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李雲真是個廢物,喂到嘴邊的肉,竟然吃吐了!”
宥州纔多大,任孟灰溜溜地帶着潰兵逃回來之後,馬上就鬧地滿城風雨。李秉乾得到消息雖不算慢,但還是比不過李逵。隨着覺明寺的貼金工作臨近尾聲,李逵也不去盯着了,魯達這些人整日在宥州城內閒逛。
敗軍潰逃入城的第一時間,魯達就帶着消息跑回來帶給了李逵。
從宥州軍隊頹敗的情況來看,情報肯定是真的。
顯然李雲卻沒有將這到嘴邊的肥肉吃下去,由不得李逵生氣。
要是李逵領兵,帶着三千對三千的騎兵,他根本就想不出會讓人逃回來,甚至還不可能讓當西夏軍隊能逃回來。在李逵看來,幾千人的作戰,他的路數就是盯住對方主將,衝上去,懟死他,只要主將死了,狼羣也就成了羊羣,隨便他揉搓。
萬一宥州的西夏軍隊打贏了,傷亡太大而選擇撤退,這就更難以接受了。魯達這廝,連騎馬都不怎麼樣的貨色,竟然還敢在邊上進讒言:“大人,李雲將軍也太不濟事了,這三千對三千,怎麼會打成這樣?”
“你認爲李雲輸了?”李逵沒好氣道:“如果讓你出戰,你怎麼打?”
“三千對三千,甭管怎麼着,盯住主將往死了打,只要把党項人的主將弄死了,這不就贏了嗎?”魯達說的路數明顯和李逵一個樣,兩人贊同的頷首,確定是自己人。
騎兵作戰,幾千人規模的戰鬥。
用陣法真是白瞎了。
除非人數過萬的戰鬥,戰場太大,需要主將不斷的調整。而幾千人的作戰,戰場不會太大,朝着對方最軟肋的地方插刀子,準沒錯。而任何一支軍隊,最軟肋的地方肯定是敵軍的主將。就像魯達說的那樣,只要把嘉寧軍司的主將任孟給弄死了,將軍旗砍了,這仗就打贏了。
要是打了勝仗,那麼李雲應該尾隨追着任孟的軍隊,一路從龍州追到宥州。
說不定在宥州還沒有防備的時候,連城池都能一起拿下。即便宥州有了防備,城內還有他魯達在啊!
李逵也是這個思路,不要說他莽,除非步兵對騎兵,不用點損招,真的只有被動挨打的份。輕騎兵對輕騎兵,騰挪躲閃都是沒用的。只有拼士兵,拼主將,打到一方膽寒,追殺下去。
而且任孟帶潰兵退守宥州之後,很快就全城戒嚴,卻沒有宋軍一路尾隨打到宥州城下的跡象。
種種情況說明,李雲恐怕損失並不比嘉寧軍司的主力少多少。想到此處,李逵就恨得牙癢癢,咒罵道:“李雲這個廢物!”
李雲廢物嗎?
恐怕真不算。
至少有人覺得李雲很強,李秉乾就帶着更精準的消息回到住處,然後匆匆來找李逵,發現李逵的狀態不太對勁,還有李逵一衆手下都在,動不動就說上一兩句‘廢物’,‘慫包’之類的之眼,讓這位西夏王爺很費解,這是在罵誰啊?
不會趁着他不在,偷偷罵他吧?
這也太缺德了!
李秉乾扭頭就問站在身側的費聽多羅:“他們這是怎麼了?”
“都小半天了,似乎在罵一個宋將的名字,叫他廢物。王爺,城主府的消息打聽到了嗎?爲何明明是任將軍敗退,可看宋人的樣子,彷彿打了敗仗一樣憤怒?”費聽多羅好奇道。
李秉乾唏噓道:“三千對三千,騎兵野戰,任孟將軍輸了。至少一半嘉寧軍司的正兵折損在了龍州。聽說宋軍驍勇異常,開戰就不留後手的猛攻。按理說,這戰績能打成這樣,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怎麼還不滿足?不行,我得去問問。”
“李逵,你知道消息了?”
