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局座費心,只要有錢就行。”
潘慶湊上前,被李逵的眼神威嚇之下,立刻感知到了自己卑微的身份,嚇得退後了兩步,媚笑着解釋起來:“局座有所不知,城內豪商苟氏被債主逼的沒辦法,只能變賣家產,而家中侍女和舞姬也在其中。”
“哈哈哈……”李逵聞聽頓時樂了,這苟氏就是向家兄弟的門人,可以說苟家變賣家產,實際上是向家兄弟變賣家產。
對於和自己不對付的向氏兄弟,太后的兩個親弟弟,看他們倒黴,李逵沒有理由不高興。
“給本官說說,這向家兄弟都賣什麼了?”
“內城的一座宅子,還有宅子裡的侍女和舞姬。”
“這宅子你買不起,但是舞姬也不用什麼大價錢,用得着得罪整個鐵監來投靠本座?”李逵有點懷疑潘慶說話的真實性。
潘慶也是抓耳撓腮,深怕說出來,讓李逵有了別的想法。但是不說,恐怕李逵根本就不會信任他,躊躇良久,纔開口道:“其實是紅塵姑娘,局座有所不知。這紅塵姑娘是前幾年的花魁娘子,小人有幸在前年上元節遠遠的看到過紅塵姑娘表演。心中念念不忘,想着要是能和紅塵姑娘結成連理,豈不是人生圓滿。”
“你圓滿不了。”
李逵武斷的回答讓潘慶一愣,隨即臉色突變。他還以爲李逵也被紅塵的美色所迷戀。
李逵能看不出來潘慶的心思,訓斥道:“你這狗才,難道我堂堂兵統局局座,還會和你整個舞姬?”
“我是說,你養不起她。”李逵鄙夷的看了一眼潘慶,粗布粗衣,雖然乾淨利索,但也無法掩蓋他工匠的身份。
在李逵看來,這潘慶長相普通,手藝可能很不錯,但不過是個尋常工匠,卻想要養個花魁當老婆。這不是明知道對方看不上他,卻還要貪圖對方的美色嗎?也不瞅瞅你的身份?學誰不好,非要學武大郎。而且,武大郎得到的媳婦,那是不花錢白送的。
“這不有局座您老的賞賜嗎?”潘慶緊張的盯着李逵,雙手緊緊的攥着衣襬,彷彿擔心李逵剋扣了他的獎勵。
李逵冷笑道:“就你這點錢,本座會放在眼裡?”
“算了,不說這些。”李逵讓阮小五去叫來樑世傑,一邊告訴潘慶:“你的獎勵三千貫,可曾滿意?”
這有什麼可不滿意的,紅塵姑娘怎麼說也是被向家買回家過的舞姬,她已經賣不上花魁的價了。但花魁畢竟是花魁,吃穿用度都是頂尖的女人,怎麼肯跟着潘慶這廝受苦?
潘慶急忙跪下千恩萬謝:“小人,謝局座恩賞。”
三千貫的賞賜,已經足夠他買下心中的女神。同時還有一大筆存款,想着靠自己的手藝,可以讓女神天天吃肉,這日子就有了奔頭。
可他也不想想,真要是走到花魁這個知名度的官伎,她們追求的還是頓頓吃肉嗎?
“局座。”
樑世傑匆匆趕來,對李逵行禮。
李逵指着潘慶道:“這個人對研發燧發槍有功,給他立契約,三千貫買下的他的創意。另外,給他安排個身份,明日讓他去冶鐵工坊監工,並指導冶鐵工坊的工匠打造後裝燧發槍。”
“局座,我……會被鐵監的人打死的啊!”
沒等樑世傑答應,潘慶卻急了起來,跪在李逵面前不肯起來,哭訴道:“局座,小人已經反出了冶鐵工坊,鐵監自從鄭大人以下,都恨小人入骨。要是小人回去,豈不是羊入狼羣,等着被他們下黑手?”
“你不去,難道讓局座親自替你去!”樑世傑冷不丁的在邊上一腳踢翻了潘慶,指着潘慶怒罵。他不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只要對任何違抗李逵命令的兵統局成員訓斥,甚至動用非常手段,就對了。
說完,樑世傑就讓焦挺扛着就出了李逵的官舍。退出門口的時候,還低頭哈腰的問李逵:“局座,要安排人看着這小子嗎?”
“你們看着辦!”
