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好一陣,李逵還是毫無印象,但是比瞪眼珠子,李逵怕過誰?
他睜眼睡的毛病,能一晚上都不閉眼,不眨眼,誰能是他的對手?
但也有個壞處,李逵有時候悲哀的想到,這輩子到死的時候,恐怕要死不瞑目了。
正當鄭琦實在頂不住的時候,樑世傑跑過來,遞給對方一張圖紙,興奮道:“鄭大人,咱們兵統局又要照顧你生意了。”
“這個是……何種武器?”
鄭琦緊盯着圖紙,卻琢磨不出圖上到底是何種武器?可是看着如同蜂窩狀的構造,頓時大爲驚歎,原來兵統局上下不都是貪財的小人,也有人幹正事。就連樑世傑這樣鑽錢眼裡去的傢伙,也想到發明武器。
堂堂鐵監鄭琦,四品大員,對樑世傑不恥下問:“敢問樑衙內,這是何種武器?”
“鄭大人客氣了,下官哪敢稱衙內?如今是官場新人,還請鄭大人多提攜。至於這個嘛?”樑世傑有點爲難道:“這個不是武器,而是砸蜂窩煤的筒子,看着像是很複雜,但我問過商賈,這玩意鑄造起來不麻煩。但是大宋除了朝廷特許的冶鐵工坊,誰家也沒有這麼多鐵。”
鄭琦愣住了,他心頭冒出一句話: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兵統局,好好的一箇中樞要緊部門,竟然整天和蜂窩煤混在了一起,看來大宋真的危險了。
“一萬個,小官要一萬個。鄭大人,你得給我打折。”
鄭琦瞥了一眼樑世傑,嘟噥道:“京城也用不了這麼多的工具吧?”
“商賈決心售賣大宋各地。”樑世傑對李逵崇拜道:“多虧了局座啓發我等,纔有此等利器出世。商賈們試過,同樣的炭餅,這樣打出來的用料更少,卻同樣耐燒。將來炭餅將按個賣,不再按重來售賣。這等生意,必然行銷天下。”
“這事你去和工坊的坊監魯大石商量,按照重量收費。”
“跟他說沒折扣。”
樑世傑堅持不走,在掙錢這條路上,他一直非常執着。
“你給魯大石傳話,就說……本官應允了,只收你材料工本,行了嗎?”爲了打發走樑世傑,鄭琦也算是出血本了。好在鐵監隸屬於戶部,一個工坊掙不掙錢無所謂。
樑世傑扭捏道:“這怎麼好意思?”
“聞達,你先去忙,本官和你家大人有話要說。”鄭琦頭痛道,對於樑世傑他也不能得罪了。別看蔡京涼了,但樑家如今聲勢並不差。聞達,是樑世傑的字。當初長輩給他取這個字,多半是希望他聞達於天下。至於現在,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可能了。臭名遠揚倒是有希望。
樑世傑忙告罪離開,他就是這樣,對於掙錢的機會,總是能主動出擊,且樂此不疲。
等樑世傑離開之後,鄭琦這才搖頭嘆息道:“樑學士是造了什麼孽,有此子孫。”
“鄭兄認識聞達?”
李逵好奇道,就算是樑世傑在兵統局做事,但李逵卻並沒有過多的在意過這個蔡京的女婿。
鄭琦驚奇道:“陛下跟前的起居舍人是他叔父,你不知道?與蔡執政關係很好。”
李逵搖搖頭,皇帝跟前的人多了去了。起居舍人的事和宦官差不多,整天跟着皇帝。不過李逵也長了心眼,這人應該是蔡卞的親信。
“李待制別說樑家了,虎父犬子而已。你可想起之前說過的話了沒有?”
鄭琦來是有重要的事,可不是給李逵傳播小道消息來的。
李逵猛地想起,驚喜道:“燧發槍搞出來了?”
“燧發槍?”
鄭琦懵了,這玩意工匠們試驗了多次,卻難有進展。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搞出來。從突火槍,一下子進入燧發槍,這個跨度太大,冶鐵坊的工匠也無計可施。突火槍就是竹筒子裡塞上火藥,點燃之後,能噴人一臉的神器。士卒之前在戰場上使用,經常沒有傷到敵人,卻因爲竹子不堪火藥的瞬間爆發力,點上導火索之後士卒拿在手裡就爆炸,被軍中嫌棄。
鄭琦無奈,只好自己說了:“大人,是鑄炮。我們準備鑄炮了。”
李逵心說,你準備鑄大炮管我什麼事?
李逵的風帆巡洋艦都沉了,對大炮的熱衷情緒幾乎一夜之間被熄滅了。
“鄭大人,這是你們鐵監的事吧?再說了,兵統局如今的公務繁忙,恐怕分身乏術。”李逵已經命令朱富等人準備訓練探子,好深入各地禁軍探查軍中戰力。至於大炮,風帆大艦沒造出來之前,他根本就想不起來。
大炮鉅艦纔是標配。而陸軍,就如今的火炮來說,使用起來還是太笨重,效果並不好。除非燧發槍搞出來了,纔有搞頭。
而風帆大艦卻不一樣了,甭管多重的大炮,對於大型艦船來說,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反正大宋的工業水平也建造不出來幾千噸的大炮,充其量幾噸重就頂天了,這對於排水量上千噸,甚至一兩千噸的大船來說,是問題嗎?
