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鎮宅神獸跑了,還帶着主人的心肝寶貝。
想他堂堂淮陽軍都虞候,五品的將軍,竟然被人堵住了家門,別說進出了,就算是生死都是在一線之間。
原本劉葆晟是不怕的。
皇城司?
哼哼。
帶着皇帝手諭的皇城司是可怕,可是沒有,那就是亂臣賊子。只要他們趕來,劉葆晟覺得在他一畝三分地上解決皇城司的人馬不是問題。同時也讓宮裡女兒的對頭看看,他老劉家也不是好惹的。但這都需要一個前提。
只要李逵在家,來多少人都是白搭。
李逵有多猛?劉葆晟清楚。但他知道,最多才一百人的皇城司探子,連給李逵打牙祭的份都沒有。牛背山的山賊厲害不厲害?淮陽軍都拿他們沒辦法,但是李逵兄弟倆人就將牛背山給平了。尤其是李逵,一斧破山寨的氣勢,就算是軍中猛將,也沒有見過這麼幹脆爽利的剛猛。
可在關鍵時刻,李逵竟然不在家……
劉葆晟氣地一口氣不順,差點就此去了。好在童貫等人在邊上,才讓他緩和了過來。可人是回過神了,但氣勢說什麼也不敢有氣吞山河了,就算是苟延殘喘的活着,劉葆晟也不會有意見,就怕門外的皇城司探子不給他機會。
李逵?
童貫在這兩天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或者見識到這個人了,他第一印象就是城門附近遇到的那個黑小子。
似乎有點意思。
但他總覺得不那麼靠譜,那小子怎麼看也不是一個人能對付幾十上百好手的樣子。就是比尋常人壯一點,看着黑一點,也沒有過人之處的樣子。心中不禁疑惑,難道是另有其人?動手比劃道:“劉公,您說的李逵可是這麼高,黑黑的,看着年紀不大的黑小子?”
“沒錯,就是他,怎麼了?”劉葆晟不解道。
童貫唏噓不已,想在後背說幾句李逵的壞話,又怕得罪了此間的主人,這些都看在劉葆晟的眼裡,頓時讓他明白了,從宮裡出來的宦官沒多大見識,竟然不信?別說童貫了,就算是劉葆晟自己以前也不信,李逵有多大的本事。可牛背山一役,他服了,女婿韓大虎親眼所見,事後他也去看了。牛背山死的山賊都是一種武器所傷,而曾經不可一世的牛背山山賊看到李逵的那一刻,忍不住顫慄的膽寒,肯定裝不出來。
就劉葆晟現在的表現,童貫對他的期待降低了最低。
就這樣的鹹魚,怎麼可能想到走通馮大總管這條路子的呢?
肯定背後有高人給他支招了,但劉葆晟背後的高人,幾個女婿都是不成才的,難道另有其人?或許找到那個人,或許眼前的局面可以隱忍而解。
想到這裡,童貫帶着忐忑的心情問道:“劉公,童某有一句話不吐不快,卻不知當講否?”
“童公公休要客氣,但說無妨。”
“童某聽說劉公力排衆議聯繫上了馮大總管,不知是劉公的想法,還是有人給劉公提醒了。要知道,宮中局勢複雜,能夠看出馮大總管有破局之力的人可不多。”
這是童貫的想法,馮總管身份地位是高,但他不是主子。在宮廷中說話不頂用的主子都有一大把,更何況是宦官了。
劉葆晟說道:“是一個世交侄子給老夫出的主意,當時讓小女在宮中認一門親戚,可以保護小女在宮中的安全。因爲不知馮大總管喜好,原本準備認乾親,當初老夫甚至想過,要是不成,乾脆捨去這張老臉不要,老夫做這個小輩算了。”
“高,實在是高!”
童貫是個宦官,他從小就進宮了,在皇宮裡,一個宦官要樹立正確的三觀比較困難。所以,他根本就沒有禮義廉恥這種在他看來近乎荒唐的人生信仰。當他從劉葆晟的嘴裡聽到那個在劉葆晟後面支招的人如此無恥的建議的那一刻,他真有心心相惜的感覺。
多少年了,他以爲只有在宮裡頭才能出他這樣的人才,沒想到,在宮外,也有自學成才的棟樑。
情不自禁之下,童貫連說了幾個高。
他是真心敬重,可劉葆晟就難堪了,他不清楚童貫是諷刺他呢?還是恭維他?
反正心情很複雜,明亮的丹鳳眼忽閃忽閃的找不到人生的坦途般迷茫:“童公公,你這是?”