李逵也不在意一個潘慶,雖說潘慶給他解決了一個難題。可實際上,這樣的人會有很多。兵統局重賞之下,確實出了不少人才。但這些人才並非是專門研發的人才,更多的是靈光一閃之後就陷入了平庸之中。
關鍵時候,還得李逵出馬。
除非像是韓公廉這樣的人才,能給帶領研發團隊的官員。本來又是飽學之士。
隨後的幾天裡,潘慶在冶鐵工坊開始了指手畫腳的監工生活,除了總是莫名其妙的在他的背後黏上了一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污穢之物之外,並沒有受到身體上的摧殘。但卻讓潘慶對冶鐵工坊也給恨上了,一再的通過對工序的施壓,算是提高了燧發槍的產能。
但後裝燧發槍,因爲技術的問題,打造速度一直跟不上來。
眼瞅着要燧發槍交貨的日子,鄭琦卻接到了兵統局只要一批前裝燧發槍的訂單,之後訂單都改成了後裝燧發槍,忍不住去戶部發了一通脾氣。
但卻不知什麼原因,鄭大人被叫去了都事堂,然後灰溜溜的回來了。
首批燧發槍已經交接。
李逵也查看過槍械的質量,確實很不錯。
大宋的工匠,在技藝上的成就,真的是沒法說。
於是,被像是耍猴一樣訓練了一個多月的禁衛軍,終於開始了槍械訓練。但是人多槍少,只能輪換着訓練。
“少爺,花二爺回來了。”
這日,李逵正琢磨着將火槍隊拉出去練兵,阮小五趕來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花榮南下去了常州,原本李逵想着讓他有個出身。
雖說花榮是李逵醉酒之後認下的義弟,但青州的漢子,說話就是一口唾沫一根釘,說什麼也不改了。
再說花榮講義氣,是個可以託付的忠義之士。李逵沒理由將這樣的好幫手往外推。尤其是,比才能花榮也要比阮小二、武松這樣的好用的多。本來就是官宦子弟,雖說是將門出身,也是懂得經義之輩,要比起來,可要比底層出生的武松等人強得多。
“快,讓他進來。”
李逵說話間,就站起來迎了出去。
“大哥,小弟回來了。”
花榮風塵僕僕的臉上還灰撲撲的,顯然剛到京城,就趕來了兵統局。
“賢弟,你來爲何要讓兄長難堪,徑直去某的官舍不行嗎?”
“哥哥莫惱,衙門之中尊卑還是要講的,這是哥哥的體面。”
一個體面,頓時讓李逵如飲瓊漿,瞧瞧,多巧的一張嘴,還能處處想到他這個義兄,這個兄弟沒白認。李逵頓時對將花榮派出去這麼多天,有點愧疚。留在身邊多好?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李逵想着給花榮找個名師,好讓花榮在官場有更好的前途。
雖說蘇軾的名頭在官場並不怎麼樣,但如果求學能夠拜入蘇門,尋常太學士子都不敢小覷。李逵拉着花榮去衙門,高興道:“去家裡喝酒,給爲兄說說這些日子的經歷。”
兵統局,樑世傑面色慘淡,看着岳父蔡京,努嘴道:“岳父,局座對這花榮顯然不一般,您老在兵統局還能受到重用嗎?”
蔡京也是臉色凝重,李逵對任何人也沒有過對花榮的親切。甚至花榮來京城,第一天就讓李逵請去了家裡。
這顯然是把花榮當成了心腹。
而蔡京自問,他算不算是李逵的心腹?
表面上看確實如此,但蔡京也深知自己想要獲得李逵的信任,還欠缺了許多。或者說,李逵用蔡京,不過是需要蔡京這麼個人,替他處理衙門公務,而替代他的人,在京城比比皆是。
甚至李逵這輩子都不可能信任蔡京。
這源於蔡京投靠的人太多,風評不好。同時,他們之間的年齡也是一個大問題。
蔡京也是暗暗叫苦不迭,他這把年紀,想要掏心掏肺,顯然不合適。本來他出仕早李逵二十年,就是鴻溝。尤其是蔡卞的關係,竟然將李逵的師祖蘇軾給貶謫了。雖說蘇軾辭官了,但他還是拿着朝廷俸祿,這是朝廷對臣子的厚待。
但是蔡卞給剝奪了,不僅剝奪了,還將蘇軾身上的學士之類的貼職都擼掉了。
這顯然是讓他這個哥哥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啊!