“你們幾個先出去,最近幾日,不準飲酒,最好不要出宅院。”
李逵囑咐了幾句,尤其是魯達,被李逵盯着,感覺自己被針對了,明明自己很牢靠的一個人,彷彿被貼上了不靠譜的標籤,這讓他非常委屈。哭喪着臉從院子裡走出去,尤其是他昨晚把藏在房裡的酒都喝了,今日沒酒,這可怎麼過?
“李逵,不得不說,你們宋國還是有些將才可用。嘉寧軍司的精銳被擊敗,還有夏州的援軍也被打敗,此戰已經足夠震懾朝堂。我們的機會來了。”李秉乾說完,眸子中透着閃爍的賊光,他覺得這下子,樑家人恐怕要難受了。
尤其是樑太后,她垂簾聽政之下,西夏失去了一座重要的邊塞城池。
這對於一向手腕強硬的樑太后來說,猶如被人抽了個響亮的耳光,讓李秉乾忍不住想要竊笑幾聲,來抒發內心的暢快。
“原以爲可以一舉殲滅嘉佑軍司的主力,然後拿下洪州,兵進宥州。這樣一來,對於整個西夏來說,局面就是真個橫山防線的崩潰,西夏不得不被動發動一場大戰,重新佔領原本的城池。你應該知道,這個季節戰馬還在育肥,要是戰爭拖到了冬天,西夏的騎兵在明年將徹底掉一個檔次。而且戰爭動員也需要時間,戰馬需要專場也需要時間,如此折騰,至少一個月就過去了。”
李逵惡狠狠道:“沒想到竟然讓嘉寧軍司的主力脫逃,這仗就打成了四不像。”
“不至於吧?已經很好了,夏州的援軍也大敗而歸。加上如今躲在宥州的嘉寧軍司精銳,這足以讓樑家人臉面無光。只要他們再敗一兩次,在西夏國內必然無法彈壓部族的不滿,我等機會就來了。”李秉乾的願望就是李氏重新掌握西夏的命脈,而不是讓樑家鳩佔鵲巢。
李逵卻冷笑道:“夏州?夏州不是屬於嘉寧軍司管轄嗎?夏州可沒有多少精銳正兵,我估計去龍州的都是些烏合之衆。只有一口氣吃掉了嘉寧軍司的所有正兵,將戰爭推向嘉寧軍司的府邸,這纔是對樑家獨霸朝堂的一個巨大的打擊。逼迫樑家不得不動員西夏,籌備數十萬大軍和宋軍開戰。”
“可如今的情況,嘉寧軍司的精銳尚存,農兵,僕從兵更是沒有損失,嘉寧軍司任然可以針對龍州發動規模更大的進攻。可要是嘉寧軍司主力被殲滅,那麼就完全不一樣了。樑家必須派遣家中重要成員,來宥州主持作戰。如今的樑家,退可守,進可攻。如果任孟不是樑家的人,甚至將不利的局面仍到嘉寧軍司的頭上,等到事情不可收拾,再漁翁得利。”
“就算是任孟追隨樑家,樑家也能將所有的罪責讓任孟一個人揹負。這纔是我最爲擔心的結果。”
李逵分析的頭頭是道,當然,有些問題不重要。唯獨梁氏,尤其是樑太后會選擇什麼態度,纔是他最關心的地方:“只要梁氏不動,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事實恰恰如此,李秉乾凝重的點頭,他果然把事想簡單了。長期脫離朝堂,已經沒有了執政者的眼光和手腕,讓他忽略了執政者可以動手的辦法。尤其經常做商人,李秉乾的身上還沾染了一些商人對利的追逐渴望,稍微得到點便宜,就喜形於色,很不符合當權者的穩重和內斂。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李秉乾也沒有了退路,不甘心功虧一簣,發狠道:“難道仁多部落的反叛也不是機會?”
