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宰相蘇頌出馬,立馬就驚動了皇帝。
皇帝聽了蘇頌描述的前景,頗爲意動。
趙煦年紀不大,但心很大。要不然,他在親政之後第一個年號就改了紹聖。
他要追哪位聖人?
還不是他爹神宗皇帝。
可見,趙煦是不甘心做一個毫無建樹的皇帝,渾渾噩噩的在皇宮裡待一輩子。他躁動的不安分的心,早就解渴難耐了。但變法需要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來驗證變法對大宋的意義。還要面對無數的反對和牴觸,前路漫漫看不到終點。
可建造兩座鐘樓,似乎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變法的成功與否,對於趙煦來說太遙遠,即便成功了,他也只能在皇宮裡傻樂,但是鐘樓就不一樣了。
這是在皇城裡建造,等於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化腐朽爲神奇,將兩座奇蹟搬到了他眼前。
皇帝心動了,宰相章惇自然也不能敷衍。
找來李逵問:“要多少錢?”
“兩百萬。”
“滾。”
“一百萬!”
“你看把我賣了,直多少錢吧?”
“一百萬貫,分三年給,不能再少了。再少就辦不成了。”
對於像這種討價還價的事,蘇頌這老頭子壞的很,根本就不參加,只能讓李逵去。當然,李逵也不是空着手來了,皇家大工程的消息,已經把京城三個衙門給驚動了。
首先是工部。
其次是太史局。
最後纔是匠作。
匠作是個官職,也是個衙門。在秦漢時期,將作大匠甚至還是九卿之一。但到了隋唐之後,匠作的地位大大降低,主要原因就是朝堂設立了工部,將國家對大型工程,軍械等種種從匠作身上剝離出來,歸給了工部。匠作就漸漸的剩下了個空殼子。但皇家營造,還是得匠作出馬。
李逵眼瞅着一支隊伍拉起來了,他能輕言放棄?連夜趕製了圖紙和設計想法,然後找章惇來要錢。
只要在工程前期立下功勞,就憑他在工程中的重要地位,要個二把手不過分吧?
爲了仕途,他覺得應該能和章惇好好溝通一番。
章惇看着李逵帶來的圖紙,很驚歎,磚石結構的高塔,在營造上確實有很大的難度。但是一切都是可以完成的,並非在技術上是難以逾越的鴻溝。開寶寺的鐵塔,高度就超過十五丈,也不是在幾年時間裡就建成了嗎?
如今開寶寺的鐵塔,已經成了開封的標誌性建築。
鐵塔雖說帶了個鐵字,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鐵塔。因爲外部用的瓦色澤如鐵鏽,才得了鐵塔的稱號。實際上,開寶寺鐵塔是最典型的磚石結構的高塔。
而鐘樓相比鐵塔的建造難度來說,並沒有增加多少。但建成之後的意義非凡,真要是如同李逵介紹的那樣,大宋汴梁內城的百姓,站在城內任何地方都能看到鐘樓,且聽到鐘樓每日給出的報時聲。那麼對於開封這座人口百萬的大城市來說將意味着什麼?
至少,半夜打更的徭役就不需要了。
連帶着,大宋境內的鋪兵,巡警,這些靡費頗多的人員都可以削減。尤其是對防火來說,還能提高瞭望的效率。僅僅憑藉這些功效,鐘樓就能將東京城的格調再次提高一個大臺階。這時候,他看向李逵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這廝要是早提出來,或許自己就能答應了李逵的想法。
沒必要去找蘇頌。
作爲變法派中的眼中釘,蘇頌的人品沒問題。但他是立場絕對是很成問題的政敵。
章惇也仇視蘇頌,那是因爲蘇頌是保守派中的大人物。僅次於保守派中的司馬光和呂公著,尤其是那兩人已經死了,但蘇頌還活着。這讓他更加難受了。
可蘇頌老奸巨猾,也不知道怎麼就讓小皇帝對他有了好感。不僅有了好感,還能讓小皇帝念念不忘蘇頌的好處。這就讓章惇難受了,萬一,這位進讒言,給他和變法派使絆子,恐怕到頭來,難受的還是自己。既然蘇頌去專營哪些讓章惇看不上眼的機器,乾脆就讓他去。太史局恐怕是皇城司最不入流的衙門了,讓給保守派也沒什麼捨不得。
想到這些,章惇面前點頭,看向了蔡卞。蔡卞作爲執政官,自然有撥款的審覈之權。蔡卞和章惇早有默契,隨即點頭道:“可以,但今年預算不在其中,要撥款也是明年的事了。”
李逵不着急,反而笑道:“今年需要建造模型,論證,且對鑄造零件研究,短時間內開工也不現實。”
得了執政的文書,李逵出了尚書省衙門,等在衙門口的高俅驚奇的看到了李逵手裡的文書,吃驚道:“人傑,這事還真讓你給辦成了?”
