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過沙兒海?
這是爲了走近道。
穿過沙兒海,只要趕兩天路,就能抵達護國寺。但如果繞路,他們一行人要去黑水城,差不多要繞路一個大河套。就是秦朝時期說的繞過大半個河南之地。
河,是大河之河。
南,是大河之南。
反倒是後世的河南,要麼被稱呼爲山東之地,要麼被稱爲中原。河南,要等到元朝的時候,纔有河南行省之說。
繞這麼大的一個圈子,至少需要走上一個多月。而且路上也不見得比沙漠要好走多少。雖說過沙漠危險,但沙漠也分大小。沙兒海屬於被人已經降服的沙漠。走這條路,並不危險,還快。
李逵扭頭看向了李秉乾,問:“不會死人吧?”
“不知道,我沒有經歷過。”李秉乾猛然搖頭,但是臉上的驚恐卻怎麼也掩蓋不住:“可是我聽說沙漠上的沙暴一來,就鋪天蓋地。動不動就能將人活埋。不過護國寺的僧人似乎似乎並不擔心,彷彿很有經驗。
“他們經常走,當然有經驗了!”魯達不滿道。
李逵蹙眉想了想,如今天熱,要是控制了所有的水,或許能夠讓這上百人都陷入絕境。可怎麼辦呢?
李逵和魯達是俘虜,肯定不能帶着武器。這在李逵被俘虜之前,就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留下任何武器,給嵬名德源懷疑的機會。這一招算不上高明,但也是防範於未然,嵬名德源的疑心病很重。僅僅因爲懷疑李秉乾,就果斷控制了李秉乾,可見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幾乎不可能。
既然忽悠不了人,就只能控制人。
李逵突然正色問李秉乾:“他是否有黑水軍司的調兵符?”
李秉乾大驚失色,驚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和尚,就算貴爲皇帝的親叔祖,你怎麼可能爲了拉攏他,一直委曲求全?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除非他手上擁有你覬覦的東西,纔會讓你一直委曲求全下去。”李逵可沒有給李秉乾絲毫面子,反而直截了當道:“這是個機會,沙暴之中,很多人自顧不暇,這纔是我們行動的機會。”
“不行,國師身邊有勇士拓爾達,天生神力。就是拿着金剛杵的大漢,你們不等接近,就會被發現。”
“那麼兵符會不會在嵬名德源的身上?”
李秉乾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我不清楚,但是如此重要的信物,除了帶在身上,真想出他會放在哪裡。”
李秉乾反對李逵冒險,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懼意。
“七王爺,國師讓你過去。”
正當李逵準備告訴李秉乾,一個猛將而已,他和魯達隨便那個都能對付。當然要在武器趁手的情況下。
可就在此時,國師的弟子野利吉安走來,呼喚李秉乾。
隨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逵和魯達。那種憐憫的目光,彷彿在看傻子。
對於有經驗的西夏人來說,沙暴他們經歷多了,自然有一套自保的辦法。但是李逵和魯達這兩個宋人,這輩子恐怕是第一次見到沙暴。要是運氣不好的話,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沙暴。
李逵完全沒有慌亂的樣子,他恰恰是那種沒有經歷過沙暴求生,卻知道沙暴威力的人。他繼續裝傻,就像是懵懂無知的傻子一樣對野利吉安爛燦的笑着,後者搖頭離開。根本就沒有想要提醒的意思。
等人走遠了,李逵這纔對魯達囑咐道:“等沙暴來了,我們就動手。”
魯達搓着手興奮道:“早就等您這句話了,我就怕被那個老和尚拉去寺廟裡,萬一這輩子都走不掉,豈不是完蛋?”
李逵低聲對魯達囑咐辦法。
很簡單,找機會將隊伍之中的水囊都刺破了,然後他們拉着駱駝在沙暴之中離開營地。當然,其中需要抓幾個嚮導。
魯達對這樣的安排有點不滿,但還是聽從了李逵的命令。
他更願意搶來武器之後,直接殺上去,先將那個叫什麼拓爾達的傢伙給弄死,然後其他人多半要嚇破膽。但李逵不怎麼想。
他打山寨黑吃黑的經驗很豐富,知道山賊之中的山大王厲害,但嘍囉真的很好對付。只要山大王死了,嘍囉立馬能跪下喊他:“爺爺!”
但是党項人,尤其是國師的衛隊。
這種招數就不夠用了。
國師要是出了危險,衛隊的所有人恐怕都會瘋了一樣衝過來,因爲國師沒有來,他們也就死定了,甚至會連累家人。不得不拼命。就算是李逵和魯達再厲害,面對不要命,甚至以傷換傷的狂熱衛隊士兵,他們即便能逃跑,多半會落下傷來。刀傷箭傷,在缺少藥物的情況下,想要恢復痊癒,這在敵國是幾乎不可能的。
只能找機會,找一個讓嵬名德源不得不陷入兩難的機會。
而沙暴,無疑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只是李逵多少有點慌,他雖然說的簡單。但也沒有經歷過沙暴。一個人朝着駱駝軌道的地方跑去。
“兄弟,幫幫忙,挪個位子給我!”
