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李逵說的很有道理,但又怕處處是坑,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周元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了解李逵的真實想法,總不能這小子把他繞暈了,然後啥目的都沒有吧?這不符合李逵的風格。
深深嘆了一口氣,周元憂心忡忡的問李逵:“你說了這麼多,總不至於告訴我面前的這個小匣子就是改變沂水命運的奇物吧?”
“神了,老師,您真的神了,一猜就猜到了。”李逵興高采烈的配合着周元的反應。
周元一甩衣袂,冷哼道:“少拍馬屁,爲師不吃這一套。”
“老師您看!”說話間,李逵將鹽罐打開,將細如白沙的鹽送到了周元面前。從來不做飯的周元看着鹽有點愣神,覺得自己的智商有點下降的趨勢,他根本就猜不透李逵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仔細端詳了一陣之後,還是毫無結果,不解道:“這是鹽?”
李逵心中讚歎不已,到底是大少爺出身,連鹽都差點沒認出來。這纔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啊!可惜,自己家徒四壁,一無所有,除了努力別無選擇……唉,天生就是個勞碌命,根本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李逵忙點頭道:“沒錯,老師目光如炬,此物正是鹽。但此鹽和其他的鹽不同,被譽爲雪花鹽,其潔白如雪花一般純淨,細膩如沙,是不可多得調味聖品。”
“別動不動就聖品,我嚐嚐!”
周元提醒李逵不要亂用詞語,他不像廚娘胖春實誠,就是淺嘗而已。不過很不幸,第一次他沒嚐出來。
於是再嚐了一會兒,隨後皺眉喝了一口茶水壓了壓口中的鹹味,周元還是沒嚐出來。
這就尷尬了,李逵心說,這麼好的鹽,竟然沒有嚐出來?
作爲老師,有老師的尊嚴,周元果斷拒絕了李逵想要揭開答案的好心,第三次品嚐。持續吃鹽是一件很遭罪的過程,雖然第一口鹹味並不那麼突兀。但隨着次數的累計,會變成一種味覺上的沉重負擔。好在周元這次終於學乖了,他細想了很多關於鹽味的文字,然後結合自己對調味品近乎匱乏的論述,得到了一個結論——不苦。
苦鹽,苦鹽,鹹味似乎天生就和苦味伴隨在了一起。
周元終於發現李逵送來的雪花鹽的特點,這會兒功夫,師徒二人都是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周元心虛不已,他終於發現了鹽的奧秘,還是藉助文字,這讓他很內疚,對百姓的疾苦認識的並不那麼清楚。而李逵怕周元吃壞了嗓子,到頭來自己受過。
對於雪花鹽的品質,周元難以判斷,只能心虛的問李逵:“這鹽很好,不苦?”
“比市面上的鹽都好,是從秘方中提煉出來的最爲純淨的鹽,沒有苦味,就沒有了鹽中伴隨的滷毒,使用這種鹽調味,可以讓人遠離滷毒的侵害,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李逵硬着頭皮將鹽當成保健品來解釋,沒想到周元頗爲認同,可隨即問了一句讓李逵瞠目結舌的話:
“這秘方要獻出來?”
李逵古怪的眼神似乎在控訴周元的不諳世事:您良心被狗吃了,這樣的胡話都能說的出來?
話一出口,周元似乎也感覺到了失策,訕笑道:“這自然不成,這秘方價值不菲,要是建立工坊或許真能讓沂水縣的百姓獲利。說吧,你既然拿來了鹽,自然有一套說辭,不要藏着掖着了,你老師我也不是那些個不明事理的人。”
李逵湊近道:“老師,雪花鹽雖好,但沒有名氣啊!”
周元莞爾笑道:“也對,既然此物出自沂水,爲師就賦詩一首給此物揚名。另外你放心,老師雖然位卑言輕,但同僚同窗衆多,寫信推薦一二,也不是難事。”
周元覺得自己這麼做已經非常賣力了,可看李逵的表情,似乎和他預料的不太一樣。
百丈村的人總有一開口把天聊死的本事,李逵也有,只不過他之前學會瞎扯,口才突飛猛進之後,才少了這些個尷尬。但是當週元表示鼎力支持的時候,李逵還是傻乎乎的嫌棄道:“老師,弟子也不是埋汰老師,只不過您老的名望差了點,最好讓師祖來寫這麼一首詩。”
師徒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說話。
李逵深知,要說服老師周元放他去穎州很不容易。他在周元這裡的信譽已經快破產了,主要惹事的劣跡太多,讓周元根本就不放心放李逵出門。
不過李逵想到了補救的辦法,試探着問道:“老師,可以寫信給師祖他老人家,將此事言明,讓師祖賦詩一首,爲其正名。”
周元摸着下巴,他能告訴自己唯一的弟子,他在老師蘇軾面前根本就沒有這麼大的面子嗎?
不能!