尤其是來了個看着年輕,還開口叫李逵:‘哥哥’的小白臉,蔡京頓時感覺到了壓力如同泰山壓頂一般襲來。
他越想越不對勁,自言自語道:“不成,老夫得找機會和局座拉近關係,別讓人鑽了空子。”
再說花榮。
從兵統局出來,穿過保康門不遠,就進入了學士巷的李家。
身爲心腹,花榮進入宅子不久之後,就見到了李逵的女眷。花榮急忙站起來躬身道:“花榮,見過嫂嫂。”
他沒想到會被李逵拉倒家裡來,受寵若驚之餘,不免有些尷尬,他竟然忘帶了禮物。
而劉清芫挺着個大肚子,端詳了一會兒花榮道:“好俊的樣貌,叔叔可曾婚配?”
“對,給我家兄弟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姻緣。”李逵在邊上幫腔道:“我這兄弟能文能武,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花榮急忙婉拒道:“哥哥,可千萬不要這麼說,花榮不過是個武夫,當不得好姻緣。”
花榮當然知道劉清芫的身份,他雖說是將門子弟,這也是在京東東路有點名望而已。真要是來了京城,他哪有攀附權貴的資本。至於李逵說的能文能武,他想起了晁補之臨行前對他的囑咐,頓時羞愧不已:“嫂嫂費心了,小弟如今無寸功立足,大丈夫當先建功立業。”
劉清芫笑着道:“建功立業是一項,但成家也不能忘。放心吧,我會好好給你踅摸個才色絕配的,斷然不會讓賢弟受氣。”
說完,劉清芫就告退。
花榮恭送。
李逵倒是不在意,花榮這樣的小白臉,要是文采好一些,京城的煙花柳巷不花錢就能玩遍,成婚太早,顯然是束縛。
不過送別了劉清芫,花榮這才羞愧的對李逵道:“哥哥,花榮給您丟臉了。”
“這怎麼說的?”李逵不解。
花榮猶豫了一會兒,才嘆氣道:“晁師臨走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千萬不要說是他弟子。並且建議小弟不用花心思去讀書,練武纔是出路。”
“你得罪他了?”
“沒有,尊敬還來不及呢?”花榮苦笑道:“可能晁師說過一句話,就是說小弟讀書的水平和李雲不相伯仲。小弟一路上想來,這不該是一句好話。”
李逵原想着讓花榮走種建中的路。種建中就是頂着將門的恩蔭,但他卻走上了文官之路。雖說艱難,但是憑藉張載弟子的身份,也勉強能在官場立足。
要不是得罪了蔡京,也不會棄文從武。
花榮要是從文,憑藉李逵的幫襯,怎麼着也不會比種建中混跡的差。但是晁師叔的話,讓他不免擔憂起來。
李逵的兄弟,考不中進士也就罷了。要是連文官選試都考不過,這纔是真丟人。可大宋的文官考試雖然相比武將考試簡單,蔭補的文官大部分能輕鬆考過。但也保不齊有人考不上。
比如說李雲。
這傢伙即便是參加文官選試,也大概率會落榜。
聽到花榮的真實水平如此之低,李逵心裡頓時涼了半截。看來花榮這輩子也沒指望去做文官了。不過,不做文官而已,花榮還是能夠輕鬆當上官的。他是將門,還有過立功。雖說青州剿匪將京東東路的禁軍弄得灰頭土臉,本身也不是什麼大功勞。
但要是有李逵說項,花榮在京城找個實缺易如反掌。
李逵吃驚之後,渾不在意道:“不做文官而已,也不見得非要做。給你說個好消息,陛下下詔籌建禁衛軍,你騎術了得,武藝也好。乾脆去禁衛軍做騎兵部將,等到戰場立功了,再升你爲副將。”
“不會讓哥哥爲難嗎?”花榮擔憂道,畢竟李逵的身份是文官,插手禁軍的任命,恐怕會惹人非議。
但李逵卻笑道:“禁衛軍是火器營,爲兄纔是籌建之人。說句狂妄的話,大宋除了爲兄,也沒人能組建這等軍隊。別說是安排個人,就是將士都由爲兄挑選,也每人敢說什麼。”
這份霸氣,讓花榮爲之着迷。
李逵突然想起,好想去常州還有朱貴和公孫勝,爲何不見來人?
於是問道:“二弟,爲何不見朱貴和公孫勝?”
“公孫道長搬救兵去了,朱貴賢弟正在照顧師祖他老人家。”
花榮愁苦道:“都怪小弟無能,沒能幫上忙。”
李逵眉宇間頓時多了一絲戾氣,道:“師祖受傷了,可知何人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