高俅吃驚的不是李逵把事情給辦成了。
而是吃驚李逵從手底下一個人都沒有的光桿,纔不到半個月,拉起來了一支擁有上千工匠,幾個衙門出人出力組建的臨時衙門的折騰勁。還混了個二把手,一把手還是前宰相蘇頌。就憑藉李逵的這份折騰能力,這大宋還有他辦不成的事嗎?
高俅這是羨慕。
他跟着皇帝踢球,如今還在踢球。
別看掛着個指揮使的官職,可手底下就是一羣整日想着巴結皇帝的宦官,除此之外,在皇城內他一個人也差遣不了。
可李逵呢?
一轉眼,就能指揮上千人馬了。
就這份折騰的本事,讓高俅歎爲觀止。
拿着文書,去工部報備,然後抄送了太史局,之後將文本送到了蘇頌的手中。只要這兩座讓世人驚歎的鐘樓建造完成,李逵頭功的犒賞就少不了。到時候論功行賞,少不了要升兩級。至於名義上的領導者蘇頌,這位還是觀文殿大學士,任何攻擊對他來說都是浮雲。難不成皇帝還能升他做回宰相不成?
回家裡,李逵發現家中也熱鬧不已。
原來老家來人了。
來的也不是外人,李雲的父親李清和爺爺李利德都來了。
李清對李雲唉聲嘆氣,卻眼神中流露出殷切的期望,看到了李逵之後,這種期望變成了深深的怒意。當然,他是針對自己的兒子,肯定不會對李逵不滿。要不是當初有李逵點醒,李清也不會放棄了捕頭的營生,開始做起了商人的買賣。
如今李清也不缺錢,但缺的是提高門第的家族底蘊。可李雲這小子,連個進士的門都還沒摸着,就放棄了。同樣在蘇軾門下讀書,同樣進京趕考。李逵都考中進士了,還是當科的探花郎,但是李雲呢?
這小子竟然腆着臉說要考武狀元。
要是連個太學的名額都沒有考上,折騰個什麼武狀元?
省試落榜前一百名,是可以免試進入太學深造的優待。李雲的失敗,讓李清頗爲無奈。要是李雲能考中個進士,那麼李清這一房,在沂水縣也將成爲響噹噹的門第。
也不用如今看着李逵身上的綠袍子官服,眼熱不已。
其實,李逵看着也不像是當官的料,身上的官服才穿了半個月,就已經鄒巴巴的不成樣子了。好在大宋有的是不太在意儀表的官員,有的甚至是朝廷大佬,比如說當年的王安石,就是讓人頗爲無語。這位不洗澡,不洗頭,還喜歡捉自己身上的蚤子解悶,愛好實在特殊的很。
李雲見到李逵,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面對李清,還有他爺爺李利德,真的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他們還是堅持讓李雲讀書,說不定下一科中了進士呢?
可李雲根本就沒有這個打算。
“二哥,您可來了。”李雲指着李逵對對李清道:“爹,你聽二哥給你們說,他雖是今科的探花,授了從七品的官。但是在皇城裡,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爹啊!爺啊!京城的大老爺們欺生,看不起我們小地方來的士子。與其讓人排擠,還不如去戰場上搏取功名。”
李逵摸了摸鼻子,他不太好意思當着李雲的親爹的面,撅了跟班李雲的面子。
可高俅卻笑道:“李雲,你不知道了吧?人傑如今已經是營造司的差遣官,他手底下有上千工匠和官員,馬上就要被重用了。”
李雲扭頭不解的看向李逵,心說:“二哥,說好了一起當鹹魚,你竟然迫不及待就翻身了!這讓小弟怎麼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