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有建造天賦的吳用,並沒有被李逵任命爲軍師。他堂堂殿試及第的高人,怎麼可能用一個縣學的學生做軍師?
他可丟不起這個人。再說吳用,吳用的水平在梁山或許真的很不錯了,但是在李逵眼裡,論水平,朝堂上的奸臣基本上都比吳用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尤其是吳用的眼界不足。吳用在晁蓋等人眼裡,或許是難得的人才。出主意,謀出路都是一把好手。
可是對李逵來說,吳用的眼界太低了,這不是說他笨,而是吳用從來沒有站到過更大的舞臺上,看不透天下,自然沒有氣吞山河的胸襟。吳用的人生軌跡就是村子,然後山寨,人生最遠的一次出門是去了趟京城。走馬觀花似的,也就是過路的看客而已。更不要說人生閱歷的積澱,更是無從說起。
相比之下,公孫勝要比吳用強很多。
李逵自然更加看好公孫勝,但即便這樣,李逵也沒有倚重他們。
他可是連世界地圖都能差不離畫出來的神人,眼界,胸襟,還有謀略,怎麼可能是梁山這幫人能比的?
至於官場?
算了,李逵官場上合作最好的搭檔是蔡京,除非李逵當皇帝,蔡京是不可能捨棄龍華富貴,投靠李逵。
路要一步步走,李逵想要將基業放在京東東路,確實只有造反一條路,因爲最後他繞不過去徵兵這條路。一旦徵兵,性質就徹底變了,大宋朝堂就是再難,也得硬着頭皮剿滅。
但如果單獨扣押邢恕,甚至把這老小子給殺了,應該問題不會太大。
“大人,邢……恕如何處置?”
“給朝廷上奏,將人留下,這不過是個由頭。至於安排,讓他去沙門島,跟着死囚一起去修燈塔去!”
大宋的島嶼很多,沿海的島嶼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淺灘,暗礁更是不計其數。京東東路是個半島,加上遼海還是個內海,淺礁尤其多,給行船造成了無數的麻煩。
可是大宋卻沒有建造燈塔的習慣。
但李逵明白一個道理,沒有燈塔的航海時代,是絕對沒有前途的。於是,遼海之內,也就是後世的渤海之內的不少島嶼,開始了轟轟烈烈的燈塔大基建。一座燈塔至少能夠給一個港口,一片暗礁,指名方向,或是目的地,或是危險。能讓半夜最危險的行船,給予一定的安全保證。
海島上建造燈塔,又累又危險,這種工作普通大宋百姓是絕對不願意幹。也就是李逵,看上了京東東路各地的牢房,加上沙門島上的殺胚,總算湊齊了一波人。
“半年,大人,再給我半年時間,我保證將預計的二十座燈塔全部建造完成。”
“半年時間太長了,如今船隊的訓練已經越來越熟練,海圖也在有條不紊地測繪。其他方面也需要跟上,尤其是燈塔,這是我們船隊夜航的保證。”
李逵微微傷腦筋,他最多也就是從牢房裡收攏一些犯人,還得是年輕力壯的,本來數量不夠。至於招募,海島上建造燈塔的危險和勞累程度,比下礦井挖礦都要厲害,很容易敗人品。
想了一圈,也沒辦法解決,倒是吳用心急的表示:“大帥提供的工具已經讓工程進度快了許多,尤其是那種鐵輪,更是將幾個人都擡不起來的大石頭,輕易能夠安裝上去,工程進度大大提高。如今速度慢主要還是工程太多了,不如集中一部分燈塔建造,其他的等等?”
“集中一部分?”李逵沉吟一陣,只能點頭應允:“從海圖上標出來島嶼的位置,暗礁的數量。”
吳用心驚膽戰的就這海圖思索倒帶是哪些島嶼,本來這個時代的人對空間的概念不強,吳用哪怕是讀書人,也是如此。
額頭汗涔涔的發亮,吳用這才擱下手中的筆,對李逵緊張道:“大人,您看這些如何?”
李逵定睛敲了敲,都是靠近沙門島,長島一帶的島嶼,還有就是登州附近的暗礁,工程量立刻減半,可是靠近遼國和高麗的燈塔全部擱置了下來。
李逵也之知道是無奈之舉,只好點頭道:“算了,就這樣吧!”
吳用拱手準備告退,臨走,卻遲疑的張了張嘴。反倒是李逵,問:“有什麼就說。”
“大人,您會反了嗎?”吳用說完,心臟就像是要從胸膛跳出來似的,耳鼓邊傳來咚咚咚的戰鼓聲似的,讓他如臨大敵。
李逵擡頭看了一眼吳用,隨即坦然地笑起來:“反了如何,不反又如何?”
吳用暗暗叫苦,期盼李逵豎起反旗的不是吳用,而是晁蓋。
他是梁山這幫人之中,唯一一個不太願意反大宋的,甚至還想着靠着招安,進入大宋的官場。骨子裡,吳用是讀書人,可他也有江湖人的義氣,這就讓他有種進退兩難的困惑。
之前,李逵是朝廷命官,他追隨李逵自然沒有問題。可如今……李逵的做派朝着反賊的道路一去不復返了,就是什麼時候豎起大旗的問題了。
面對李逵的反問,吳用沉吟道:“大人,你之前不是做官做的好好的嗎?爲何?”
“做官好?吳用,你覺得你做官水平有我高嗎?”