“這位大師,我看你骨骼清奇!”
“將軍,小人全靠你保護了!”
……
幾乎所有的人的回答都是——滾。
但李逵並不氣餒,在等待沙暴襲來的這段短暫的時間裡,他已經給自己找到了一柄刀,一把匕首。還不動聲色的幹掉了兩個人。他也不敢弄出大動作,深怕引起嵬名德源的警覺。
這個營地裡,只有一個地方,李逵和魯達沒去。
這就是嵬名德源這位西夏國師待着的地方。
畢竟是親戚,李秉乾雖說被嵬名德源懷疑,李秉乾受到了優待,被嵬名的德源安排在了身邊。享受神駝的庇護。
其實和其他人都一樣,都是趴在駱駝的背風一側,等待沙暴的到來。
呼——
天空中如同鬼哭狼嚎的淒厲,又如同千軍萬馬的奔騰。沙暴終於降臨到了他們頭上。李逵將一個被他扭斷脖子的和尚一腳踢出駱駝庇護的範圍,很快那個人就被沙暴掩埋了起來。
這讓李逵有點擔心,他吞了一口唾沫,記憶着營地的方向。貼着地面開始爬行。偷偷摸到最近的一頭駱駝,先刺破了綁在駱駝背上的水囊,然後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裝成死狗樣的西夏人,做這一切,他竟然沒有別人發現。
而周圍灰濛濛的粉塵,確實幫了他大忙。
魯達也在行動,他不僅僅刺破了水囊,還偷偷弄死了兩頭駱駝。人也殺了幾個,這種暗戳戳的下黑手,很快就讓他喜歡上了。以前,他一切都喜歡堂堂正正,看着對方的眸子動手,用最光明正大的手段發動攻擊。
可是……
那種賣力氣的手段,如今卻被他嫌棄了起來。
心中暗歎:“還是大人高明。”
弄死一個,然後他繼續趴在地上,艱難地朝着下一個目標而去。
“看清楚點,是我!”
“大人!”
兩人在營地外圍趴在地上,差點自相殘殺,好在李逵及時提醒。果斷分別,尋找下一個目標。
風暴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因爲狂風充斥着一切,也屏蔽了李逵和魯達的行動,甚至連有人臨死發出的慘叫,都沒有讓人警覺起來。
等到天地間平靜了下來,天空依然是湛藍的天空,太陽高高懸掛在頭頂,炙烤着大地。營地中終於有了走動的動靜。
突然有人驚呼起來:“水囊,水囊被刺破了!”
“我的水囊也刺破了!”
“我也是!”
“麥利被殺了!”
“快醒醒!”
“國師,大事不好了,營地裡有不少人被暗殺,水囊被刺破了不少。”
嵬名德源看向了李秉乾,後者臉色微變,苦笑道:“皇叔,我可一直在你身邊。”
“我沒問你。”嵬名德源瞥了一眼最親信的弟子野利吉安:“你去統計損失,還有傷亡。”等人走了,他隨後目光不善的看向了李秉乾,冷笑道:“你的那兩個手下好手段,機會來了,果斷出手,頗有章法。似乎還對你非常忠心啊!”
“皇叔,你覺得他們對我忠心,會不救走我嗎?”李秉乾強做鎮定道:“皇叔,我早就說過,他們就是宋國的工匠,至於其他身份,我一概不知。”
“哈哈,好一個一概不知!”
嵬名德源氣地要緊後槽牙,很快,野利吉安匆匆回來,猶豫地看向了李秉乾。這讓嵬名德源非常不滿,冷哼道:“他在沒有起兵叛亂之前,還是我的侄子,身爲皇族,不用避諱。”
這一手,看似敞亮,其實更多的是嵬名德源對李秉乾宣泄內心的不滿。
“國師,已經查探清楚了,我們死了十幾人。有四人失蹤,丟失了六頭駱駝。駱駝也死了不少。還有水囊……”野利安吉突然停止了彙報,有點遲疑起來。
“說!”
嵬名德源很不耐煩的用眼神警告了弟子。
野利吉安這纔開口道:“衛隊的水囊大部分都被刺破,十不存一。只有我們的水囊還完好。”
這很容易猜出,李逵和魯達就是避開了嵬名德源幾個營地核心區域的人和駱駝。至於其他外圍的人和駱駝,就沒那麼好運了。
“好,好!真的是很好!”
這肯定不是嵬名德源說李逵幹得漂亮,要表揚李逵和魯達。自始至終,他都是認爲這一切都是他侄子的籌謀。
嵬名德源除非用自己的水和衛隊分享,除非離開隊伍,帶着幾個親信離開隊伍才能走出沙漠。
他認定了這是李秉乾的計謀,此時內心的怒火已經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