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之所以被李秉乾說成是黑旋風,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如今的裝扮是一身黑。
東拼西湊的魚鱗甲,黑黢黢的就不說了。李逵搶了兩個城池,卻沒有一件能配得上他的金甲,銀甲。當然,金甲是別指望了,在西夏也就是皇帝和王爺能穿。
但是銀甲也沒有混上一件,這讓他無奈只好披着破鐵甲衝鋒陷陣。
先鋒軍的氣勢還在提升過程之中,李逵手中能夠擔任衝鋒陷陣的人最理想的就是魯達了。這傢伙力氣大,要是配上一件像樣的鎧甲,騎上高頭大馬,絕對威風凜凜。
可問題是,魯達是個步將。
騎馬是他的軟肋。
要是全軍衝鋒,騎在戰馬上,衝在第一個的魯達,突然從戰馬上掉下來。危險且不說,尤其是對軍隊的士氣的打擊,絕對是毀滅性的。甚至在士兵的士氣還沒有提振起來之前,就遭遇一場慘敗。這對於叛軍的影響極大。
至於其他人,阮小二的氣勢不足。
陸謙倒是能勉強用,但遇到個強一點的對手,也夠嗆。
至於龐萬春,別指望他了,他的武藝可能是李逵手下幾個能用的武將之中最差的。
而衝鋒陷陣需要的勇猛無敵的氣勢,一刀砍下敵將的果斷。
不得已,只能李逵自己上。
黑色的鐵甲,黑色的大氅,他爲了不讓人認出來,還讓軍中鐵匠打了個黑鐵面具。他也想弄個狄青款的青銅面具,帶着獠牙的那種,可問題是西夏的工匠對這種無理要求表現出掏心掏肺的絕望。無奈之下,李逵只能選擇最平凡普通的裝束。
猛不猛,一身黑。
一個近乎無敵的將軍,給士兵提振的不僅僅是勇氣,還有對於勝利的渴望。
士兵們堅信,只要黑將軍衝到哪裡,勝利的曙光就照耀到哪裡。
這也是爲什麼李秉乾會忍不住看到李逵瞬間奪取城門之後,就將‘黑旋風’這三個字脫口而出的原因了。唯一的缺點就是,一身黑的李逵,很容易在士兵們的視線之中丟失。因爲距離遠了,都是個黑點。
控制城門,還僅僅是開始。
打宣化府的時候,李逵的先鋒軍沒有受到多少抵抗。
主要是因爲,宣化府雖然距離西夏的邊境很近,但是最近的敵人,隔着一條崑崙山脈,根本就不需要守城浪費兵力。
可是西涼就不一樣了,這裡距離青塘、大宋都比較近,還是西夏的西軍門戶,真要是不派遣重兵把手,一旦出了閃失,損失就大了去了。
“將主,守軍反撲過來了!”
李逵眯起眼睛,擡頭看去,長街上一個穿着銀色鎧甲的武將,在親衛的簇擁下,衝了過來。
李逵擡起手中的大鐵槍,振臂高喊:“殺過去!”
“哪裡來的賊子,還不快快受死!”
喊話地是個白袍銀鎧穿戴的小將。身後簇擁着大批的親衛,這些並沒有讓李逵退縮,反而催促着戰馬,從面具的孔洞之中,他盯上了對方的鎧甲,然後是戰馬,再隨後是兵刃。這貨竟敢用方天畫戟?
你丫也配?
李逵眼饞對方的大戟,這種武器的招數和三尖兩刃刀差不多。畢竟三尖兩刃刀,就是從方天畫戟演化過來的武器。
其實,方天畫戟也就是被呂布用出名了,很多武將都喜歡用這種重武器。
比如說史文恭就是此中好手。
而對方手中的武器,更適合李逵的口味。李逵早就瞅準了對方,要生扒了這貨。
嗖嗖嗖
三朵黑黢黢的槍花奔着對方面門而去。
李逵雖說不是太擅長使用鐵槍,但也不差。周侗可是此種好手,教過李逵不少招數。尤其是三尖兩刃刀也有槍法融入其中,只不過不如槍法來的速度快,招式凌厲兇險。只不過,周侗出手,能一下子抖出七朵槍花,李逵面前能做出周侗的一半。
戰馬衝刺,根本就不能讓對方毫髮無損的衝過去,畢竟李逵身後都是自己的部下,一旦衝擊的陣型變化,進攻將大打折扣。
對方似乎也被李逵精妙的槍法嚇了一跳,兩匹戰馬交錯的那一刻,李逵突然拽住從護國寺和尚哪裡搶來的降魔杵,一道金光閃過,咔嚓一聲。
也不知道是人被打死了,還是骨頭被打折了,來將如同一堆軟綿綿的棉絮,軟倒在了鞍馬之上,隨即落地。
將軍身後的親衛看到主將一招就落敗,頓時慌了神色,惶恐之間,有人驚叫着大喊:“小王爺被打死了!”
