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潁州城內的豪宅。
高孝立看着周圍高高的牆頭,反而有種被圍困,深陷牢籠的不妙感覺。
從範純仁來到潁州,他就有種被盯上的緊張情緒,直到範純仁審案之後,這種感覺被無限放大,已經快要到坐實的地步。
可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範純仁是他姑奶奶的近臣吧?他有什麼理由和自己過不去?
越想心裡越來越沒底,這讓高孝立迫切想要找個聰明人來商議的衝動。很快,這個人就出現了,潁州通判徐讓。
幾乎和高孝立一樣,徐讓的臉上也帶着一副落寞和失望的表情,他原以爲,自己因爲破了賈道全的大案子,會在大佬面前露臉,進而得到重用。可是範純仁的一系類舉動,讓自己的所有期待都泡了湯,成爲幻影。
“徐大人,您能來,簡直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高老爺,客氣話就別說了。我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進屋說,進屋說!”
高孝立於情於理,也不能在大門口和徐讓背地裡說着當朝一品大員的壞話,拉着徐讓就往宅院中走去。
歌舞撤下,酒宴反而有種失意者喝悶酒的冷落。
徐讓大口喝了兩碗酒,趁着酒勁,開始說起來:“高老爺,你要做好準備。範相可能會對你不滿。”
“他怎麼會……不對啊!我們原先就佔着理,他爲什麼會對我不滿?”高孝立自說自話着,彷彿是問徐讓,可實際上是在捫心自問。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高家的近臣,自家老姑奶奶的親信,範純仁有什麼理由和自己過不去。和自己過不去,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這大概纔是高孝立想不通的地方,太匪夷所思了,以至於讓他有點不敢往深處想。
這個問題,徐讓給不了高孝立答案,想要得到答案,就只能去京城問自家叔叔了。自家倆個叔叔如今在京城當官,也是和太皇太后走得最近的高家人,或許所有答案只有他們倆人知道。
但是徐讓憑藉自己的感覺,可以告訴高孝立一個他分析出來的結果:“高老爺,你要做好準備,本官以爲範相可能想要將賈道全的案子按死在潁州,不讓有任何上報朝廷的可能。一旦案情坐實,您這些天吃下去的產業,恐怕要吐出來。”
“豈有此理!”高孝立攢下這麼大的產業,哪是個大方的性子?
徐讓見高孝立嘴硬,好心提醒道:“還請高老爺慎重,本官擔心會對你不利。”
高孝立滿不在乎,卻眼神躲閃道:“我有什麼可怕的?”
聽到吃下去的產業要吐出來,頓時臉都氣的青了。這簡直和要了他的命一樣。當然,他也有足夠的底氣自保,畢竟自己的兒子帶着錢去了京城。就他倆個叔叔的性格,只要收了錢,就不會不辦事。
見高孝立如此,徐讓倒是有心想要提點一些,不過怕太露痕跡,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辭離開。話帶到了,就看高孝立的反應了。
果然,第二天範純仁派人來邀請高孝立。
說是邀請,但也太不給面子了,就讓潁州的衙役代勞,帶話的人,連個班頭都不是。
高孝立有種被羞辱的氣惱,帶着怨氣去了衙門。
範純仁一如既往的樂呵,他不是那種古板的人,反而心態好到出奇。
不過見到高孝立的那一刻,範純仁變了另外一副面孔,似乎對高孝立左右看不順眼。這讓高孝立又驚又怕,驚的是,自己沒得罪這位相爺吧?怎麼看他的眼神有種人憎狗嫌的錯覺,頗爲費解。怕的是,被文官之首盯上,在大宋,基本上就涼涼了。
別說是外戚了,就算是皇族,也一樣。
高孝立忙不迭行禮道:“草民高氏,見過相爺。”
“嗯!”
他就算是第一次見李逵,範純仁也沒有這副端着的架子,可是面對高孝立,他似乎故意把官威氣勢做足了,有點給高孝立下馬威的感覺。
“相爺,我……”
看到範純仁這副樣子,高孝立心裡頓時沒底起來。他不過是連嫡脈都不是高氏旁支,真要是以爲太皇太后會給他恩惠,簡直就是白日做夢。要不然,高孝立也不會連一官半職都沒有撈到。
範純仁自顧自說起來,根本就沒有去搭理高孝立的反應:“老夫出京之前,有幸面聖。正好趕巧看到了高公繪和高公紀倆兄弟,你猜怎麼着?”
高孝立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說話說一半了。
可是如果這個人是範純仁的話,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忍。腆着臉笑着問:“還不知相爺和我兩位叔叔相交,不知道我家倆位叔叔怎麼了?”
“高家兄弟……老夫可不太熟,就是知道有這麼一號人,在京城也算是有點小名氣,整日裡拉幫結派,都是不像樣的人聚在一起,成不了氣候。”
範純仁不屑道。
高孝立心說:“真要是他倆位成了氣候,恐怕高家要麼一步登天,要麼就要等着被滅族了。太祖皇帝似乎也是外戚來着,他老人家成大氣候了,可是高家……不敢想。”
範純仁的話擺明了是對高家兄弟的貶低,對此,高孝立也不敢搭茬,反正說多了,恐怕最後連他這個不相干的人都要倒黴。
“老夫就是聽了兩句,也沒聽全,似乎聖人正在責罰高家兄弟。這人吶,活這麼一世,過不去的坎,要麼爲了名,要麼爲了利,要麼名利雙收。高家兄弟似乎收了不該收的錢,被聖人訓斥。也不知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憨貨,送禮送到了說話都不頂用的高家兄弟面前,被人捅了出來。”
嗡——
高孝立根本就沒有聽清楚範純仁之後說的話,只是腦袋嗡嗡的炸響。不會送禮的是自家的寶貝兒子高武陽吧?
這豈不是說,太皇太后已經知道了他,並且對他不滿了?
大家族中,難有親情的存在,高孝立也心知肚明,真要是自己被朝中官員盯上,高家沒有一個人會爲他說話。
這時候,高孝立額頭的冷汗都冒了出來,有種大難臨頭的後怕。
範純仁看差不多了,反而什麼也不說,端起茶碗,小廝雙慶中氣十足的喊道:送客!
高孝立久久沒有動靜,反而全身篩糠似的哆嗦着,站起來,突然膝蓋軟了下來,跪倒在地上,驚恐道:“相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