這關係到自己在弟子面前的威信,這讓他很糾結。
同時,周元也不禁自省其身,難道自己的詩詞真的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連給雪花鹽揚名的才氣都不足?唯一的弟子竟然還敢嫌棄他的才學,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可是給老師寫信,又擔心被拒絕。到時候在李逵面前可就要真擡不起頭來了。
周元百般無奈之下,決定先緩一緩,寫一封信給老師蘇軾試探一下,再做決定:“你冒然前去,恐怕驚擾了學士他老人家,緩緩,等爲師寫一封信去再說。”
這一等就是十天半個月,好在兩地頗近,很快信件就送了回來。不看信還好,看了信之後,周元鼻子都快氣歪了。老師壓根就沒有回信,而是老師身邊的書史給他回了信,告訴他,蘇學士很忙,沒事別打攪他老人家。
這封信把周元氣得夠嗆,周元立刻吩咐衙役找李逵。
李莊,李逵嘴脣上到處蘸着瓜子皮,正在閒情逸致地磕着瓜子,笑呵呵地看着劉葆晟打女婿。劉葆晟是真的動怒了,兩個女婿去了京城,不但把老底都泄露了,還招惹了災禍回家。不給他們一點教訓,簡直就是天理難容。
正月過後,柳條已經開始變軟了,沾上水,抽在後背上就是一條血印。
劉葆晟的兩個女婿一個哼哼唧唧的呼痛着,另外一個卻怒目對李逵道:“李逵兄弟,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你也不幫忙說兩句好話也就算了,還在一邊看熱鬧說風涼話,還是人嗎?”
說話的這位是劉葆晟的二女婿程知節,這位在汴梁逍遙快活的都找不到北了,沒想到卻突然被岳父的親衛帶了回來,剛回來就要捱打。
還在衆目睽睽之下捱打,不在家裡,程知節對此很有意見。
丟臉的事,還是關起門來比較好。
有感於劉葆晟對安全感的迫切需要,李家莊有了李全,對劉葆晟來說簡直就是最安全的所在。他在數日之前,帶着一家老小再李家莊安家落戶了。
沒辦法,李逵這小子呆不住,整天瞎跑。倒是李全,穩重,且敦厚,也不喜歡亂跑。要不是李全腦子沒靈性,劉葆晟甚至有過招婿入贅的念頭。
程知節怎麼說也是致果校尉,正七品的武官,丟臉丟到外頭,臉上架不住。
至於秦文廣,身子骨本來就弱,挨不住打,倒在地上直哼哼。
他們也知道在京城丟人了,可架不住就是管不住自己。想着混入將門圈子和文人圈子,一個勁的往人家跟前湊。等聽到老岳父差點受了刺客的刺殺,這纔回過味來。大家根本就不是朋友,而是死敵。
這年頭只有南瓜子,沒有葵花子,吃起來忒不爽利。又磕壞了一粒瓜子,讓急性子的李逵氣地一把甩掉了手中的瓜子,嚷嚷道:“叔,你歇歇,我來幫你!”
程知節嚇得一哆嗦,劉葆晟打他,最多也就是疼一陣,李逵這小子下手沒輕沒重的,可真要打死人了。
“賢弟,你可別胡來,哎呀呀,可要了爺爺的親命了!”
剛一鞭子下去,程知節疼的宛如一條肥碩的青蟲,在地上扭動起來。
“逵哥兒,大老爺正找你呢?快快隨我去!”
衙役捂着帽子,衝到了李逵跟前,對李逵連拉帶拽的就往縣城方向跑。
看到周元的那一刻,李逵有點不認識似的揉了揉眼睛,湊上去低聲問:“老師,您這是和誰生氣?”
周元坐在椅子上一個勁的運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顯然是受刺激了。
能夠讓周元受氣的人不多,在沂州地面上,章惇是一個,除他之外也就是通判老爺,可沂州的通判自從章惇來了之後,就很沒有存在感,估計章惇最看不順眼的是周元,其次就是他的副手通判了。
君子,日常要有靜氣。
周元長出一口氣,緩和心緒道:“你不是要去穎州嗎?爲師準了!”
“老師,你不是說冒然前去不妥當嗎?”李逵覺得周元肯定受刺激了,都開始說胡話了,他之前可是能夠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周元對他去穎州的抗拒。可突然間就同意了,這讓他有點納悶,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爲所知的故事?
周元沉下臉道:“如今已不是冒然,爲師已經過通過信,你去自然不會顯得突兀。只是……只是,見到了學士,要提防學士身邊的小人。”
“那我去了……”李逵還是有點懷疑。至於蘇學士身邊的小人?呵呵,那是沒有見識過李二爺的威風。
周元不耐煩的擺手道:“快去快回,但是李全你不能帶着,你們倆一起出門,指不定又要闖禍。”
得嘞!
李逵帶着老師周元的信件,馬不停蹄的回到莊子,不帶李全,就帶着韓大虎去,都一樣。回到莊子之後,他宣佈了要去穎州的消息之後,韓大虎當即點頭同意。
趴在軟榻上正在上藥的秦文廣冷哼道:“去穎州,人生地不熟的,連個朋友都沒有,要不是哥哥我有傷在身,我倒是可以引薦幾個好朋友,都是穎州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李逵呵呵一笑:“我師祖就在穎州當官,可不算是人生地不熟吧?”
“當官,多大的官?”秦文廣一直以來都不怎麼看的上李逵,認爲李逵粗魯,沒有文人的儀態,缺乏君子該有的氣度。 wWW•ttκǎ n•CΟ
反正就是橫豎看不上眼。
李逵也不待見他,覺得秦文廣做作,忒不爽利。他可不會慣着劉家的大女婿,冷笑道:“穎州知州蘇學士,知道吧?那是我師祖。”
秦文廣懵逼似的看向李逵,口中喃喃道:“蘇學士是你師祖?”
突然,他從軟榻上跳起來,牽動了傷口疼的臉都扭曲了起來,卻討好的拉住李逵道:“哥哥,帶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