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邱掌櫃在李逵面前碰了一個硬釘子,這位立刻就去了劉葆晟在潁州城內留下的宅子,當面稟告了劉清芫。
後者小臉鐵青地琢磨着李逵的話,良久,纔不甘心道:“老邱,錢莊的生意就按照李逵的意思去辦。”
“小姐,可是我們在江寧已經籌備了一家錢莊,只要等這邊的夥計熟悉了運作之後,就開業。如今突然放棄,投入的錢豈不是打水漂了?”
邱掌櫃很不甘心,他何曾沒有幻想。
他幻想着沿用李逵給他說的錢莊思路,一家家開下去,等到劉家的錢莊能夠在大宋各個府城都有了分好,劉家就能靠着錢莊,斂取數不清的財富。
富可敵國也不是不可能。
但李逵的一句話點醒了劉清芫,她真要是得罪了天下的舊黨。就算是她的姐夫是皇帝,也保不住她!
這纔是關鍵。
可惜,這一來一去,損失了不少嫁妝。劉清芫欲哭無淚,雖不甘心,但也只能忍了。等到邱掌櫃離開了,劉清芫才撲倒在榻上,攥着粉拳趴在軟墊上哀嚎:“嫁妝又縮水了!”
眼下潁州的局面出奇的平穩,以至於蘇軾都覺得自己應該攤上了大氣運了。這種東西說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但是讀書人多半會相信氣運這玩意。
就像是歐陽修,20歲的歐陽修和23歲的歐陽修有區別嗎?
沒有。
哪怕有區別,也並不大。
可是20歲的歐陽修趕考名落孫山,三年後入太學,幾個月後就連中三元,被當時譽爲狀元不二人選。信心滿滿的歐陽修花錢做了一件新衣服,準備中狀元的時候穿。他的一個同學叫王拱辰很喜歡歐陽修的新衣服,想要穿着試試。
歐陽修不是個小氣的人,當然不在乎新衣服讓好朋友穿一下試試,反正又穿不壞。
但是王拱辰穿上了歐陽修的新衣服之後,高興的大喊大叫:“我穿狀元的新衣服了,我要中狀元了!”
後來殿試的結果是,王拱辰被仁宗點爲狀元,而歐陽修中了二榜十四名,哭暈在皇城根腳下。估計當時歐陽修的心情,第一件事情,掐死他那個胡說八道的好友王拱辰;第二件,就是把新衣服絞碎,扔了。
這就是文人的氣運。
根本就說不清楚。
尤其是《易經》還是文人的必修課之一,對於神神叨叨,無法預測的未知,總有那麼一種出自心底的敬畏。
蘇軾覺得他又一次沾上了氣運,上一次他還是進京趕考的時候,不同於如今的氣運,當時他還挺自信,因爲從才學上來說,蘇軾在嘉祐二年的趕考舉子之中,屬於最拔尖的一小撮,中進士的概率要比不中的概率大得多。
這源於他對自己才學的自信。
不過這一次,他卻有點心虛,他覺得自己稀裡糊塗的就沾上了大氣運,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擔憂。
看着滿臉愁容的徐讓,蘇軾心有愧意:“寶叔兄,還是沒有一點線索嗎?”
別看州衙在努力控制潁州的糧價,但是官府之內,對於糧價的重視,遠沒有常平倉貪墨的重視來的多。一來,糧價很神奇的經歷過一波高漲之後,回落了,百姓的怨言很小;其次就是隻要不剪除潁州擡高糧價的幕後黑手,他們還會如坐鍼氈。誰也不知道這幫大戶會不會再來一下和官府對抗?
徐讓上了年紀的臉上,一臉的褶子,似乎比之前更加蒼老一些,推官已經被他逼着整日在潁水上排查,希望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但是多日來,影訊全無。
徐讓無奈的搖頭道:“要麼是無從下手,要麼查着查着,線索就全部斷了。這幫人下手真狠,已經有六七人可能經歷過當年的事情,但都死了。”
“他們殺人了?”蘇軾警覺道。
徐讓苦笑不已:“殺人就好辦了,都是意外而死,一點痕跡都沒有。”
“學士請看,有三人都是常平倉的小吏,這些年卻意外丟掉了差事,淪落跑船的營生。但不是溺亡,就是客死他鄉,讓人着實懷疑。也是下官無能,讓學士失望了。”徐讓說話間,將卷宗躬身放在了蘇軾的面前。
蘇軾瞅了瞅,決心還是讓在書案上的爲妙。
查案不是他的長項,真要是不服輸,自己攬在身上,到時候多半不了了之。
徐讓猶豫了一陣,突然對蘇軾說道:“不過下官最近得到了一個消息,潁州地面上的大戶,似乎最近迷戀上了交易所,桐油和茶油最受他們青睞。”
做官的說話,多半不會明着說,徐讓這話表面上似乎是簡單評論一個事實,但實際上另有深意。他可能對潁州大戶沒有了辦法,想要讓蘇軾通過交易所來尋找證據。
蘇軾也沒有立刻答應,只是淡淡道:“交易所確實掛在了州衙之下,但是正經的商業往來,恐做無用之事?”
再說了,亢金爲州衙賺錢,頗得蘇軾的賞識。
做地方官也不少了,蘇軾做過疏浚湖泊的大工程,也帶領過百姓連續一個多月抗擊洪水的壯舉。但蘇軾做官,從來都是拿着府庫的錢流水般灑出去,從來沒有見到過進項。
如今亢金開了他從政的先河,而且在他看來,交易所的經營完全沒有問題。
畢竟,打壓下來糧價,交易所也有一份功勞。
只是如今的糧價還有點虛高,蘇軾對此不太滿意。徐讓也通過關係聯繫了一批糧食,但是數量不多,聊勝於無:“對了學士,愚兄也幫着聯繫了一批糧食,不日就會運抵潁州。”
蘇軾聞聽之後大喜:“寶叔兄,急公好義,子瞻感激不盡。”
徐讓赫然道:“我也是潁州的官員,爲百姓謀利,責無旁貸。只是能力不足,學士勿怪。”
自從蘇軾決心改變潁州糧價受控於大戶的決心之後,徐讓對蘇軾可以說已經做到了掏心掏肺。
交易所外。
一個青衣小子雙腿飛快的跑着,一頭衝入了交易所內,扶着大門口的門框,喘息了兩口,就極力大喊起來:“荊湖路的船隊在荊州觸礁,損失不計其數!”
“什麼,消息可靠嗎?”
青衣小子身邊突然圍上了一大圈人,一個個恨不得將小子拉到隔壁的小巷裡,獨享消息。
“怎麼不可靠了,港口的齊老闆聽到了消息,氣暈死過去了!”
“是做茶油生意的齊老闆?”
“三十五貫一石,一千石茶油,我要了。”
“三十八貫一石,一千二百石茶油!”
“我出四十貫一石,要一千五百石!”
交易所內,頓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