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嘉來了

普嘉來了

楚澤紹進房時,護士正在爲穆世按摩。

護士共有兩位,都是人高馬大的藏族女人,生的橫眉豎目、面賽鐵板、膀大腰圓,是楚澤紹特地挑選出來護理穆世的。

穆世大概是有點怕這兩位女門神,見了她們就閉上眼睛。門神本人倒不介意,只是盡忠職守,先把他扒的僅剩一條小小短褲,隨即將他翻過去趴在牀上,從頭到腳的揉捏摩搓一通,利於活血。

楚澤紹進門後便斥退了護士,然後繞着大牀,意態悠然的踱了一圈。

“怎麼還是這樣瘦?”他不甚滿意的出言點評道,又停下腳步,彎腰伸手在穆世的大腿內側摸了一把。

穆世的肉是柔軟而沉重的,用力按下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腿骨。

楚澤紹又在他的肋下拍了拍:“白骨!”

穆世的皮膚的確蒼白之極,肋骨一根根的浮凸出來,瞧着簡直病態的刺目。楚澤紹這時就覺着很不可思議——自己居然曾經對着這麼個傢伙生出了性 欲!

當然,那時的穆世骨肉亭勻,還是值得一抱的。

楚澤紹從櫃子裡翻出一條淺色牀單抖開,劈頭蓋臉的蓋住了穆世周身:“你這德行真是讓我連飯都要吃不下了!”

穆世變成了一具停屍房內的屍體,安安靜靜的被罩在牀單下面,只有手臂因爲一直是展開的,所以還突兀的伸在外面。

他似乎是很識趣,自己就曉得應該把手縮進牀單裡,免得讓人看了礙眼。

他的動作是艱難而緩慢的,讓人聯想起一隻乾渴的蝸牛。

楚澤紹坐在牀邊,握住了他那左手手腕,又伸出一根手指貼在他的手心上,結果他真的就鬆鬆攥了一下。

這個遊戲玩的太久了,以至於在穆世那裡,已經變成了條件反射。

“其實這樣也好……”楚澤紹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全都忘記,重新開始……其實也好。”

只是依舊不能確定,不曉得他是否真的全都忘記了。

斜眼瞥向穆世,他忽然心裡一驚。

“這太不吉利了!”他連忙伸手掀開了穆世頭上的牀單,心想自己怎能這樣蓋着他?本來病人就陽氣不足——這真是太不吉利了。

重見了天日的穆世睜開眼睛,怔怔的望向楚澤紹。

楚澤紹同他對視了,極力想從他那目光中找尋出什麼來。不過他的目光太坦然了,坦然到一片空蕩蕩的程度。

楚澤紹將手指又觸到他的手心上,而他也又輕輕的攥住——隨即鬆開。

楚澤紹的心忽然柔軟起來。

“他現在好像嬰兒一樣的。”他對自己說:“沒有回憶,沒有能力,並且還是個棄嬰。從布確的穆先生變成了癱在牀上的大號棄嬰——虧得他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心靈一旦軟化,立刻就生出了綿綿愛意。對着穆世伸出手去,他想摸一摸對方那短髮凌亂的後腦勺。

哪知他這個動作剛做到一半,穆世便驚恐的緊閉了眼睛,同時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別怕。”他和聲說道:“我不是要打你。”

即便如此,穆世還是很怕。他的腦袋就在楚澤紹的大手下勻速顫抖着,隨時提防着一個響亮的巴掌拍下來。

楚澤紹用心感受着他的顫抖,卻又狀似無意的笑道:“我帶一個人過來給你作伴好不好?”

他俯下身去,把嘴湊到穆世的耳邊:“普嘉,好不好?”

穆世不說話,顫抖的頻率也很一定。楚澤紹將手合在他的後腦上一捏,陡然兇狠了語氣質問道:“好不好?回答!”

穆世被嚇的驟然睜開了眼睛,而且還輕輕的驚叫了一聲。

楚澤紹把手滑到他的後頸上,咬牙切齒的恐嚇他:“再不說話就掐死你!”

穆世這回果然說話了。

他怯生生的問楚澤紹:“普嘉,打不打我?”

楚澤紹笑了,帶着一點輕微的心酸和厭惡:“不打。”

穆世把臉在枕頭上蹭了蹭,似乎是想將自己埋進牀褥中:“那好。”

在十天後的一個下午,楚澤紹真的派人從德堪監獄中提出了普嘉。在此之前他早已將此人拋到腦後,而如今乍一見面,居然發現自己已經快要認不出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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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印象中的普嘉,是個高個子小白臉,俊秀溫和的,沒什麼氣派,可是很討人喜歡。這個印象先入爲主,而且十分深刻,導致他一時間以爲是派去的衛兵提錯了人,帶了個又紅又瘦的瘸子回來。

他對着來人仔細審視了半天,發現他還不是真正的紅——他那皮膚紅的很不均勻,而且大面積的乾裂脫皮。據說有些白皮膚的人是曬不黑的,只會被曬紅脫皮,他想普嘉大概就是這一類人了。

“哈喲!”他語氣輕快的笑道:“真是主僕連心,一起全變的人不人鬼不鬼了啊!”

普嘉低着頭,不說話。

雖然瘸了一條腿,但他站住不動時,瞧着還是挺拔高挑的。

楚澤紹又道:“採石場的太陽很厲害嘛!”

普嘉依舊沉默。

楚澤紹拍了拍他的肩膀:“穆世身邊的人已經死絕啦,就剩下你這麼個命大的!”

普嘉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也在亂糟糟的脫皮,倒是沒什麼表情:“少爺還好嗎?”

楚澤紹笑了一聲:“你那少爺很不安分呢!不過折騰到了現在,終於是徹底的老實下來了!怎麼?你還惦念着他?”

普嘉的態度很冷,好像並不畏懼楚澤紹:“是的,我一直在惦念少爺。”

“你那少爺可是不想着你啊!你在監獄裡大概不知道,穆世去年逃回了布確,很是重新威風了一陣子呢!可惜啊,後來又完蛋了。”

說到這裡,他在普嘉的後背上狠拍一記:“給你派個輕鬆差事!你不是很喜歡給你那少爺當奴才嗎?這回讓你當個夠!不過他在逃命時摔壞了腦子,已經失憶了。”

普嘉吃驚的望向他,嘴脣動了動,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普嘉到來時,一名凶神惡煞的護士正用輪椅推着穆世在院內曬太陽。

看到了穆世的模樣後,普嘉蹙起眉頭咬着嘴脣,臉上顯出了一種強烈的悲喜交加。拖着殘腿向前走了兩步,他“嗵”的一聲跪在了輪椅前,聲音低而哽咽的喊了一聲:“少爺。”

穆世很漠然的看着普嘉,看了一會兒,擡起頭望向了普嘉身後的楚澤紹。

楚澤紹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將輪椅向普嘉推近了一點,且拉起他的一隻手去觸碰普嘉的臉:“我讓他給你作伴,好不好啊?”

穆世閉上眼睛,極力的將身體向後仰去,顯然是不想觸摸普嘉。普嘉那脫皮嚴重的臉似乎是讓他很反感。

楚澤紹留神着他此刻的反應,又滿含威脅的盯了普嘉一眼。方纔來時他已經叮囑過這傢伙了——天曉得穆世是不是真失憶,所以不能讓這個紅通通的小子亂說話。

“想讓你那少爺完整的活下去,就管好你的嘴!”他對普嘉如是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虐待穆世的感覺,很好。