“仁多部落幾萬人,他們想要等到合適的機會歸宋,只能是在西夏和大宋大戰一場,且大敗的時候,纔有機會離開西夏。要不然,你以爲沿路的党項部落會答應?而大戰打不起來,就算是仁多保忠心中焦慮,也不會將部落幾萬人的性命,就憑藉仁多彥帶去的消息而下決斷,風險太大了,他根本無法承擔失敗帶來的後果。”李逵說到這裡,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意:“仁多保忠投宋,是來大宋當土皇帝的,可不是替大宋來賣命的。他捨不得用部落的未來,去換取大宋的信任。”
“你們宋國就能忍受他如此算計?”李秉乾不解道:“仁多保忠既然不想替大宋效忠,自然不肯接受部落任何損失。一個無用的部落投靠而而已,卻要耗費大量的財富和給予封地,豈不是最後人財兩空?”
李逵苦笑道:“大宋沒得選。”
仁多保忠的歸宋,政治意義比軍隊和人口更加重要。這纔是大宋無法選擇的原因,甚至朝堂上恐怕會忍受仁多保忠的敲詐,也在所不惜。
這纔是本質。
仁多保忠想要賣命,給梁氏不好嗎?
他在西夏本來就有高官厚祿,要不是部落因爲連年征戰,實力下降的厲害,他也不會想到要投靠大宋。而之前李逵俘虜了仁多彥,對仁多保忠來說無疑是個機會,一個和大宋接觸的機會。
機會如此渺茫,李秉乾不由泄氣起來:“爲何要如此麻煩?”
“這還是簡單的,其中的變數可不少。只有對外大戰失敗,損失慘重,對內部落怨聲載道,且君臣離心離德,你纔有機會。除此之外,你要人沒人,要財沒財,憑什麼讓你竊取大位?”李逵倒是不想給李秉乾潑冷水,可篡位要是簡單,當皇帝的豈不是天天要度日如年?
果然,幾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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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慶府的使臣來到宥州,傳達了樑太后懿旨,讓任孟限期嘉寧軍司收復龍州。
不過如今的任孟正負傷在身,估計要寬限一段日子。
當然,太隱秘的事李逵探聽不到,就連李秉乾也探聽不到。
只不過,他們倆人卻有一件事會被整個西夏所矚目。
覺明寺大佛已經貼金完成。
在佛像貼金完成之後,覺明寺的和尚拆掉了周圍的木板和工坊,陽光下,金色大佛如同佛祖親臨,寶光外放,金光閃閃,耀眼的光芒頃刻間震撼全城。在那一刻,在宥州城內看到佛像金身的西夏人,無一不下跪在地,虔誠禮佛。智廣法師急忙派人將佛像用幕布圍了起來,這才稍稍安心。可心裡已經樂開了花,老衲苦修一輩子功德,如今天下僧衆,恐怕都將被覺明寺折服。
之後的幾日,智廣和尚更是氣度大變,彷彿有了一種飄逸之氣,就連李逵也搞不懂,這老和尚不會想要做天下釋家之祖吧?
耗費黃金四千兩,李秉乾最後還是增加了不少投入。他聽從了李逵的建議,先在西夏境內出名。他此舉不會動搖西夏政權,唯獨有名利可收。最適合眼下他的情況。要權沒權,要人沒人的情況,甚至連個封地,都是窮山僻壤。得些虛名也沒人會在意。
而覺明寺大佛貼金金主的身份,一下子會讓李秉乾在西夏上層獲得很高的關注度。
最直觀的身份標籤就是,土豪!
智廣法師在貼金快要完成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備了開光大典,廣邀天下古剎高僧出席。一場轟動整個天下的僧人圈的開光大典,即將拉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