說完,撒丫子跑了。
李逵勒住戰馬,從馬背上跳下來,落在早就是出氣多,進氣少的小王爺面前。瞅了瞅對方的面相,不屑道:“一副短命鬼的模樣,哪裡受得了這人間的富貴。”說完,對周圍的手下,嚷嚷道:“給我把他的鎧甲扒下來,給爺換上。”
“大氅別給老子扒壞了!”
“小心點,紅絨比你的命都值錢。”
魯達等人當然不能幹這個事,只能是剛投靠李逵不久的古哈爾招呼人動手。他是奴僕兵出身,要是在戰場上,給正兵,抄首領撿戰利品是他們的主要責任之一。動手頗爲麻利,利索的讓人感覺有種專業扒鎧甲的錯覺。
古哈爾一邊動手,一邊扭頭對李逵道:“主人,你瞧好吧,奴才一準給您拿下來。”
城內其他地方還在交戰,只有聯通兩個城門的主幹道上,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李逵正在古哈爾等人的服侍下,換鎧甲。
他這身鎧甲,都是東拼西湊的玩意。有些地方早就破敗不堪。
魚鱗甲這等高超的工藝,西夏的工匠根本就不會修。只能勉強糊弄能穿。
換上了小王爺的鎧甲,李逵頓時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尤其是頭盔猩紅的羽毛,飄逸的宛如一朵火燒雲,彷彿一不留神就能飛起來。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貨色。
“我的兒!”
要不是李逵腳大,戰靴換不上,李逵想連戰靴一起換了。正當他拉着披風左右搖擺,臭美的關頭,忽然悲悽的喊聲打斷了戰場上片刻的寧靜。
李逵這才擡眼看去,還是一樣的味道,穿着金甲的中年人,看到倒斃的兒子的那一刻,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李逵琢磨着對方身上的金甲,似乎身上的這身銀甲也不香了,琢磨着是不是再換一身更拉風的鎧甲。
就在此時李秉乾帶着親衛攻入城內。當他來到李逵周圍的時候,還真發現了兩個熟人,一個死了,倒在地上,古哈爾正在扒這對方的絲綢內衣。這對戰場上的人來說,絕對是寶貝。絲綢可以很好的包裹箭頭,讓箭傷降低到最低。
而那個倒斃的小王爺,李秉乾發現竟然是他侄子。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侄子的親爹,親眼看到兒子生死不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正被個不要臉的混蛋扒衣服,在一旁氣地快吐血了。
李逵擡手拿起了方天畫戟,騎上戰馬,全身爽利的對爲首的王爺喊道:“降還是死!”
天地良心,涼州大王李秉奕,親兒子被李逵剛剛一棒子打死,這時候會投降,簡直見鬼了。他根本就沒有瞧李逵,而是指着李秉乾道:“賊子,當年太后心慈手軟沒有毒殺你,留下你一條狗命,沒想到今日會釀成如此大禍。”
“三哥,我也是爲了我皇族着想。要不然,幾十年後,這大夏還有我李氏立足之地嗎?你被高官厚祿給矇蔽了雙眼,但是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梁氏處心積慮想要將我李氏取而代之。一旦到了那一天,你我都是李氏的罪人。”
李秉乾還想要試圖說服對方,語氣頗爲誠懇。
可惜,喪子之痛就在眼前,哪裡會讓西涼大王李秉奕平靜的去思考皇族的未來。而且,他要是真對李氏忠心的話,絕對不會投靠梁氏,換取高官厚祿。
再說喪子之痛就在眼前,此時此刻,他想到的就是報仇,報仇雪恨。根本就沒有妥協的意思,對手下幾員大將大吼道:“給我殺了此賊,還有那個黑廝,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
“三哥!”
“王爺,切莫爲手足之情耽誤了大事。”
“保護王爺!”