鄭琦單單不好說,你可是大宋的火炮權威啊!而兵統局忙,你們是忙正事嗎?而是忙着搞錢,蔡京自從來了兵統局,這衙門幾乎和戶部一個德行,掉錢眼裡了。
你不去,咱們敢胡亂鑄造大炮嗎?
“大人,這批火炮是西軍訂購的,章龍圖再三要求一定要用最好的材料,打造最強的大炮。而您不去,咱們工坊上下都心裡沒底啊!”
鄭琦這才道出了來意。
李逵恍然,原來是這麼檔子事,不過他可不是什麼權威:“鄭大人,鑄造大炮,你去詢問工部的官員,當初的青銅炮都是他們鑄造的,對此他們肯定更有經驗。至於我,我就不去了。”
“李待制——”
“不過我可以說一些當初我對工匠的要求。鑄造的火炮沒有沙眼,這很重要,一旦有沙眼,這炮就有炸膛的危險。戰場上炸裂的火炮,基本上都是這個原因。其次是研磨內壁,如果能夠用水車研磨,效果更好。”
“就這兩條,能夠做到這兩條,基本上鑄造出來的大炮質量就不會太差。除非,鐵不行。對了,如今你們的高爐一天能產多少熟鐵?”
鄭琦回答:“三萬斤。這已經是極限了,除非增加鐵英的數量,要不然差量是上不去了。不過基本上都讓樞密院拿了去。最近樞密院的軍械坊也在全力趕工,更換禁軍武器。”
“這是好事啊!”李逵笑道。
鄭琦附和道:“還請李待制一定要看看這圖,要不然本官心裡懸着落不下來。”
目光掃過圖紙,李逵心裡也沒有明確的判斷,大炮好不好,關鍵是炮管能承受的膛壓,炮管越短,就越耐用。而炮管越長,射程就越長。見鄭琦心急火燎的可憐樣,李逵偷偷告訴了他這個秘密:“鄭兄,附耳過來。”
“李待制果真學究天人。”
“不入流的小把戲。不過切忌不能太短,要不然真成了坐地虎,能吼,卻傷不了人的玩意了。”
“放心,爲兄心裡省得。”
……
送走鄭琦之後,李逵卻琢磨起來了。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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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火炮是章楶訂購的,說明章惇要對西夏再次出手。顯然,章惇如今有了滅西夏的心思。突然間決戰不太可能,但是出兵宥州,恐怕是勢在必行。
也不知道朝廷是否會讓他去西北。
帶着這個疑問,李逵拜訪了最有可能知道軍情的安燾。
可惜,安燾也不知道要打仗。
對於章楶訂購火炮,他倒是清楚。不過這是去年西軍請示的軍械,今年鑄造,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李逵不這麼想。章楶雖和章惇關係不怎麼親近,但他們畢竟是兄弟。尤其是在章惇不信任樞密院的時候,大有可能直接越過樞密院對章楶下令進攻西夏。
安燾送走李逵之後,立刻去了李清臣家裡。
兩個文臣對着宋夏邊境地圖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問題。
而蔡京這天心情很差的送走了來要債的債主,之前女婿掙來的專利費,還沒有被他捂熱,就落入了債主的口袋裡。這讓蔡京大爲惱火,在後院裡自言自語道:“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要不是家裡出了叛徒,怎麼可能女婿剛送來錢,債主就上門的道理?
蔡京原先還指望着用這筆錢,錢生錢,做筆大買賣,一下子把所有的虧空都堵上。卻沒曾想,計劃落空。
“老爺,張御史到訪!是否要見?”
蔡京心說,他哪裡認識什麼姓張的御史,張商英這貨當初得罪了李逵,然後去了西北,自然也做不成御史了。聽說過的很不如意。但他就不信,這貨敢沒有徵召就回京。
“不見!”
“元長,老友到訪,爲何做閉門狀?”
“天覺,你爲何如此膽大?”
蔡京張着嘴大驚失色,急忙命人去院外查看,是否有人看到。
張商英卻毫不在意,反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蔡京對面,神采飛揚道:“元長,我可是鄜延路觀察使。”
“觀察使?”
蔡京這纔想起來,他這位老朋友如今的尷尬身份。這是個閒差,基本上整年無事,卻需要每年回京對奏。實際上是給皇帝打小報告,人嫌狗厭的角色。
蔡京這才鬆懈了下來,他真怕張商英這貨不管不顧,腦子一抽,就做出官場無法容忍之事。之前這貨還是開封府推官的時候,就寫文章說太皇太后高滔滔——不守婦道。
就算是大宋優待文官,但就張商英這樣的貨色,絕對不在優待之列。
就一條誹謗聖裁的罪名就足夠張商英發配沙門島了。
而發配沙門島絕對是死路一條。尤其是對一個文官來說。沙門島其實並不神秘,就在登州外海。發配此島無不都是罪大惡極之人。但這不是最兇險的原因,因爲沙門島每年撥付的錢糧只夠五百人數。實際上,每年發配沙門島的人數超過一千人。這還沒算島上之人。
沙門島知寨,有權在上島之前,將五百人踢海里淹死。
可神奇的是,張商英這貨竟然神奇的活了下來。不僅如此,照蔡京看來,這貨還蹦噠地挺歡實。尤其是現在,張商英自信滿滿的對蔡京俯首低聲道:“元長,李逵死定了。”
說完,狂妄的哈哈大笑起來……
蔡京猛然心頭一緊,張商英這是捏住了李逵的致命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