童貫就差手舞足蹈了,但長期宮廷生涯讓他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能夠情不自禁的喊出那幾聲,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劉公,你這是遇到高人了,在宮裡,臉面這東西來不得一點實惠。反倒是能夠丟下臉面的人都上去了。不知這位高人是否在城內,看樣子,商及在等,等天黑之後動手,我們完全有時間籌劃一二。”
這絕對是肺腑之言,也是經驗之談。
劉葆晟臉色稍霽,他就怕被人看不起,連帶着他女兒也要受到牽連:“就是剛纔讓小婿找的李逵。”
“李逵?”童貫真不看好這小子,怎麼說呢,是個刺頭,動不動就能膈應人好幾天的那種。更何況,李逵纔多大的年紀,他覺得要是李逵給出的主意的話,他就要慎重對待了:“劉公所說的李逵是那個年紀不大的黑少年?”
“沒錯,就是他!”劉葆晟長嘆道:“只要他在府裡,別說一百人了,就是來五百人,我也可高枕無憂,可他如今不在府中,老夫這才慌了神。”
“哦,李逵有此本事?”童貫還以爲李逵才智過人。
劉葆晟卻幽幽道:“他一個人可以殺的幾百山賊片甲不留,屍橫遍野。要知道之前淮陽軍也卻剿匪巢,但損兵折將,鎩羽而歸了。”
童貫這才動容,一個腦子在線,還不怎麼要臉,尤其是武力值也高的無法衡量的強人,難道他就是自己征戰西陲的良將?要知道,就算是在宮中最灰暗的時期,童貫也沒有忘記當年李憲的輝煌,攻克蘭州,重置秦鳳路,這等豪氣,古今宦官中還有誰?
他做夢都要成爲李憲那樣的宦官,成就讓天下文武都汗顏的絕世武功。
童貫下意識的問:“劉公可收服了李逵?”
在他看來,一個武夫而已,投靠豪門豈不是順利應當的事?再說了,劉葆晟在京城雖然是土狗一般的存在,但在沂州,在京東東路也算是不錯的高官了。
聽到這話,劉葆晟生氣啊!
只見他懊惱道:“他老師是進士,而且他老師也不大看得上某的身份。”
武將被進士鄙夷,這很正常。進士的弟子,當然是要考進士的。尤其是當三女婿帶來的壞消息讓他深感焦慮,招婿李逵,任重而道遠。
這一刻,連童貫都驚呆了,李逵這傢伙還是人嗎?在童貫樸素的世界觀看來,李逵身上集合了宦官、武將、還有讀書人的有點,這傢伙要逆天啊!
不要臉!
毫無底線!
武力值衝破天際!
你丫都這麼厲害了,竟然還有名師指點,將來還要科舉中進士,讓他這樣從小就被剝奪成爲男人的宦官如何作想?
人生再次受到沉重打擊的童貫絲毫看不出氣餒的痕跡,心中的陰霾卻在聚集,他再也不想聽到李逵的消息,這傢伙肯定是爲了挫敗他堅定理想而出現的,童貫認爲自己惹不起,至少還可以躲得起。他就和劉葆晟談起皇城司的做事風格。
“他們會在等天黑之後,攻入府邸,而且在撤離之前放火。引來皇城司的原因大概是劉貴人在宮中的地位提高有關,也不知道是孟貴人的意思,還是他家裡的想法。總之,這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皇城司做事霸道,告官沒用,沒有地方官願意招惹這些人。”
“當然,皇城司也不敢給地方官太難堪,當街殺人是他們的底線,不會做。毀屍滅跡纔是他們脫身的最好選擇。”
“府中其他人都應該散出去,這時候商及還不敢動手,是個機會。”
“莊子裡的親兵最好帶入城,因爲我們跑不掉,商及會允許其他人離開,但絕對不會放過我們。”
……
童貫如同連珠箭似的說着,每說一段話,劉葆晟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好在他是武將,該有的果斷還是有,家裡的夫人被他哄着去參加知州大人的晚宴。不受待見就不受待見吧,總比在家大禍臨頭要好。
女婿韓大虎被趕出城招攬親兵。
府中的下人也一個個都打發出門了。
最後劉葆晟看四周無人,對童貫說道:“爲今之計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童貫聞之大喜,壓着心頭的狂喜道:“是密道?”
劉葆晟也不說死,只是含糊其詞道:“差不多吧?”
不久之後,他們在後援的荒草叢中看到了一個洞口,要是掏一掏,進出一個人沒多大問題。可童貫卻滿臉悲憤道:“這是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