說話間,李逵早就和西涼大王手下的幾員武將殺在一起。拿着方天畫戟,終於有點順手的感覺了,這玩意說白了,有點像是蒼蠅拍,戰戟的戟頭少說三十斤的分量,輪圓了拍下去,一拍一個死。
而且還能刺,還能撩,尤其可以當成斧子砍。
幾乎在使用上和三尖兩刃刀沒有太多的區別,唯一不同的就是大了一些。方天畫戟的戟頭要比三尖兩刃刀大很多。但在手中使用出來的氣勢更加足。
四人圍上了李逵的那一刻,阮小二等人想要上前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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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李逵大喊道:“別出手,讓我掂量下這幫人的武藝。”口氣頗爲輕蔑,這讓幾個党項武將氣地哇哇大叫,恨不得立刻將李逵打落馬下,戮屍泄憤。
也就是李逵,藝高人膽大。
他擺明了是要用實戰來檢驗武器,同時提高武器的順手度。
戰戟掛着風,呼嘯而來,爲首的大將舉起手中的狼牙棒想要硬開,卻沒想到受傷巨大的力量彷彿山崩地裂般,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抗拒。
要不是邊使槍的武將幫忙,李逵一招就能將對方的武器拍落在地上,戰戟只要輕輕往前已送,就能輕易超度了對方的小命。
說話間,五人,如同走馬燈似的戰在一起。
刀槍劍戟,光影劍影,處處危機四伏。卻絲毫沒有影響李逵的搏殺,反倒是李逵連連暴吼,手上的力量一下比一下大。
戰了四五十招,這幾位西涼大王的手下武將叫苦不迭,開始心裡犯嘀咕了起來:七王爺什麼時候招攬瞭如此猛將?馬戰之中,甚至比當年威振鐵鷂子的訛其滿都要厲害。
這也不怪他們,訛其滿天生神力,單缺乏武藝招數上的修煉。而李逵的力量不弱於訛其滿,但是武藝可要高出訛其滿不是一星半點,打起來,訛其滿只能被動挨打的苦苦忍受。
而訛其滿的死,至少一半能算到李逵的頭上。
騎在馬上觀戰的西涼大王是又驚又怒,他手下四大戰將,竟然奈何不了李秉乾麾下的一員戰將。
比封地,他擁有西涼大片的草場,牛羊成羣。
李秉乾倒是也有封地,就在西涼邊上,叫一個山丹的小村子附近,是一座光禿禿的荒山。比在皇族的地位,他更是李秉乾不能比。
可卻在西涼城,他的主場,膝下最疼愛的兒子被殺不說,連帶着自己也有性命之憂。此時此刻,他已經心生退意,可是就這麼走,卻很不甘心。看着越戰越勇的李逵,他偷偷的摸向了弓箭,剛擡起手,就聽到尖銳的破空聲襲來。等他想要扭頭躲避,已經來不及了,當他到底的那一刻,他雙眼還沒有閉上,額頭上一支羽箭的尾部還在顫動不已。顯然是龐萬春出手了。
“王爺!”
自家的王爺被射死,四個武將發狂似的衝向了李逵。
李逵凝神斂氣,緩緩舉起手中的戰戟,似乎很尋常的落下,爲首的武將還以爲李逵是失神了,心頭暗喜。但是當他想要將手中的大槍刺穿李逵的胸膛的那一刻,卻驚愕地發現畫戟已經到了面前,彷彿不帶有任何速度的緩慢,卻讓他說什麼也躲不過去的大網將他捲入其中。
愣神之中,畫戟拍在了對方的腦袋上。
僅這一下,如同一板磚拍碎了瓦罐似的,稀里嘩啦一陣暴響。
隨後整個人就從戰馬上向後飛去。
“大哥!”
喊聲憤怒,卻於事無補。
李逵人戟合一,衝刺着靠近,沒等其他三個武將反應過來,戰戟如同天罰般砍過來,一顆頭顱飛起,屍體軟綿綿地到底。李逵接着將雙手持戟變成單手,將招式用到了極致,改劈爲撩,金屬被撕裂的狂暴,讓人耳畔宛如被針刺的痛楚。
最後一個武將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卻發現李逵的戰馬上已經沒了人影。
而李逵早就跳到了空中,勢大力沉的戰戟落下,連人帶馬砍殺在場。
之前還殺的難解難分的五人,在剎那間就分出了勝負。
李逵毫髮無損,站在中間。
周圍倒下的四人,似乎還擺動着戰鬥的姿勢,可是他們已經死了。
沉默。
良久的沉默之後,是巨大的歡呼。
“將主無敵!”
“將主萬勝!”
主心骨都死了,西涼城內的反抗變得軟弱了起來。很快大批投降的党項士兵頹喪地跪倒在地上,目光呆滯,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他們會失敗。強大的西涼大王會在短短的一個時辰之內,將整個城池都讓叛軍被霸佔了。
此戰,是李秉乾起兵之後,也是李逵統軍在西夏作戰遇到的第一次像樣的抵抗。
戰鬥結束之後,士兵傷亡且不說,李秉乾卻是一陣後怕。
西涼城內竟然有一萬五千多大軍。
要是李逵敗了,他或許會死在這座城池。
好在終於了贏了,但是勝利的滋味,對叛軍來說,是喜悅,是狂歡。但是對李秉乾來說,這是苦澀的滋味。
“大王,將主來了。”
費聽多羅終於能夠在李秉乾跟前做他擅長地事了。
李秉乾萎靡道:“有請。”
李逵坐在李秉乾的面前,直截了當道:“大王,該做決斷了。”
“什麼決斷?”
“是進兵興慶府,還是控制整個河西走廊。你應該明白,要是再不出兵,士兵們就懈怠了,想要染指皇帝寶座,幾乎不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