李逵不打算明說,讀書人說話,就喜歡七拐八拐。
吳用臉色緋紅,羞臊的不行,他連科舉都考不上,還說什麼做官的水平,這不是指着他的鼻子罵他癡心妄想?
可是面對李逵,他委屈也得憋着。
按下頭顱,裝無辜道:“大人,您可別戲耍小人了,小人文章技藝稀疏,做官的門路都沒摸到,如何敢奢望做官?”
“也對,做官就像是吃席面,外面看熱鬧的眼饞的不行,桌子底下還有着急麻慌的狗子等着肉骨頭掉下來……”
聽着李逵的比喻,吳用臉色古怪的很。他不知道自己是屬於在桌子邊上伺候賓客的奴僕?還是桌子底下期待大餐的狗子,反正都不是什麼好話。
李逵玩味道:“還要聽嗎?”
繼續聽是羞辱,而吳用不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更是難以忍受,只能硬着頭皮躬身作揖道:“還請大人解惑!”
“規矩,所有的規矩都是人家定的,人家給你吃肉,你就吃肉,人家給你送行你就得端起酒杯立馬上路,這樣的官場就像是一羣蟲子,擁擠在一起,才能過上好日子,要是落單了,螻蟻都能食之。至於說天下,這天下還是趙宋的,戎狄不入京城,我還是臣子。”
“天下……戎狄……”吳用眸子突然亮了起來,似乎看到了一些端倪。李逵是要一個名正言順。其實,歷史長河之中,也就是漢朝的天下得來的是名正言順,其他王朝都脫不了揹負罵名的嫌疑。
可戎狄入京,吳用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看不到了。
李逵笑道:“天下安定,固然好,天下大亂,爲何不能做那中流砥柱,你讀書讀傻了?你是炎黃子孫,不是趙宋的子孫,哭着喊着要報效朝廷,爲何不想着哪怕在中原沒有機會施展才華,跳出中原,天下要比你想象的廣袤。就說這遼海周圍有三國,宋遼高麗,哪怕宋國不能下手,其他地方呢?打下來的城池,難道就不是城池了?”
吳用琢磨着,自己似乎在大宋真的機會渺茫,或許跟着李逵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負。可惜,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回到住處,晁蓋、劉唐等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老弟,問清楚了嗎?大帥什麼意思?”
這是其他人和吳用的區別,吳用稱呼李逵‘大人’,這是他期待有朝一日能登堂入室,進入官場。可其他人……都是賊心難改,都眼巴巴地等着李逵拿邢恕開刀,然後——殺官造反!
他們幾個也不想想,邢恕的小命擱在他們手裡,要是真剁了邢恕,肯定只有造反一條路,連被招安的路都被堵死了。
可李逵不太一樣,他也是官員,身份地位比邢恕差不了多少,李逵殺邢恕,這算是私仇。還摸不到造反的邊。
而吳用多次試探李逵,李逵也告訴過他,邢恕要殺。
只是先養着折騰這貨一段日子,收點利息,讓邢恕多吃點苦頭。
吳用看着周圍期待的目光,咬着後槽牙道:“殺!”
“萬歲!”劉唐高呼。
其他人也跟着瞎喊:“萬歲!”
彷彿殺個官對他們的事業有天大的意義。
別人不知道,但是吳用清楚,還真的是天大的意義。晁蓋等人扯起反旗,可是他們做的事,還是土匪的買賣,專做打劫生意。
不殺個官,對他們的職業生涯是一種侮辱,一輩子都釘死在山賊水匪的恥辱柱上。
可問題是,殺官,他們真的沒機會啊!而且縣城的八品縣令,他們也瞧不上。大宋的文官,除了開封府,還有應天府、河南府等幾個陪都,其他的地方的縣令都是八品官。這等小官,不符合殺官造反的牌面。
即便縣令,對晁蓋他們來說,也不好殺,突然掉下來了個二品文官,還是尚書,奸臣。晁蓋覺得這是他向天下豪傑證明他志向的大好機會。連連驚呼:“好!太好了!”
劉唐高呼,這傢伙是最不怕事的,哪怕是明天稱李逵皇帝也行。
哪怕是李逵和劉唐之前有仇,但有一天告訴他,李逵要當他老大,他願不願意?
劉唐絕對不會說個不字。
他是爛命一條,而李逵呢?
文曲星再世,真要說起來,幾乎是天上和地下的區別。尤其李逵天下豪傑的身份,早就板上釘釘,別人當老大,他不服。可是李逵要當他劉唐的老大,他一百個服氣。這就是地位太懸殊造成的自卑。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讀書人的命金貴。
如今,晁蓋也對李逵有着一種信服的感激,似乎他終於能夠正視他和李逵的差距,還有就是隻有李逵才能帶着他們走上輝煌。
按理說,晁蓋是大哥,他覺得自己親自動手給梁山一個了結,纔是最好的結果,笑着頷首道:“諸位兄弟,屆時就讓愚兄動手將那廝給了結了。”
劉唐不幹了,嚷嚷道:“哥哥,哪敢讓你受累,讓兄弟來!”
“愚兄這是應該的,不勞煩兄弟。”
“哥哥,二品官我沒殺過,想過過癮!”
“你敢和我搶?”
“哥哥,如今大頭領不是你了,是李大帥。”
“他不會答應讓你動手的,你得罪過他。”
“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