一樣,明白麼?”
夜童嘿嘿笑着躲開。
韓信故意在我面前和夜童擺出一副親密的樣子。
我真想把眼睛摳出來丟在韓信臉上。
我就知道韓信不會有那麼好心幫我治眼睛,他是要慢慢的在我眼前展現他和夜童的感情,讓我知道,他纔是最適合夜童的,他治好我的眼,爲的是傷害我的心。
我努力的剋制自己不生氣。
可惜,這樣的事誰也剋制不住,我的眼淚要不爭氣的流了。
我從一邊找到了酒壺,拿起來一口氣喝下去一多半。
夜童拉起韓信:“走了,人家餘陽傷剛好,你怎麼那麼煩人呢。”
韓信冷冷的說:“餘陽,酒不夠我那有,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叫叫,酒入愁腸化作什麼淚。”
夜童道:“真笨,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沒文化。”
韓信哈哈大笑:“對對,相思淚,相思淚。”
夜童感覺到了韓信的故意,使勁的掐了韓信幾把,把韓信推了出去,然後走回來把我手裡的酒壺搶過去:“都告訴你不要喝酒了,你怎麼不聽。”
我苦苦一笑:“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嘛。”
夜童道:“玩笑話你也聽不出來麼?當真啊,小心眼。”
我說:“我求你件事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